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变看着布满裂纹的天沉默良久，不管司空存着怎样的心，护住女儿千年修仙大计才是他的任务。

“好，我暂且答应你。”程不变说着一扫司空：“不知师兄是打算给我养儿子吗？”

司空哼笑一声：“就你那蠢儿子，自以为是，你就是求我给你教养我也不会搭理。”

司空说着又想起程凤予：“我听说凤予十年前患了心疾，在师妹那里养病，不知现在是痊愈了吗？”

提起善水，程不变心头一潮：“师妹她已经去了，怪我。”

司空背手转身，仰头对空：“你们那些事就不用说给我听了，我只问你，神灯源怎么回事？勾陈为什么会听从凤予？我记得凤予冰雪聪明，是出了什么岔子吗？要不要我帮忙？”

程不变已然知道司空想问什么，他的儿子明明还扣在仙门，司空却先关心起自己的傻女儿，也难怪，纸包不住火，金子光芒粪土怎能盖住。

程不变皱眉叹道：“可不就是因为善水才害的凤予到如此地步，不然我又怎会对她出手！”

程不变将事情前前后后讲给司空，只是未提善水所说的金乌转世，更不会提说凤予的来历。

司空听完，心中疑惑非但未解，反而更深了，他转头向程不变，完全没了仙门掌门的样子，急切的追问道：“善水如此做究竟是为何？”

程不变假装难过，神情黯然：“大概她是恨毒了我，不想让我跟她生的孩子留在这个世间吧。”

一阵凉风袭来，吹起一渊香气。

剑千飞身下渊，远远便向司空拱手抱拳急道：“师傅，魔军攻进朝天观，将程天予救走了！”

司空淡然看了眼程不变，向落定的剑千道：“无妨，从今天起，魔尊归降仙门，以后大家便是一家。”

程不变不悦：“什么归降？平起平坐好嘛。”

剑千脑袋发懵，看看司空又看看程不变，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保住神灯之前，我不想再听到什么人魔相斗的话，更不想看见仙门，和魔域，或人域的任何一方发现冲突。”

司空说完回头看向剑千，剑千低头只能答：“是。”

程不变大袖一挥，率先出渊，司空望着程不变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如此，那程凤予就不能离开仙门了。”

剑千不懂司空何意，随着司空望去的视线，心底的小算盘也敲了起来。

出渊的天万里无云，晴的明亮热烈。

程不变落地，只见魔军与御魔卫保持着相搏的姿势，全都僵住。

除了空气里的风带着刮动的叶子，在地上沙沙作响，一切都被静止了。

此时，程凤予和一只黑熊坐在湖边一片竹林顶上，各撑一根竹梢，你摇过来，我飘过去，玩的甚是开心。

修烛站在下面暗自后悔，为什么要将白罴放出来？这真是一对不省心的傻子，他伸出手在竹林下飘来飘去，一会急往左一会急往右，生怕哪个从竹梢掉下来。

“凤予呢？”

修烛听见比武场上传来一声急呼，忙赶过去，远远见识程不变，立刻颔首拱手，飞到跟前回话：“圣女施的定身咒，在下惭愧，解不开。”

程不变厉声问：“人呢？”

修烛抬手向着湖边一指，只见程凤予和一只黑熊阁撑着一杆竹梢，迎头“嘭”一声撞上了！

竹叶簌簌，两声噗通。

程不变和修烛几乎同时将眼睛闭上，确实是没眼看了。

程凤予扑在地上，惊起满地竹叶，抬头望了望他爹和修烛。

他爹假装没看到，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将修烛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一番。

身高七尺有余，脸白眉浓，生的确实俊俏，程不变忽笑道：“难怪将我女儿迷得神魂颠倒，这月十六便是个好日子，你准备好，我会派魔军来接你，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个婚礼。”

修烛还没转过头，然而他觉得后脑勺发烫，转不过来。他像跟着大家一起被定了身，僵住脸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风吹着他鬓角的须发，他自岿然不动。

程不变怒了，一甩大袖：“怎得？你小子占了便宜还想不认账？”

修烛喉头一动，不由吞了口口水，装死失败，他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转过身，弱弱的问道：“魔尊要是这样说话，那我真不能认账了，我跟您女儿这才第二次见面，您不觉得您女儿爱的有点仓促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程不变要是有胡子此时一定能吹上头顶，他气的呼呼，“我就知道你是个负心的！可恨我八百年将女儿护着周全，还是被你这等腌臜钻了空子！这月十六，不管你是生是死，是躺着还是站着，都得给我嫁到魔域来！”

程不变说着一挥手，众人的定身咒解开，大家还要继续开打，却被腾空而出的剑千叫停。

魔军收手，纷纷退后，聚在程不变身后，御魔卫见状也各自回到各城的看台之下。

剑千走上比武台，高高站起，身上罩上一层微光，风起吹发，他起声对着众人：“今日是十年一度的擎天大会，今年的擎天大会和往届的都不同。”

剑千说着看向台下站着的程不变，他抬手向着魔军一邀，继续道：“魔域将和九城一起参加！”

比武场在一阵短暂的宁静之后，爆出一片哗然。

城主们纷纷走出，质问剑千。

“魔域有什么资格进入仙门？”

“这才过了几百年！魔军血洗人域的事都忘了吗？”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仙门若执意如此，我秋爽城立刻退出擎天大会！”

其他城主纷纷响应，吵的坐在高位上的司空头疼。

正在此时从人群中走上一人，上台站在剑千跟前，这人面宽神和，对着大家先一鞠躬，然后道：“鄙人车月城冯大宝，适才我弟弟小宝救治无效，已撒手人寰，魔域之罪，滔天难书，我车月城誓与魔域不共戴天！”

九城御魔卫一齐重复呐喊“不共戴天”，声音震得和白......黑罴一起站在人群后面吃糖葫芦的程凤予手一颤，糖葫芦掉在地上。

“哇”的一声，程凤予哭了。

众人回头望去，人域全是嫌弃，程不变腾不出功夫，修烛忙赶来上去。

地上糖葫芦已土渣和烂叶裹住，修烛赶到，立刻便发现了程凤予大哭的原因。

跟程凤予并排站着的黑罴，被吓得黑毛竖起，眼珠子一溜斜瞅着程凤予，默默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递给程凤予。

程凤予正捂脸大哭，视线里慢慢移进来红红色糖裹山楂，愣了下，转头看向这糖葫芦的来处。

黑罴晃着糖葫芦又冲程凤予近了一点，程凤予小嘴一撇，一头扑进黑罴怀里，抱着黑罴嘿嘿又笑了起来。

司空见形势不好，站起身来，直直看向远远站在湖边的程凤予。

众人顺着司空的眼神望去，程凤予拉着修烛和黑罴站成一排，一手举着糖葫芦，黑罴一口她一口，她一口修烛也要一口。

修烛难堪，歪头躲着，程凤予张圆嘴巴“啊”着，教修烛张嘴。

“你们可知你们能存活至今靠的是什么？”司空问道。

冯大宝丝毫不怵，甚至对司空有点不敬，他抢先答道：“自然靠的是甘渊灵水。”

司空面无表情继续道：“那你们是如何被灵水滋养的呢？”

冯大宝继续：“若是人域来管，自然每城按人都可分到，也用不着麻烦什么仙门万引珠，将灵水引入各城井中。”

“说的好，”司空半垂双目，泄下鄙夷，继续道，“那万引珠确实多余，所以魔域圣女已经替你们，将那些无用的珠子除掉了。”

冯大宝失色吗，质问司空：“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空吸气将胸膛一挺：“圣女用自己的心魂做了引水丹珠，各位城主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人域来人纷纷担心，不安让众人慌了手脚。

“灵池中的水，桶不能提，勺不能舀，不断向下，从神灯元年盈溢满池，到现在已经下降一半有余，没有万引珠，灵池边上的田地很快便会枯竭，仙门可以将余粮给人域分了，然后将甘渊交给九城联盟，自此后甘渊灵池便再也跟仙门无关了。”司空说着走下高台，仙门长老弟子跟着便要离去。

北星城城主姚世坚急忙跨步拦住司空去处，他正色道：“仙长慈悲，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还请仙长替我们想想办法。”

通天城万灵也站出来，她是九城中唯一的女城主，为人和善，向来颇具威望。万灵轻声向司空道：“晚辈们造次，还请仙长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共商如何保住人域灵水才是正事。”

一伤到根本，其他城主跟着也纷纷转了风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司空拿出办法来。

司空早已预料到，他装着推辞不过，沉默半天再次抬头看向吃的满嘴红糖的程凤予。

“这孩子将自己的心魂做了丹珠，那丹珠会将灵水引到何处去呢？”万灵看向程凤予问到。

司空收回眼神，一扫众人：“恐怕得让她留在人域，改变她的本心，才有可能将灵水引回人域了。”

万灵拱手低头正对修烛行礼：“人域何处能治的住魔域圣女呢，还请仙长将她留在仙门，救救人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