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就是流寇,就算他们现在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裹挟而来的流民作为其兵力,他们一是其将领和首脑大多是鄙陋无文的武夫,见识视野极其有限,很少有长远的眼光;二是他们的战略混乱不定,并没有明确的战略目标;三是无固定平稳的根据地作后方,后勤无力,一旦遇上强敌,只能继续四处流窜不定,如同无根浮云般,总有被驱散消灭的一天;四是他们破坏有余,建设不足,只懂得劫掠为生,不懂如何生产经营,与民休养生息。单单是以上几条,就算他们占领广袤的地区,甚至有一天万一打进北京……不……”朱明觉得自己失言了,急忙收口不说。
班鸿志知道朱明担心自己反感,便微笑着说:“无妨,无妨,说下去,我岂是那种讳病忌医的人!”
朱明抱拳施礼道:“失礼了,李自成、张献忠将会给大明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真的可能在打入北京,但到头来还是烟消云散,最可虑的还是鞑虏,根据目前形势判断,极有可能是李自成率流民攻入北京,届时满清鞑虏就会趁机南下,到时江南都将成为鞑虏八旗铁骑驰骋的战场!”
班鸿志不禁提起一颗心来:“依你看,李自成或张献忠什么时候会威胁到京师?”
“按目前的情形来看,李自成在春节后几个月内或者最多不超过一年时间,便要在河南中原与官军展开决战。以现在大明军队的实力,此战恐怕凶多吉少!”
班鸿志点头道:“嗯!这种可能是有的,如果万一决战中,官军战败,你判断流贼什么时候会将矛头指向京师?”
“最多一年左右,如果这种极端的情况出现,北京有可能撑不过崇祯十七年!”
“开平,你多虑了吧?京师三大营尚有二十万大军。进攻也许不足,但防守绰绰有余,就算满清鞑子也不敢轻言攻取京师,流贼不来则已,来了在京师大城高墙之下岂不碰得头破血流?”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但愿京师得以保全,但愿京师百姓平安无事!”朱明不敢说北京将在这两年爆发一场死亡几十万上百万人的瘟疫,使北京三大营的明军彻底丧失战斗力,既无力抵挡李自成。也无力防御满清八旗,只好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好了,开平。以你这样的眼光视野见识。放眼大明,再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巡检来了,我到了北京,一定将此时禀明朝廷,让朝廷重用……”
朱明急问何时启程前往北京,班鸿志说今晚赣榆县就有船只去南京。他将先去南京,在转道沿运河走水路前往北京。
朱明一听,叫人去安排宴席,为班鸿志饯行。班鸿志见天色还早,也不推辞。
饯行的宴席很简单,很普通的两荤两素。连酒都没有,只能用热水代替。参与的人只有朱明等五个穿越人及班鸿志最熟悉的钟勇义。
席间,班鸿志告知大家他将去北京的消息,钟勇义急忙起身要向朱明辞行,他也要跟着班鸿志北上,但被班鸿志阻止了:“你这次就不要随我去北京了!”
钟勇义惶恐地急问何故不要他跟随前去北京。
班鸿志稍有些难过地说:“你跟了我多年,我没有给过你什么好处,现在起我不能再耽误你的前程了,留在这里,跟着开平他们,也许你将来会大有作为!”
这钟勇义本是穷苦孤儿,被班班鸿志收留为书童,时时跟随身边已经十四年了,在班鸿志的影响和教导下,练得一身好武艺,且能读书写字,是这时代里算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双全好青年,心里对班鸿志感激不尽,现在班鸿志说不要他跟随了,顿感非常难过,眼眶里几乎就要流出眼泪来,呯地一声跪在地上,直向班鸿志磕头:“钟勇义自小无父无母,幸得大人收留,不致饿死路边,且大人教导文武,此生此世不能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愿终身跟随大人!”
班鸿志也没阻止他,等他磕了几次头,才是上前摸摸他的头,轻轻说道:“起来吧!你不是我班家骨肉后辈,但我已视你为我班家至亲后辈骨肉,傻孩子,那有后生跟着老人一辈子的,你就听我说,留在这里跟着朱大人,也许你将来远比我有出息,说不定能名留青史,流芳万古呢!”
班鸿志扶了几次,钟勇义坚持不愿起来。
朱明暗想:这钟勇义是个不错的人才,现在随营军校里成绩都是拔尖的,放走他实在太可惜了。于是上前为班鸿志解围:“那班大人孤身一人北上也不妥啊?”
班鸿志答道:“这些时日我物色到一年方十六岁的辽东小兵,名唤戚云,还在赣榆县城收留了一年方十四岁的孤儿为书童,名唤熊保,有戚云、熊保二人陪伴我已足矣!”
班鸿志说罢,便要二人进来见过众人。
但钟勇义就是跪在地上,任凭众人怎么劝说都不肯起来。
刘德化眼睛骨碌碌地转起来,他明白这钟勇义是个人才,朱明想留他,苦思了一会,心生一计,上前道:“既然班大人与钟兄弟有缘,不如钟兄弟就相认班大人为义父吧,以后以父子相称,钟兄弟先留在这里建功立业,但将来要为班大人养老送终?这提议不知如何?”
刘德化的建议一出口,众人皆称善,钟勇义、班鸿志也欣然接受。众人一起动手,撤去宴席,设置一个简单的场地,钟勇义向班鸿志三磕头,口称义父,并奉上一杯代酒的热水,二人就此开始以父子相认。
班鸿志见天色不早,便要与戚云、熊保回去乘船下南京,朱明要刘德化送一千两黄金给班鸿志,称自己几位兄弟下扬州变卖了家传宝物得了一些银两,要送给班大人作为程仪。
班鸿志坚辞不要,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保证连云巡检司的军费。双方推来推去,最后班鸿志熬不住对方几个人一起相劝,才收下三十两黄金,启程前往南京。
送走班鸿志后,张振华念叨着要快点下琼崖,好到昌化县就任,安置难民,并种下他们带来的植物良种,大力发展生产。刘德化听了说不忙,待过了元宵节后,江南的商业活动转入正常后,他再下南京、苏州、杭州,通过拍卖卷上一两百万两银子回来,才一起下琼崖,那样才有更好的发展基础。朱明也觉得南下琼崖,必须派出武装护卫,如分批南下则分散了力量,还不如张振华、刘德化两人一起南下琼崖。
五个穿越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过了元宵节后,刘德化就下江南,不管银两多少,一拍卖完事,便立即回来汇合船队一同南下琼崖,朱明则率随营军校及各连队一千多人留在连云岛呆着,由刘德化寻找关系到北京通过贿买方式或者什么手段都好,总之是要获取朱明合法身份南下琼崖。
朱明连大年初一当天都不愿意休息,又投入了无休无止的训练之中,黄、张、田三人俱各忙各的,刘德化继续闲游散荡一直到大年初三,便又与贾师爷率金速号下江南,说是先踩好点,等到十五元宵节后才好捞钱。
待到十五元宵节,刘德化尚未回来,却有消息传来,说有大股流民至少上万人向赣榆县涌来,随时有可能进攻赣榆县城,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朱明命令将难民全部撤回连岛或船上,并加强警戒,加固营地的防御工事,准备随时迎战。
那些在海边买卖的本地摊贩听说赣榆县将起战事,慌忙收拾好自己的小摊,四散而逃,很快就不知去向。
岳县令惊慌失措地派人前来催促要朱明立即进城防守,朱明只派了原来跟随班鸿志的五十人继续留驻县城,说连云巡检司要在城外与县城形成犄角之势夹击大队流民。
岳县令几次三番派人来催促,还以为朱明嫌没给足粮饷,东拼西凑起两百石粮食和三百两银子送来,朱明就是不为所动,仍像没事一样加强训练。
朱明的计划是等流民猛攻赣榆县城不下时,他才率连云巡检司全部水陆兵力在背后发动猛然一击,一举打掉流民的中枢指挥,驱散大队流民,以双方最少的伤亡代价完结这场战事,毕竟这些流民都是华夏子孙,朱明等人有一种习惯性的善良思维,不想在这样的内战战场上多杀伤人命。
但是,很多时候,人们的善良愿望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形势的变化比计划快,正当朱明等待着流民队伍扑向赣榆县城时,那大股流民只是分出一部分人杀向赣榆县城,封闭赣榆县城与外界沟通的道路,其主力竟然像潮水般直奔连岛方向涌来。
朱明站在营地内的一处高地上,看到远处黑压压的流民队伍如同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心里异常纳闷,这些流民为什么放下好好的赣榆县城不去打,却跑来找自己的麻烦,难道刘德化弄了大批银子的事情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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