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秦梳在院子外的花园假山上跳上跳下，修烛远看以为他是在抓蝴蝶，靠近才发现，是他用一根手指引着一串蝴蝶跟着他玩。

修烛提着心，不敢打草惊蛇，遂假装没事人一般问秦梳在干什么。

秦梳引着蝴蝶手指一转，蝴蝶飞散，那根手指已然变得血肉模糊。

修烛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梳。

秦梳却依旧开心的笑着，大眼眨眨，对着修烛道：“原来蝴蝶喜欢吃肉呀。”

修烛头痛，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他硬着头皮靠近秦梳，拉过他还在流血的手指，认真看着近乎要腐烂的血肉，皱眉问：“疼吗？”

秦梳歪头看着修烛，不知为何胸口一痛，她一手搭在修烛的手上，一口摸着胸口，皱眉陷入了沉思。

片刻，她两眼一亮，嘴角弯起：“小蜡烛揉揉，就不疼了。”

修烛听到“小蜡烛”三个字，两耳发聩，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赶来的德叔探头进假山群里，瞥到修烛拉着秦梳手不放。世风日下，德叔要骂。更何况又跨物种又跨性别的，德叔的老心脏哪里受得了？

“你们，那个，小黄，还管不管了？”德叔支支吾吾说着说着自己还生气了。

秦梳抽开手，奔着德叔便去了，两步跳到德叔面前，神情严肃的说：“放心！有我呢。”

秦梳说着移行换影，一眨眼便见到那飘香院里，德叔和修烛傻眼相望，赶紧跟上。进门只见廖无几已经被秦梳的金盘印给逼得背撞到廊柱上。

嗑嘭一声，廊柱断裂，屋檐上的瓦片纷纷掉落，丫鬟吓得带着阮香玉就跑，廖无几口吐鲜血瘫坐在被毁的廊上。

秦梳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她继续结印，让金盘横着飞起，直冲廖无几削去。

啪的一声，金盘被一道蓝光再次击碎。

秦梳转头不解的看着修烛，修烛逼近，大手往秦梳一推，一个蓝色火罩，将秦梳困住。

秦梳感觉到浑身灼热，但并不难耐，可他像是被困在玻璃罩子里无法动弹，这让他很难受。

他不断拍打火罩，大声冲修烛喊着：“小蜡烛小蜡烛，你快放我出去，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修烛脑子嗡嗡的。为什么秦梳喊他“小蜡烛”？为什么他的梦境总有一个女子在喊“小蜡烛”？秦梳和梦里的女子又是关系？

难道他真的叫过小蜡烛？

可为什么他压根记不起来？

修烛脑子一闪而过，是少年时问过司灯，他从哪里来，为什么别人都有小时候，就他没有呢。

修烛越来越不安，只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用不同的角色骗他。修烛昏了头，想的浑身发抖，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廖无几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踉跄走来，抓住修烛的手臂不断摇晃，长大嘴巴不知在喊些啥。

火罩里的秦梳渐渐拍不动了，随着罩壁滑了下去，坐跪在里面，奄奄一息。

德叔端着一碗水，嘴里一咕噜，拉开廖无几，冲着修烛的脸喷出。

水打在修烛脸上，一个机灵，将修烛唤醒，他甩头望着大家看他的眼神，和火罩里已经不动的秦梳，忙结印收了火罩。

廖无几转身将秦梳扶住。

“你怎么回事？”廖无几嘴角挂着血，却先责怪起修烛：“你刚才没有看见秦梳有多厉害吗？”

德叔和修烛皆愣住。

“这你们还不懂，咱们春和城还要靠他在人域争光呢，你此时杀了他，我们哪里还能寻到这么一个适合的。”廖无几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秦梳，上手搭脖子，确认还活着，方松了口气，招呼左右手下，将秦梳和小黄一起扶到他房里休息。

廖无几像个没事人一样，伸开手臂，走到修烛和德叔之间，将二人揽住：“我知道他是魔，但这个魔厉害，能藏的住煞气，你看他使得印法，这乍一看就是仙门的印，不受他的招，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气力来源。大局为重，我们不能失去他。”

德叔发愁：“这就算不被其他八城发现，进仙门也肯定被发现。”

“哎！”廖无几打断德叔：“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就能进仙门？”

“这还进不了？”德叔惊问。

“傻了不是，擎天大会最后都有一个洗尘夺魁，其他八城的高手必然要抢，咱们也抢呀，就派秦梳上去！”廖无几说着冲德叔挤了个眼。

德叔眨了眨眼，咽了口口水，道：“这，会不会有点，卑鄙？”

“这怎么能算卑鄙呢？秦梳他要输了，那就的认赌服输，何况他人域前就应该做好随时被人发现，死在人域的准备。”

廖无几说着拍了拍两人的肩，后退两步，将手拿开：“小黄和秦梳暂时都交给我了，你们两个也别闲着，张贴个榜示，选几个货真价实的出来，参加擎天大会。”

三人一起离开飘香院，修烛心下不踏实，尾随着廖无几去看小黄和秦梳。

廖无几也真没含糊，回到房内，便将两人盘腿面对着坐起，在秦梳脑袋顶上一抽，将小黄的神魂抽出又注入小黄的身体。

一番做法，廖无几的衣衫也湿透了，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放下心来，将秦梳扶着躺到榻上，将小黄放平睡在地上。

“走吧。”修烛松了口气，转身招呼德叔一起出了府城去张榜。

此时春和城神仙庙里，一家叫醉生楼的酒家，头戴绿巾帻的老板翘着腿，坐在门口桌子上，甩着一条脏抹布，赶客。

方眼望去，店内除了空桌，都是满桌。

唯一坐着人的桌子上，一个黑发浓郁的粗眉男子坐着自斟自饮，男子冲着门口的翘二郎腿的老板笑道：“你这来了半个月，将我店里的生意搞黄了不说，都快将我这神仙庙拆了。”

翘二郎腿的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抬脚跳下桌，两步走到男子跟前，将一条腿又撂到长凳上踩着，将男子一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这来了半个月了，说是卧底做内应，你倒是安排我应啊！”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难怪凤予不信你，你这毛毛躁躁，哪里像个千年老妖？”

老板一听急了，一拍桌子，当场不服：“凤予的名字是你叫的吗？你把话说清楚，谁是老妖？小爷我风华绝代好不好！”

男子又笑，老板更急。

两人正说话的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正义帮的弟子，拱手向坐着的男子说：“榜已经贴出来了。”

男子朝弟子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起身一撸老板的脖子，笑道：“走吧，该你上场了，内应。”

两人正是妖刃和碎玉。

出了神仙庙，两人直接便来到府城门口来报名。妖刃摘了面具，脸上还是挂着邪魅。

修烛和德叔一眼便认出，修烛不悦，德叔堆笑。

“你来干什么？”

修烛与妖刃的过节深了，他当时走投无路，和龚秋梨抓妖卖给妖刃，旁人都是市场公价，偏偏他二人卖得就必须比公价低一倍。

因为妖刃放话，凡是修烛和龚秋梨来卖妖，一律都是这个价。

修烛当上御魔卫后，第一件事便是铲除神仙庙的正义帮，得救的小妖不少，得罪的妖贩更多。

修烛不在乎，特别当他是亲眼目睹，那些逃不掉的小妖带着锁链卖力表演，更加坚定了要将妖刃，以及其背后以妖为乐的产业铲除的决心。

这真是冤家路窄，自己送上门了。

妖刃一笑：“自然是来选拔，参加擎天大会的。”

修烛并不是个会仗势欺人的人，他也没有道理公然当着众人面拒绝妖刃，但他可以亲自当妖刃的对手，将妖刃打败。

众人两边让开，妖刃和修烛在春和城城府门口大街上，便拉开了阵仗。

前有阴阳鱼的教训，修烛自然不敢小觑妖刃，他结印出剑，蓝光一握，对着妖刃便刺出。

修烛的剑在空中一分为百，妖刃挥手结八卦金盘印推手一挡。

修烛的剑全部落在地上，他不急着再打，而是上前质问妖刃：“你为什么会八卦掌？”

妖刃被问的一头雾水，收手一笑：“我为什么就不能会呢？”

围观纷纷小声议论，怕是修烛要赖账，德叔上前打着圆场，啪啪啪一阵鼓掌，走到妖刃跟前，忙恭喜妖刃：“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相互多照应哈！”

妖刃笑道：“自然自然。”

修烛无奈只能接受，接着又将碎玉也召进御魔卫，一起聆听任平生交代擎天大会的注意事项。

“各位都是我们春和城的栋梁，肩负着将我们春和城发扬光大的希望，我知道大家可能对即将要参加的擎天大会心存顾虑。”任平生站在乾坤门外的台阶上，对着众人一挥手，“不用担心！放胆去做！”

任平生一拍自己的胸脯：“我，任平生，就是你们最大的依靠！”

“说的好！”碎玉一声喊，热烈鼓掌。

聆听完任平生喋喋不休的教导，春和城御魔卫终于朝着本届擎天大会的举办地，车月城，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