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变的更淡了

周围点点的星光，渐渐变亮，熊猫族人，恐惧的扭动身子，手脚并用，死命乱蹬，却根本动不了。

“别怕，她跟你一块来的。”声音道“你看。”

那具尸体，缓缓转过来，年轻女孩，俊俏的脸庞，格外安详，就像睡着了，又兀自漂浮。

熊猫族人伸着脑袋，费力望着，许久，他不再害怕，接着又害怕起来。

“你......你杀了她？其他人呢！熊小妖呢！瓜登宝他们呢？”熊猫族人急忙问道。

“我只逮住你们两个，其他的跑了。”声音缓缓道。

“什么！是你弄的！！！他们跑哪去了！我们还要赶去前线，误了行程，都要斩首！”熊猫族人急道。

“你不用去了，你们已经穿透了时间，永远都回不去了。”声音道。

“那不行啊，回不去，就要连坐。坏了，坏了！！麻德，原来都是你做的鬼，快送我回劫贡山道！！”熊猫族人怒道。

“我若不拽出你们两个，恐怕你们已经被时间碾碎。”声音道。

“时间是碾子吗，用不用条驴来拉！”熊猫族人叫道。

“以你的脑袋，无法理解时间，劫贡山道？是哪里，你们是怎么突破时间壁的？”声音道。

“把我送回去，我就告诉你。”熊猫族人大声道。

“回去了，你也无法进入原来的时间。你被抛离九万光年，那几个跑了的，虽然还在行星上，已经被弹射到七千万年前了。你们，都回不去了，从你的衣着举止看，你们不应该有这种科技能力。”声音缓缓道。

“你在哪里，出来，有种对面说。”熊猫族人机警的四下张望。

“会吓死你的。”声音道，带着轻视。

“死人我埋的多了，有甚能吓着我。出来！！”熊猫族人叫道。

“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穿透时间壁的。”声音说道。

“好...好！我就全告诉你，也不妨。我们赶路去前线，妖主非要转个弯，看看她的地头。妖主以前混了个将军，最近被贬为伙头军攒账。她没少捞油水，我全都记下来了。”熊猫族人伸手往背后摸去，猛的一愣。

他收回手，攥紧短刀，眼珠滴溜乱转，忙接着道“去年劫贡山道封给了她，禹贡城外百四十里，那片山，忒荒凉，我们都劝她不用看了，她不听，最后在山沟里迷了路，转了七八天，干粮也没了，熊小妖收了五贯路钱，几十个硬饼子，我们一路挨饿，眼看快走出来了，遇到一个小龙神，他拿着一双筷子，那筷子挺好看，不似银也不似铜，但是冒光，熊小妖那个老贼精，非说是宝贝，带着我们围住了他，就抢。我是反对的，毕竟这种事情，难登大雅之堂。对伙头军名声也不好哇，对吧。小龙神死犟，不给，还说什么筷子能吃人，吓唬我们。瓜登宝这个崽子，一把拽过来，小龙神不撒手。那根筷子的确精美，他们抢着抢着就突然冒蓝光，我当时离的远，正待细看，噔一下子！他们就没了！...我也没了。等我醒来，就在这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声音问道。

“我骗你干嘛？你赶紧出来，是人是鬼露个脸。”熊猫族人催促道，然后四下张望道“我的书箱没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扁木箱子。”

“你是说一根筷子，戳透了时间？怎么可能！”声音疑惑道。

“时间不时间先放一边，你不出来也行，给我放地上行吧，老这样漂着，我头晕。”熊猫族人道，又接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个扁箱子。榆木黑漆，有两条牛皮带，上面倒是有两个青铜扣，真不值钱。里面就是火绒，火石，火折子啥的，几本书。你看到没有。”

“......”声音变的沉默。

“对了，她叫启狸，飞云城人氏。”熊猫族人忙收起刀，伸手指着那具女尸说道。“唉！！！可怜啊。我那箱子真不值钱，你就给我吧。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

“是这个箱子吗？”声音道。

上方的黑暗里，隐隐约约有个黑箱子悬浮着。“对对，就是这个，这是我家传的箱子，不值钱。有感情的。舍不得换，你看都这么破了。给我吧。”

“你为什么老是说这个箱子，莫非里面有古怪？”声音道。

“有甚古怪，一个破箱子。倒不是我老说，你不出来，我看不到你，怪吓人的。就啰嗦了些。”熊猫族人，满脸真诚的解释道。

“好吧。”声音说着，几十步外的黑暗里，似乎有个东西在动，渐渐地一团微光渗了出来，隐隐约约，一个金属脑袋出现。

“瓜登宝！！出来，你又吓唬我！出来，又他妈装神弄鬼！！”熊猫族人非但不怕，竟然叫嚷起来。

“你见过我？”金属脑袋近了些，越发清晰，金铁样的五官，隐约可见。

“你！！你不是瓜登宝！”熊猫族人惊讶道，挣扎着要跑，却悬浮着原地打转，跑不动。

“瓜登宝是谁？”金属脑袋问道。

“瓜...瓜登宝，瓜宝登，是...是和熊小妖一起的，我不熟，真的，我五年前才分派到妖主身边作注官。”熊猫族人害怕道。

“你是说你的行星，有和我类似的人？”金属脑袋悬浮着，身子隐藏在黑暗里，继续问道。

“对对！我们管他叫做铁人，他们不用吃饭，是金铁做的，传说大王蛇族也有这种铁人，还有本朝宰相，也有可能是铁人，他的双手，是黄金做的。”熊猫族人摸着刀柄，小心道。

“你不用怕，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们可以穿透时间壁，你们已经掌握了智能机器人技术，看来是有技术飞跃。虽说不太可能，但是从你的智慧等级来看，你们行星的飞跃还是挺大的。沌沌果然精明，藏在最利于逃走的行星。”金属脑袋说着。

“沌沌？是谁？对了！对了，她也是飞云山的，跟妖主和瓜宝登是同乡。可惜...她死了。”熊猫族人忙道。

“她是谁？叫什么，你呢，叫什么名字。”金属脑袋问道，似乎又模糊了些，隐藏在黑暗里。

熊猫族人不敢大意，急忙挣扎着，费力的拱手施礼道“在下...在下，复姓短耳，单名一个震，字动达，号铁直，乃是一名临兵注官。”

“你的名字这么长吗？”金属脑袋疑惑道。

“不不，姓氏名字号，姓别婚姻，氏分贵贱，名取未生，字乃成年，号为立身，这是我熊猫族上古典籍，万姓真经上说的，自古以来同姓不婚，后来姓氏合一，也不复杂，名是长辈所取，而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待到成年及礼，便取字，半生所立，取为号。吾乃史官，秉笔直言，是我的本性，傲然不惧，是我的寻常。故而他们叫我铁直。”短耳动达详细道。

金属脑袋问道“奥，原来如此，什么是临兵注官？”

短耳动达忙道“就是史官，我被分到前线，跟随熊小妖，记录她的一言一行，监察军令是否严格执行，同时记录相关战役，集为临兵注，就放在这个箱子里。然后上交太史部，他们将所有临兵注官的笔记，编纂为史书。”

金属脑袋缓了很久说道“这种原始的方式，你不说，我都记不起来了。”

“呃？哼哼！装的好大劈！！铁兄，我可是知无不言，够意思了。”短耳动达不悦道。

“你要斯文些，不能总是如此粗鄙，不然我把你倒过来。”金属脑袋道。

“好好好，都在你。”短耳动达忙道。

“你相信命运吗？”金属脑袋问道。

“不信”短耳铁直道。

“还是信的好，任何文明都有自己的命运，以不同的姿势走向灭绝。最后，什么也留不下。我只在最边远荒芜的行星，见过这种方式。用笔，记录到纸上，你们管这叫史书？”金属脑袋道。

“也对也不对。”短耳动达忙道。

“呃？......”

“与事实相符的，叫史书，与事实不符的，叫篡改。”铁直道。

“可是事实与你的记载有什么关系呢。”金属脑袋问道。

“我记录事实，这就是时间的痕迹，后人可以看到过去，现在可以看到未来。难道这些都没用吗，铁兄，你不要小看我们史官，信不信我写死你。”短耳动达不悦道。

“的确没用。不过我还是不信你，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金属脑袋道。

“是的。的确如此，不知道当问不当问？”短耳动达盯着金属脑袋道，已经没有先前害怕了。

“说吧！什么事？”金属脑袋说道。

“不知铁兄，姓甚名谁，家住哪方，为何要逮我们？”短耳动达小心问道。

“我没有名字，我要抓沌沌，顺着时间异动的痕迹，在乱流中，追查到此，恰好遇到时空穿壁，就抓了你们。”金属脑袋道。

“人人都有名字，瓜登宝都有。铁兄，你不是抓了我们，而是救了我们，你是个好人呐。”短耳动达忙道。

“名字......倒是有一个，太久远了我不记得是什么意思了，是别人取的，他们管我们叫：去魂者。”金属脑袋说道。

“铁兄如此坦诚，小弟甚是好奇，你们？附近还有同伴？姓去名魂者？雅号？”短耳动达忙道。

“怎么可能是雅号，他们都害怕我们。”去魂者说道。

“害怕？那就是浑号，也有这样的，多是不正经，或者为祸...或者有大能耐的，比高雅还高雅的，比如...比如...对了比如我那个远方堂弟，滚刀肉，短耳沾。”

“哈哈哈，我分得清。我的智慧等级，远在银河系之上。你不必如此奉承。”去魂者笑道。

“铁兄，能悬浮于此处虚空，却镇定自若，可否救她一救？她刚死没多久，想必铁兄定有非常之能。”短耳动达忙溜须道。

“她的名字，我还不清楚。”去魂者道。

“这个好说，我多次听她讲起过，她爷爷叫做启零门，乃是大名鼎鼎的启零雨的弟弟，启零雨，阵亡于大良城之战，她所在的军队，救了数十万两族平民，如今亚非各地还建有将士们的庙宇。启零门生了三个儿子：启部来，启部燎，启部动，老二老三阵亡于美洲埃西姆之战。可怜啊，远隔大洋，埋骨他乡。启部来以懒闻名乡里，三十多岁才娶个恶婆娘，生了五个娃娃，当初怀老大时候，取名字，他们夫妇分歧严重，启狸她娘，翻遍古书，找出一句话，叫做：狐狸要上天，启部来不同意，弄了一个：开门不见客，他爹就叫启零门，大怒，让他改，他说改，结果没改，被他婆娘告发，启零门当时就炸了营，拿根棍子追了他五里地，愣是追上了，一顿狠揍，把启部来腿给打瘸了，启部来就杠上了，谁劝都不听，最后就有了这名字。

大哥叫启狐，字德门，

二姐叫启狸，字德开，

三弟叫启要，字德部，

四妹叫启上，字德见，

小妹叫启天，字德客。

按说她该叫德门，开门不见客，启部来那瘸子，跟他爹对着干，把门给老大启狐取了，往死里照启零门，启零门没少揍他爹跟启狐。她就只好叫德开。她爷爷也不是省油的灯，给老三改作德部，提了一辈，地啊房子啊祖庙啊都传给了老三。启部来怒了，从小就打老三，差点打死，后来启狸就带着她三弟德部，她四妹德见跑了，半年后被药王院的人救下，做了药师。”短耳动达叹息道。

“奥，原来如此。果然和你的名字，不同。”去魂者道。

“是啊，他们祖上是大户，讲究多，我这小门小户都是胡乱取个名字。唉，德开他们家也是苦命人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全球具是如此。后来收到启零雨阵亡的消息，她爷爷启零门就一病不起了，再后来她二叔三叔阵亡在南美，更是雪上加霜，启部来被他婆娘轰出来找孩子，找了七八年找到了启狸，父女相认一场好哭，他们姐弟三个药师跟他爹回去，倒是冲了个喜，她爷爷启零门愣是又挺了三年，就病故了，后来战事胶着，日益艰难，启部来饿死在勾魂岭，启狐和她小妹启天遇到乱兵，不知所踪，她娘哭瞎了眼，没半年也走了。她们三个药师，跟着药王院的人上了前线，三年前，在战场上救了熊老妖小儿子一命，就被调到妖主身边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的行星，打了不少仗。”去魂者唏嘘道。

“对，过去也打，现在也打，未来还打，打累了就太平，太平歇足了再打。我看这天下，都是如此，没有好脸的时候，歇的足了，就爱流点血，唉。”短耳动达叹息道。

“你说的对，不光是你的行星，全宇宙，莫不是如此啊。”去魂者说道，又隐在黑暗里。

“哎哎！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救我一救。”短耳动达忙道。

金属脑袋又显现出来，清晰了些，他那张机械脸格外精致，一些破痕隐约显现。

“把黑盒子给我吧，你要相信，天下还是好人多。”短耳动达真诚道。

“好吧。”去魂者说道。“熊老妖，熊小妖，妖主，是三个人，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她本名叫个兔梦妖，被熊文漫收养，改做熊小妖，年轻时候叫小妖，如今一把年纪就是老妖，她有封地，势力不小，手下们也叫她妖主。都是看在钱的面子，她加俸发给手下，用些小钱，收买人心。”短耳铁直说道。

那个黑色的盒子，缓缓降落，停在熊猫族人面前，悬浮着。

铁直，小心控制着身体，颤抖的抱住盒子，费力拨开玉扣，拧开暗扣，忙又松手，黑色盒子依然稳稳的悬浮着，他小心打开盖子，拿出一个火折子，对着金属脑袋晃了晃，然后伸头过去，吹口气，火星四溅，腾地跃起一个小火苗，一小缕白烟袅袅升起，金属脑袋往前些许，远远的看着，非常好奇。

“铁兄，这是火折子，点火用的，我这盒子里都是些小物件，没一个值钱的。嘿嘿。”说完他又对着火折子猛吹一口气，火苗大了些许，捏着火折子往前一扔，果然那个火折子烧着小火，悬浮着，往去魂者移去。

去魂者盯着那个火折子，细细看着。

短耳动达，连忙小心的又吹着一个火折子，拿到面前，冲着去魂者晃了晃，然后小心地拿回来，他再次看向悬浮的女尸，犹豫了一下，接着看向不远处黑暗里的去魂者。他死死盯着对面，小心地把左手伸进盒子，用打开的盖子挡着。

刺啦一声，一股白烟陡然冲起，去魂者依然盯着飞过来的火折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异常，熊猫族人短耳动达，将火折子轻轻松开，任由它悬浮，急惶惶扣上盖子，把黑色木箱挂在胳膊上，双手抓着一个古怪的青铜短筒，指着金属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