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奉天殿偏殿出来,李发财步伐平稳,根本不像个受伤的人。
这些伤口都在愈合,最初几天犹如万箭攒心,疼得他呼天喊地。
但细胞开始愈合增长,新肉长出嫩芽之后就不怎么疼了。
至少不妨碍正常走路做事。
他没事人一样来到了学堂。
一晃一个月不见,还挺想念朱樉,毕竟很久没骂人了。
他本以为徐妙云不会来,她也受了点伤,虽然比较轻,但家里一定不允许来上学,好好在家修养才是。
然而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她,跟胡贵妃趴在课桌上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一上讲台,徐妙云就绷起了脸,面无表情,也不看他,浑似不认识一样。
“李御史,你们打仗去了?”胡贵妃笑吟吟的道。
“打仗去了。”李发财上课从来不备课,也不知道上个月离开时讲到哪了,只好重新选一个话题。
“李御史!刘公公跟我说你在学堂,我还不信呢,听说你受了重伤,怎么不回家修养呢?”
穿着七品官服的陈御医,提着一个小木箱子,施施然款步而来。
“陈大人这是?”李发财问道。
“皇上让我给李御史好好诊治一下,此地是否方便?有没有静室?”陈御医一脚踏进门口,落落大方的拱手冲各位皇子行礼。
皇子们也都赶紧站起来,点头示意。
这是父皇最器重的御医,能让他出面,父皇对李御史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不碍事的,伤口都处理过了。”李发财道。
“李御史,本官不敢说医术如何,但手里的药材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你让我看一眼,也好在皇上面前交差。”陈御医循循善诱的笑道。
“陈大人谦虚了,那就随我去来吧。”李发财往外走。
“就在这换吧,让我也看看伤的怎么样。”胡贵妃道。
陈御医哪敢拂逆她的意思,于是也劝李发财在这诊治,皇子们更是围上来,关心的替李发财宽衣解带。
李发财再次当了一回裸模,展示自己的伤。
不脱还好,一脱吓了胡贵妃一跳,只看一眼就转过身去了。
常湘媖也不敢看,总觉得一个人伤成那样是不合理的,这么残忍的画面出现在肉体上,那么本人承受的伤痛无法想象。
她都不能理解这样一个残破的身躯是怎么来上朝的,上朝就上朝,退朝了还不回家。
不过随后想起那日刑场上,李御史看淡生气的气度,似乎又合情合理了,他们这个先生,确实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种刀伤,本官好久没看到了,李御史是如何忍耐下来的?”陈御医看着几处伤该换药了,于是很自然的拆解棉布,拿出了自己的药膏。
“不瞒陈大人,我这身上深深浅浅十七刀,都没有致命的,从第一刀开始,本官就从未喊过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为民除害,这点伤算什么?”
李发财大义凛然的道。
陈御医后面是跟着史官的,这次陈御医给人治病,等于是皇命,史官多少要记一笔。
正因如此,李发财才没有拒绝。
他巴不得被那表情严肃的史官把自己的光辉事迹写进书里。
“嘁。”
徐妙云嗤声一笑,略显嘲讽之意。
她都有目共睹,从第一刀开始,李发财就鬼哭鬼叫,但她是不会拆穿的,战场那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尽管他叫的很惨,但不妨碍她敬佩他。
试想一个人疼成那样还屡次带队冲锋,这种精神她只在自己亲爹身上听说过。
再说了她现在跟李发财闹矛盾,打算一年都不跟他说话,自然不会接腔。
看她脸上有些轻蔑,李发财尴尬的干咳一声,骗得住别人骗不了她,毕竟自己那些窘状都被她历历在目见识过。
“李御史为沿海百姓的付出,百姓们一定铭记五内。”朱橚皱着眉头在一旁观看。
“原来战场这么残酷,本王一定要以先生为榜样,不畏生死,陷阵冲锋!”朱棣备受鼓舞,甚至有点向往,这才是该干的事,读书什么的留给别人钻研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一个皇子冲锋反而是陷众军于不义,皇上知道了只会迁怒于人。”李发财道。
“先生说的是,但本王一定要冲锋一回,不然体会不到先生当时的感觉。男儿本色就应当铁骨铮铮,要不是父皇拦着,本王上次就跟徐大将军去北平了。”朱棣遗憾的道。
“鞑靼和瓦剌勾结,一直向北扩张,平定这些余孽尚且需要多年,你不用着急,有你立功的时候……唉哟!”李发财忽然跟猫踩了尾巴一样原地一蹦三尺高,伪装半天的硬汉形象瞬间破功。
只见他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肋骨,又哭又笑的哼哼唧唧起来。
“陈御医,我没被捅死差点被你看病看死。”李发财有些生气的开玩笑道。
“他这里凹下去一块,你看不见是骨头断了?下手能不能轻点!”徐妙云也很生气,埋怨的瞪了陈御医一眼,赶紧过来从后面托住棉布,里面有个夹板,是她亲手装进去的,就是为了给骨头正位。
“老臣老眼昏花,下手没个轻重,李御史莫怪,徐大小姐息怒。”陈御医一脸汗颜,他知道那里断骨,所以想换上药箱里高明一点的软板,而不是那种一看就是临时凑合的夹板。
谁知刚一掀起来就被李御史尖声一叫吓了一跳。
“我来吧,你告诉我怎么做。”徐妙云不容置疑的道。
陈御医迟疑一下,便道:“老臣想为李御史换上新的软板,那就劳烦大小姐了。”
徐妙云毕竟给李发财换过那么多次药,很多伤口也是她包扎的,下手知道轻重。
果然她一接受李发财就不叫了,只是额头还一个劲冒汗。
胡贵妃在一旁一手给他擦汗,一边还给自己擦眼泪。
众皇子看着这一幕,谁也没觉得不妥,毕竟都这时候了,也顾不上一个贵妃与宫外男人有肌肤之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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