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周临看见他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宅子占地极广,高门大院,门前两尊威武的雄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至少曾经是,而现在早已无人居住,杂草丛生,爬满藤蔓,野狗野兔在其中乱窜,成为了它们的天堂。
大门上的牌匾经历过火烧,焦黑开烈,已经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了。
“你认识?”
“我以前的爹住的地方。”
“你没住?”
“我是私生子。”
“那你还挺惨的。”
“也还行,至少等他们全部死绝之后,我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
“讽刺吧!”
“不讽刺,是好事。”
“走吧!我就是刚好心血来潮,过来看看。”
一身布衣,寻常打扮。
可行走之间,如龙盘虎踞,一看就知道必是位高权重之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随从,拖着一条腿,就像是瘸了一样。
他们也停在了这里,双方对视,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修儿。”
“义父。”他连忙躬身行礼。
“你也过来看看?”
“刚好顺路经过。”
“那我们父子俩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啊!”
“既是父子,自是一心。”他身后的仆从附和道。
“这位是?”他指了指周临问道。
“启禀义父,这是我的朋友。”
“不愧是能做修儿朋友的人,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阁下,谬赞了。”
“今日我和修儿还有事要说,就恕我招待不周了。”
“无碍,父子之间谈心,我一个外人在场也不合适。”
“那告辞。”
“告辞。”
“修儿,快和你的朋友告别。”
“周兄,就此别过。”
“欧阳兄,记得照顾好自己。”
那三人离开了,那父子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算得上是父慈子孝。
周临看着他们的身影,也转身离开了。
“你那个朋友很厉害。”他背负着双手,淡淡的说道。
“不过就是个三境而已,跟义父相比,简直如同天与地的差距。”他恭维道。
“哈哈……义父已经老了,年轻人才有无限的可能。”
他说完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还年轻,不应该把精力都花在没用的地方。”
“修儿胸无大志,也只是想着能够风流快活的过完这一生便好了。”
“哼!”他听后冷哼一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是我独孤云的义子,怎可如此庸庸碌碌。”
“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
“义父,乃是丹阳城城主,真正的万人之上,又何必去在意世俗的眼光。”他这般辩驳道。
独孤云听后,眼神斜视,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弯腰的年轻男子。
“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不能愧对我的心。”
“既然我收你为义子,你也喊我一声义父,那我就一定要对你的一生负责。”
“还请义父莫要强逼,修儿真的只想普普通通过完一生,以后能够娶妻生子,便已经满足了。”
“不行。”他一挥衣袖,严厉拒绝道。
“以前可以任由你胡闹,但现在你的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再让你如此任性。”
“前几日,我有一个朋友,刚好送来一块天龙法令。”
“此令你应该知晓吧!”
欧阳修低下头,目光看着下方,他当然知道。
天龙法令,得此令者,可为天龙寺真传。
那天龙寺可是当今二流宗门,还与少林寺颇有渊源,若是能够进入其中,的确是天大的机缘。
“义父,是想要送我去当和尚?”
“既然能够有此机会,自然不可放弃。”
“天龙寺的真传,外面有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拿不到。”
“可当了和尚,我如何还能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还请义父收回成命。”他依旧拒绝道。
终于独孤云的脸色如同乌云笼罩,大人物一怒,那股气势,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欧阳修的身体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就像是野外,普通人遇见了猛虎一般。
实力的差距过大,无需交手,光是一个眼神,便已然能够让人恐惧万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诉你,你应该这么做。”
“你懂?”
“我懂。”
“孩儿,多谢义父。”他终于还是接了下来。
“嗯!”他点了点头,还算识相。
原本阴沉的脸,立刻变得如沐春风了起来。
“孩子,我也是为你好,你可不要怪义父。”
“怎会,是修儿让义父操心了才对。”
“你能够这么想,也不枉我对你的一番苦心。”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为了孩子,只能强装严厉的姿态。
“原本我还想着今年,能够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没想到,是没有机会了,今年终究要少上一个人了。”
“不过也不是一直少,等过了几年,武功有所成就,总还是能够回来看看的。”
“义父,孩儿舍不得你。”他眼中有泪水积蓄。
“修儿,义父也舍不得你啊!”他的身躯微微晃动,充满着一个父亲对于孩子即将远行时复杂痛苦的心情。
两人双目对视,温情脉脉,当真是父子情深。
“莫哭,好男儿志在四方,明日你就出发。”
“我会让莫叔陪你去的,以他四境的修为,足可以应付路上所有的危机,将你安全送到天龙寺。”
“义父之恩,修儿无以为报,只求来世还能再做父子。”说完,竟是跪在地上,朝着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看着,面容无悲无喜,带着一种漠冷漠无情。
与刚刚的那副慈父模样相比,现在的他才更像是一个掌上万人生杀予夺的枭雄。
很快,这件事情便在丹阳城中流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夸独孤云城主仁义无双,居然愿意将天龙法令,交予他的义子。
要知道那不仅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更是姓欧阳啊!
如此胸襟当真是世所罕见,既无愧城主之位,亦当得起侠之一字。
酒馆,茶肆,说书先生们说着独孤城主曾经的任侠意气,少年之时的潇洒,及冠之后的豪迈,步入中年的仁厚,而他的敌人全部都成为了口诛笔伐,恶贯满盈的罪人。
第二日,清晨。
城主府外,早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独孤云亲自送他。
而他也穿上了月白金丝绣龙长袍,头戴紫金冠,脚踏流云靴,手持玉骨折扇,盛装打扮,配合上他那副风流俊朗的面容,当得起一句公子世无双。
又是一次父慈子孝的动人画面,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他登上了那辆马车。
数百侍卫护送,实力最低的都是气血境,浩浩荡荡,在众人的夹道欢呼声中,出了那丹阳。
他面容平静,一路走来,耳边尽是百姓对于他义父的赞扬,还有那么几句关于他,或者说是关于他这个姓的话,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很奇怪,他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感觉,也许对于欧阳这个姓氏,他也没有太大的感情吧!
就像他从来没住进过祖宅,就像他的母亲最后被活活饿死。
他的内心其实很感激独孤云,而他也以为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心有所感,他掀开车帘,只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着他们,其实也就相处了几天罢了,说不上有太深的感情。
不过此时,却给他一种与相处了数年的朋友离别一样的感觉。
也许这丹阳城中,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吧!
他们看着他,面带笑容,目送着他的离开。
他挥了挥手,笑容洒脱淡然,能有人专门来为他送行,可以了。
“才认识没多久,没想到就这样离开了。”法度有些感慨。
“嗯!的确挺意外的。”他也没有想到,昨天还在一起,等今天再见,他就已经坐上马车要远行了。
突然而至的相逢,搭配着突然而至的分离。
无非是缘聚缘散罢了。
“不过是好事,那可是天龙寺,与天下正宗的少林都颇有渊源。”
“说起来,大师倒是更合适一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我也未必合适。”
周临笑嘻嘻的,看着身旁那个娇俏的少女。
世间纵有千般法,又怎敌得上你眉眼如花。
“大师,真乃真风流。”
他低声诵念一声佛号。
那少女垂首,最是一抹不胜凉风的娇羞。
书肆内。
他们前脚刚回来,便有人后脚赶到。
穿着一丝不苟,一举一动,皆有规矩二字,不会有丝毫的逾越。
他面带着淡淡的笑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请问是周公子吗?”
“是我,有事?”周临问道。
“这间书肆是我们家少爷的。”他说道。
“嗯!我知道了。”
“请放心,我们立刻就会搬走。”
“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少爷说了,你们是他的朋友。”
“这间书肆他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就送给你们了,就当是朋友之间离别的赠礼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少爷有心了。”
“话已经带到,那周公子我这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那人离开了,周临看着法度,“大师,看来你不用担心住的地方了。”
“的确,有一个安身的地方,的确可以省下不少的麻烦。”
“那施主,你是要走吗?”他听出了他的意思。
“就这几天吧!”
“我再稍微等等,要是等不到,就直接走人了。”
对于周临来说,丹阳城还是太小,最高也就四境,注定了它的局限性。
他要去更为广阔的世界,这里不适合他。
“施主离开的那天,贫僧一定会好好松松施主的。”
“那大师是不走了。”
“暂时不急,这个要再等等。”
“大师,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啊!”
“施主言重了,无非就是有些许的慈悲之心罢了。”
要是没有流苏,法度还是想继续跟着周临的。
可现在要是再跟上去,以他那走到哪事情就出到哪的惹事能力,他这一副老身板还行,但是流苏这样一个弱质女流,怕是用不了几天就要嗝屁了。
“好奇问一下,大师可是真的要娶这个女子?”
“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恭喜了,顺便走之前把红包准备好。”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诵念佛号。
“世间之事,变换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无非就是顺其自然,体悟这芸芸众生的悲欢喜乐。”
法度已经七十岁了,见了那么多人,体会到最深的四个字,就是人心易变。
相爱和不爱,也不过就是隔了一线罢了。
又有多少人能够白头到老,能够曾经相遇过,便已经足矣。
“大师,悲观了。”
“只是莫要强求罢了。”
“大师。”有少女娇媚慵懒的声音响起。
“你要是再不过来教我练武,我就上楼睡觉去了。”
才刚聊了一会儿,就已经有人在催他了。
“大师,春宵一刻值千金。”周临开玩笑道。
“施主,贫僧还有事要忙,就先失陪了。”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回应道:“流苏姑娘,贫僧来了。”
周临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那两张面孔,要是自己能够留在那里,也许现在自己已经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吧!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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