“你不是一直主张能在阴沟里待着绝不触碰阳光一下吗,咱们本来都计划好去哪了,突然变更行动计划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坐在副驾的李凯和灰老七之间隔着两排座椅,他暂时还不能忍受徒手触碰这只老鼠精,总觉得薰衣草味的外在隐藏了它血液中无数病毒。
“我个人觉得还好。寻亲之旅已经结束了,我们下一站只是张哲为了确认一件私事,他又不是像我们是去找人。这个世道早去晚去基本没区别,还不如早点探索一下周边环境,而不是某个阴暗的角落建造所谓的庇护所。”
江雪竹坐在李凯后面,手中的小木棍在仪表盘上指指点点,方向盘下面的几个档杆几乎让李霓崩溃,她的精神状态和一直没关闭的双闪灯一样忽明忽暗。
充当驾校教练的江雪竹言论和语气与二人和她初遇时无二,冷静、注重细节、一针见血。
“凯子哥,你觉得咱们的世界除了三天高温和停水停电停煤气以外和原先的世界没有半点区别吗?看看这货,耗子都成精了!”
白泉半躺在江雪竹旁边,干燥但滑嫩的老鼠尾在他手指缝里滑来滑去。
“那些陨石往外喷水,直到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液体,结果老七把这东西当个宝贝给我搬来整整一桶;我吃了个变异兔子的内脏,现在一脚能踢死你这个彪形大汉;老七又给了我这么本书,好像是个修仙功法什么的。你觉得我们靠什么在这个明显变得奇怪的世界里活下去呢?”
“靠不断搜罗汽油煤油之类的东西做炸弹吗?”他脚尖轻轻点了点车尾的一个箱子。“万一有鬼呢?你能烧死人,能烧死鬼吗?”
“……”
白泉的抬杠言论说得李凯哑口无言,这番话处处在理,但他总觉得贸然更改计划很……晦气?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少数服从多数,去看看你说的那地方吧。”沉默足有一分钟,李凯终于松口。“我事先说好,咱们只是去看看,不参与、不介入、不以任何形式和那个地方的活物发生接触,这可以吧?”
“同意,在理。”江雪竹率先举手发言。
“我听我哥的。”李霓结束练习,闭目休息。
“可以。出发吧,让你哥开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并不是很大,但几人也没有掉以轻心,等探路的灰老七回来后分发装备,四人一鼠亦步亦趋,走在阴暗的林间小路上。
“老天爷啊,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得益于工具箱属性的李凯,几人透过望远镜观察之前所说的“舞女”,这种东西的病态程度之高,就连白泉都无法即刻保持镇定。
那个灰老七口中的“舞女”,她的头颅和躯干是一个人的,四肢是另一个人的,一根粗重的铁棍从下到上贯穿她的身体。
扭曲、反折的,布满褶皱的、枯瘦焦黄的四肢被强行安在一具丰腴白皙的、随风旋转的少女身上,从特定角度看她的确和原地旋转的香艳舞娘无二。
唯一的区别是舞娘身上会身披几块布条,而且会随着音乐变换姿势,而不是机械地旋转。
最要命的是,和她境遇相同的“舞女”足足有六个!
“真该死啊……哎,那是什么?”
把烟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李凯慨叹一声,把它夹在耳后。他手指的方向是那六根人体拼图风车的后身,一个红棕色的木质哥特建筑违和地立在那里,和周围的苗圃、山林,以及未开垦的荒地格格不入。
这栋尖锐高耸的建筑物有一部分尖顶还没有完全被染成红棕色,让白泉不由得思考它是用什么染色的。
在右眼的特殊视角看来,它也只是一栋普通的建筑,即便它的建筑风格和建材不像是这个地方该有的。
“撤吧?”
白泉看着把身子几乎全部压进地面的李凯,无奈耸肩:“你们回去等着,我带着耗子去看看。”
潜藏在一棵杨树后面的江雪竹打个响指,表示自己也去。
“哥,要不你自己在这等一会儿?”
“我去,去还不行吗!待会万一出来个什么鬼东西,你们四个都得给我往前冲!”
神色古怪地盯着抢走大部分火机和燃烧类器皿的李凯,江雪竹张张嘴,像卡顿了的机器人一样来回转了四五次,最终还是没忍住:“你……怕鬼吗?”
“怕!他没出国的时候连生化危机都不敢看,全程缩在我怀里,就为这事讹了我一周自助餐。出国以后本来以为能爷们点,现在喏——”
李霓扬了扬下巴,罕有地在气势上直接压制她堪称诸武精通的哥哥。
“就你长嘴了!你不是不怕吗,前边开路!”
灰老七起手召出几只小老鼠前面开路,不时回来一只吱吱几声。路线不断更改,一行人终于到了这栋建筑物窗户盲区的一个山坡后面。
“凯子害怕,那就留守。老七你陪着他,必要时候给我用这个发信息。”白泉点点太阳穴,灰老七心领神会上树瞭望。
“你们俩……”
看着两个女生,白泉开始犯难:“都别去了,万一真有危险我也救不了。”
“别说了,小霓留下,我陪你去。我至少练过跆拳道,跟李凯学习的时间也比她长。待会遇上危险我肯定第一个跑,一点不带犹豫的。”
系紧鞋带,把头发塞进冷帽,身上叮叮当当挂了一堆化妆品瓶子,江雪竹把窄框护目镜擦擦戴好,分发打火机给留守阵地的几人后看向白泉。
“行吧。”
拗不过她,白泉也没收紧速度,袖口藏刀开足马力直接几个箭步冲过去,没等江雪竹翻下山坡他就已经靠近木屋的拐角。
“轰!”
白泉没有控制力气,一脚把这扇确实由某种树木制成的门踢成碎屑,只留下流淌暗沉光泽的木门合页挂在墙上吱呀响着。
等到江雪竹捂着岔气的肚子跟上来,屋内的人已然把一个巨物丢到门外。
“棺材?”
这个通体木纹的,两米多长,一米多宽,一头宽一头窄的大木柜掀起一地灰尘,木柜的盖子上面刻着两行江雪竹从未见过的文字,但从直觉上看,写的应该是死者姓名和生卒年。
“滑盖的,里边还有一个包浆的狗熊抱枕。”
白泉点头,双手在衣衫下摆拍拍灰,抬脚把棺材盖踢掉一半。
“这屋里的摆设没什么好看的,像是个杂物间。这棺材我是从里屋拖出来的,外屋连张正经的椅子都没有,全是些木棍铁丝。估计外边这些艺术品的作者是个痴情于艺术的大艺术家。”
二人交谈之际,白泉的耳朵忽然捕捉到墙角那边出现的一丝摩擦。
口中依旧和江雪竹闲聊,没有吝惜对这位有特殊癖好的死亡艺术家的赞美,白泉把军刀正持在手,双腿微曲摆出一个小马步,让江雪竹往这方滑盖棺材的位置挪挪。
这脚步很慢,从听感上来判断应该是有一条腿残废了,靠另一只脚行动和这条腿的维持平衡,拖动整个身体进行移动。
至于是否这脚步声的主人拄了拐杖之类的东西,白泉暂时听不出来,也懒得深究。
等他出来,当心就是一刀!
“三,二,一……”
江雪竹的目光盯着浅浅的影子慢慢挪出,她咬紧嘴唇,一只手捏着棺材的内檐,一只手用力握拳尽量让自己这张嘴以外的部分保持完全安静。
“着!”
和李凯混得久了,一些投掷飞刀的技巧也就慢慢熟练了。白泉这一刀甩出后也没闲着,一个箭步跨到江雪竹身后,抓着她的大臂用力一拽,她整个人摔进棺材里之后白泉照着棺材较宽的那一头给了一脚,把这口做工优良且用料厚实的单人床踹到几米远之后,那个盖子也由于惯性恰好关上了。
料理好江雪竹的“后事”,接下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白泉在踢走棺材的那一刻起就在观察这个人,他甩出的这一刀没有用力,但刀刃却齐根没入这人的胸口。
按照一般规律,这一刀受到肌肉的压缩阻碍,只能插进一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和可能无处存在的眼睛,白泉一直采用“如无必要,决不暴露”的准则,将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压缩到仅有几个人知道的圈层。即便是单方面达成了和周媛约定的“交易”,但他始终保存着日后斩草除根的想法。
果然,胸口中间竖着插一把刀并没有让这人彻底倒地不起,他只是挣扎着起身,单膝跪在地上把刀子抽出丢到一旁,扶墙站起来站稳之后面无表情看着白泉。
“我说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城主昨天晚上新发布的公告,不允许在规定区域内打架斗殴、腾空飞行,然后你今天就把我家拆了?!我们掘墓人虽然说习惯不好,不爱洗澡,但是我都搬到安全区的最外围了,最外围啊!!!拆家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了,那可是我放在最里面的床啊!你是有多恨我们掘墓人!连我的床你也要拖出来!!!
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好吧,我这就去给执法队喊过来,让执法队看看,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呐!一点王法也不讲!”
“……”
这个自称是“掘墓人”的男人大概是死了。
他的身上除了飞刀扎穿的孔洞外,脸颊、大腿、躯干上还有不少或大或小的伤口。这些伤口包括刚刚白泉制造出的那一个都没有流血的迹象,白泉甚至灵敏地捕捉到这个男人右眼空洞的眼眶里,有两条白嫩的蛆虫扭了扭它们的屁股。
光脚,瘸腿,浑身泥土,衣衫腐烂,千疮百孔的……活尸掘墓人?
没有尸臭的掘墓人叉腰扶墙,他的身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敌意,即便白泉真的砸了他家,仅剩的一只灰暗但灵动的眼球里喷射而出的只有怒火,还有几滴眼球浑浊的内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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