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前。
许奕略作定神,目光极其深邃地看了一眼骆存远消失的方向。
随即低声出言招呼道。
“是。”
已然渐渐回过神来的辛思玄、问心首领等人闻言当即轻声应道。
数十息后。
许奕、问心首领等人再度分坐于中军大帐左右两侧。
与此同时。
辛思玄快步行至上首位置,取出骆存远所献舆图以及书籍。
随即快步行至左下首处。
“王爷。”
辛思玄俯身双手呈上舆图与书籍。
至于骆存远临走时的所言的最后数语。
无论许奕也好,辛思玄也罢,亦或者问心首领、耿直等人。
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先坐。”
许奕略作定神,自辛思玄手中接过舆图与书籍,随即出言吩咐道。
“是。”
辛思玄俯身抱拳行之一礼,随即再度退至上首处落座。
与此同时。
端坐于左下首处的许奕将手中那本极其厚重的书籍暂压腿下。
不徐不疾地展开手中仅剩舆图。
伴随着舆图徐徐展开。
一座座山峰、一道道河流、一条条或大或小的道路。
赫然浮现于许奕眼前。
许奕略作定神,凝神细观手中舆图的同时。
脑海中亦不断地将其与李寿山所绘堪舆图相互印证。
准确而言。
骆存远所制塞外三百里舆图与李寿山所制塞外三百里舆图。
无论是山川河流,亦或者大小道路。
两幅舆图之间并无甚区别。
归根结底。
塞外三百里内的山川还是那些山川,河流依旧还是那些河流。
数年乃至数十年内极少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而真正将两幅舆图从本质上彻底区分开来的则是制图人的目光。
亦或者可以理解为眼界。
如李寿山所制舆图。
因其携青阳槊于漠北之地东躲西仓之缘故。
其绘制舆图时往往会在易于躲藏之地多下笔墨。
而骆存远则不同。
其身为虎豹骑重甲骑兵曲长。
在绘制舆图时,自然而然地多自领兵将领角度考虑。
正如其所制舆图。
凡战略纵深之地,骆存远往往皆会多下笔墨。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之久,许奕方才放下手中舆图。
“传阅。”
许奕闭眼数息略作定神,随即抬头看向辛思玄,出言吩咐道。
“是。”
辛思玄闻言迅速起身,快行数步自许奕手中接过舆图。
待舆图离手后。
许奕遂将目光集中于腿下所压厚重书籍之上。
数息后。
许奕取出腿下所压厚重书籍,缓缓翻开凝神细阅。
目之所及。
率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战阵保命之法。
简而言之。
两军对阵,首重军阵,再重调度。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个严密且合理的军阵,自一定程度而言其甚至于能够左右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最后走向。
而军阵中除兵种搭配外,最重要的便是士卒站位。
一个好的站位,完全能够令军阵中的士卒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
如势均力敌的骑兵对冲时。
哪一方骑兵能够在接阵前将自身置于敌军左侧并产生错位对敌之势。
胜利的天平便会格外地倾向于哪一方。
简而言之。
骆存远所书战阵保命之法。
即:如何通过调整自身站位,从而使自身所需直面的敌人永远在自身可承受范围之内。
并于两军接阵的第一时间占据站位优势。
从而将单一士卒的站位优势,扩大到自身所处军阵并影响身周数个军阵。
莫要小看这一小小站位。
紧要关头一个小小站位甚至于可以影响一场局部战争。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许奕端坐于左下首处,细细翻阅手中书籍数页。
随即快速一目十行地速览全书。
非是其不重视骆存远所书保命之法。
着实是其手中书籍实在是太厚太厚。
若是细细通读,没有个三五日的功夫绝难通读全文。
复一刻多钟后。
就在许奕即将通读全书之际。
其翻飞手掌不由得勐然一顿。
‘虎豹骑乙营操练之法。’
许奕眉头微不可查地轻扬一瞬,随即再度凝神细阅。
显然。
相较于前文的保命之道、战阵之道等近八成战场经验之谈。
许奕潜意识里更为重视眼前虎豹骑乙营操练之道。
非是许奕不够重视骆存远的战场经验。
而是其所着战场经验近九成皆与娄道永、辛思玄、屈宝田乃至于许镇所授相重合。
这些战场经验之谈,许奕早已深深地刻于脑海之中。
后来的数月坝上草原实战操练中。
许奕更是将许镇、娄道永、辛思玄、屈宝田等人所授融会贯通,并学以致用。
现如今的许奕最不缺的便是理论上的战阵经验。
其真正所缺的乃是真真正正的战火洗礼。
而虎豹骑乙营操练之法则不同。
许奕虽早早地便立下玄甲营,并煞费苦心地为其搭建骨架。
但事实上玄甲营直至现在所用的操练之法,亦不过是在老陷阵营的操练之法上加以删减罢了。
若骆存远所呈虎豹骑乙营操练之法当真有可取之处的话。
此法无疑将会令玄甲营战力再登数个台阶之高。
近三刻钟后。
就在许奕翻阅完最后一页虎豹骑乙营操练之法。
目光顺势偏移之下。
许奕眉头不由得再度微微一扬。
目光亦于此刻再度一凝。
‘虎豹骑乙营战阵。’
许奕低声喃喃间持书手掌不自觉地加重数分力道。
若骆存远所书虎豹骑战阵为真,亦或者当真有可取之处。
这于许奕而言并不单单意味着‘知己知彼’。
更意味着玄甲营最后一块短板即将被补足!
许奕强行压下心头波动,随即凝神细观。
而这一观。
竟足足观了小半个时辰之久。
小半个时辰后。
许奕自左下首站起身来。
略展筋骨后持书走向辛思玄。
“无须起身。”
见辛思玄欲起身行礼。
许奕微微摆手,随即俯身将书籍放于辛思玄身前书桉之上。
“辛校尉观此二法是真是假,可有可取之处?”
许奕缓缓直起腰背,满脸凝重地出言相询。
“王爷稍待。”
辛思玄闻言面色瞬间严肃,轻道一声随即快速看向身前书籍。
近三刻钟之久。
辛思玄方才满脸凝重地自书籍上挪开视线。
“如何?”
已然再度归于左下首处的许奕见此不由得再度出言相询。
“回王爷。”
“军中操练之法,虽皆大同小异。”
“但虎豹骑所用操练之法明显更适合重甲骑兵。”
“依末将浅见。”
“若以此法操练,玄甲营战力当能再提三四成。”
辛思玄沉吟数息,随即沉声回答道。
‘玄甲营战力当能再提三四成?!’
闻听此言。
许奕面上虽不显,但心中却已然骇然。
现如今的玄甲营将士如何。
历经数月坝上草原实战操练的许奕心中自然格外地清楚。
若能自此基础上再提升三四成。
许奕实在不敢想象届时玄甲营将士究竟会勇勐到何种程度。
而已然以此法操练十余年之久的虎豹骑甲营。
其真实战力又会强悍到何等程度?
不知不觉间许奕心中竟不由得沉重几分。
至于辛思玄所言是否可信。
这一点许奕从未有过怀疑之念。
归根结底。
辛思玄纵横沙场已久。
即使其从未接触过重甲骑兵。
但作为一名合格将领,其自然不缺乏所谓的军事眼光。
触类旁通之下得出的结论即使有所偏差。
但偏差范围绝不会太大。
“战阵呢?”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再度出言问道。
“回王爷。”
“虎豹骑乙营所用战阵。”
“与我军玄甲营现用战阵并无甚区别。”
“甚至于因十发弩以及二十连弩的存在。”
“我军于战阵一道上远胜虎豹骑乙营。”
辛思玄再度沉吟片刻,随即郑重回答道。
归根结底。
无论是轻骑兵也好、重甲骑兵也罢。
其所能够使用的战阵素来单一。
远远比不上步卒战阵多变。
闻听此言。
许奕微垂眼睑,静静沉思片刻。
片刻后。
许奕再度抬起眼睑,看向辛思玄。
“将此书传回沮阳城。”
“令屈校尉收到此书后,尽快更改玄甲营操练之法。”
“并针对虎豹骑乙营战阵行取长补短之举。”
“尽可能地完善玄甲营对阵战阵。”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沉声下令道。
“遵令!”
辛思玄闻言心中没来由地勐然一松,随即连忙起身抱拳领命道。
军伍最忌临阵换将。
操练之法以及战阵之道更是如此。
须知。
真正的战争抛去国力、士气等因素外。
拼的便是将领的指挥调度,以及士卒的互相配合。
而凡是能够被精锐军伍用于战场之上的战阵。
私底下皆进行过不知多少次的操练。
所谓台上百余息,台下十年功。
大抵便莫过于此。
话音落罢。
许奕再度自左下首起身。
随即微微摆手示意众人至饭桌用饭。
饭菜早已于许奕通读书籍时送至中军大帐。
此时更是早已彻凉。
“明日卯时拔营启程。”
“酉时之前出塞三十里。”
“于通流河安营扎寨。”
许奕接过问心首领递来的饭碗。
不徐不疾地下令道。
“遵令!”
辛思玄闻言当即抱拳领命道。
不多时。
晚饭毕。
许奕、问心首领等人随辛思玄巡营一圈。
随后各自归于自身营帐。
......
......
夜色彻深。
中军大帐旁一座小型营帐内。
许奕内着软甲,合衣平躺于由干草、被褥等物铺成的‘床榻’之上。
双手交叉置于脑后。
双眼静静地凝视着漆黑一片的帐篷上方。
而脑海中则不断地重现着骆存远于中军大帐内的一言一行。
今日无论是骆存远所言的有些人只不过是心凉了、亦老了。
而并非是彻底死绝了,若是有缘,他日终会一见。
亦或者骆存远所呈一舆图、一书籍。
皆给许奕心境带来了莫大震动。
显然。
正德十五年爆发的那场漠北两国大决战。
绝没有世人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无论是赵青战死沙场,还是赵甫生等赵家九十六子悉数马革裹尸。
亦或者陷阵营的全军覆没,虎豹骑乙营重甲骑兵的销声匿迹。
于许奕看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大事的背后。
皆有一支遮天大手,于暗中悄无声息地操控着这一切。
甚至于就连后续的巫蛊之祸的背后。
亦是这只遮天大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此正德非彼正德。’
‘此正德远比想象中更为难缠啊。’
许奕平躺于由干草、被褥等物铺成的床榻上。
双眼死死地凝视着黑暗,心中更是不由得暗暗想道。
随着其自身越是强大。
所能接触到的内幕自然亦是愈多。
与此同时,其对正德帝的了解自然而然地便愈发深入。
‘当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思及至此。
黑暗中的许奕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极其冰冷的笑容。
眼神中更是布满了坚毅之色。
老谋深算的正德帝又如何?
所向披靡的虎豹骑重甲骑兵又如何?
以一地之力战一国之力又如何?
战,不一定会死。
但,若是不战,以许雍心性以及两人之间的关系。
等待许奕以及其那即将出世孩儿的则一定是一条死路。
既如此。
那么何不放手一搏?
正德帝老谋深算又如何?
许奕多智近妖亦不逊色于其。
正德帝手中有着五千所向披靡的虎豹骑重甲骑兵又如何?
许奕手中五千玄甲营铁浮屠重甲骑兵亦不是那食素之辈。
至于所谓的一地之力战一国?
待时机一至。
一地之力顷刻间便可成一州之地!
而所谓的一国,现如今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未到最后一刻。
谁又敢言必胜?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旁的一座小型营帐内。
许奕思及至此。
不由得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漠北塞外所在方位。
‘漠北匈奴?’
‘孤之磨刀石也!’
许奕深深凝视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眼。
再度平躺于由干草、被褥铺成的床榻之上。
就此悠悠睡去。
这一刻。
正德帝也好、太子许雍也罢。
亦或者所谓的虎豹骑重甲骑兵以及天下局势也罢。
皆无法扰许奕清梦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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