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犬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他不知为何这么紧张,对方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拉开枪栓的力气都没有,却能够步步紧逼,把他这个话事人赶到了天台边缘。再往后一步就是绝路。
“不要过来!否则我开枪了。”
该死!荒犬痛骂着自己。什么时候开枪还需要得到许可了,她只是个高中生啊。
“没事。要是就这么死掉,说明我也不特别。”
女生踏步向前,仿佛对黑黢黢的枪口视而不见。
不能犹豫了,没时间给你害怕了。开枪!必须在这里杀掉她!否则会被她杀掉的!
荒犬在心底不断催促,终于,他狠命咬碎舌尖,手指即将叩下扳机。
与此同时,女生把尖刀再次捅进了恩夏体内。
“啊啊……!!!”
没听到枪声,荒犬的哀嚎却先响了起来。他捂住右边眼睛,像是遭受着莫大的痛苦。
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皮肤因高温而变得通红。有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你……你居然……我不甘心啊!”
荒犬再也没法站稳,仰面从天台边缘摔了下去。
临终前的悲鸣还在耳边回荡——
女生从楼顶探出头去看,他的身躯砸在水泥地面上,看不出人形了。
“就像落羽同学的鸟。很漂亮。不过,为什么他没有开枪。”
她拎起恩夏的脸,凑近去看。
“……是因为这个,还是说我足够特别?”
隼看到荒犬从楼边坠落下来。
那里还有人吗。隼皱起眉,现在的局势足够混乱了,他不希望再有其他势力加入。
“青色星石怎么样,有新情况吗?”
“还躺在那里。不过肯定没死。”褐尾也注意到了砸在地面的荒犬,“这、这是怎么回事。话事人,我们要不要先撤退。我觉得……有点危险。”
“先带云雀回去,她的伤势要紧。尽早回事务所,还有救。”
“我去开车!”
听到隼下达撤退的指令,褐尾终于松了口气。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云雀变成了那样子,隼也像刚经历过恶战。所有迹象都指向最坏的结局。
他把油门踩到最大,运输车咆哮着冲开雨幕,在地里卷起漫天泥花。
可远光灯却扫到了前方怪诞的景象——
穿单薄校服的女生,正拖着另一个女人站在荒犬的躯体旁。
“停车。”
隼发话了。褐尾只好不情愿地踩住刹车。
她杀掉了荒犬?隼不确定这个推论是否正确,毫无疑问她不是沉醉的人,但拖在后面的那个女人,隼有印象。好像叫恩夏,和犬牙是一伙的。
褐尾也从驾驶座出来,站在隼的身后。
“你是谁?荒犬是你杀的么?”
“隼!你是隼!”女生忽地激动起来,“记得我吗,我给你们投过申请表。”
记忆模模糊糊的,但现在的隼不愿分心去想。云雀还在车上,他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隼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们肯定没把我当回事。但我不需要了。”
惨白的骨爪从地面破土而出,抓住荒犬的残缺肢体。
“是使者!残渣要被吸收了!”
褐尾想起隼曾经的教导,惊声喊道。
“持有铭印的人员若是在城市中死去,遗体,我们统称为残渣,会被地面吸收,不留任何痕迹。但要是在吸收前,刻有铭印的部位就被取走,残渣则不会回归大地。”
为什么使者没去找那个死掉的女人?
“我现在明白了。”女生的吐词异常清晰,像是在诅咒眼前的所有人,“这就是铭印,你们的力量都是源于此,要是拿走,你们就什么都不是。”
她摊开手掌,里面躺着颗还在蠕动的心脏。
脏器泛着淡淡红光,可以清楚看见其上刻印的纹路。
“你把她的铭印取走了。”隼厉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变得特别。”
至此,隼终于回想起了女生的名字,那张不知道丢到哪去了的申请表,还有工整写在上面的理由。他拒绝了这份申请。但这时已经晚了,白景没法再回头了。
她把嘴张到最大,将那颗心脏硬塞了进去。
——铭印被她吃掉了。
牙齿缝间流出血水,喉咙反复吞咽,白景用手抹掉滴落的黏液,朝着夜空重重喘气。
“为什么会如此空虚。就像在读一本完全不想看的书。”
“话事人,这、这究竟是……”
还没结束。白景单手伸向地面,硬生生从荒犬的头颅里抠出那颗眼珠。
骨爪徒劳伸展着,但她完全没有交还的想法。最终,使者重新缩进了地面。
白景把眼珠也丢进了嘴里。
即使资深如隼,也从未见过铭印被吃掉的情况。铭印可以强行取走,用来制得各种辅助物品,因此沉醉内部对死去人员的铭印都有回收的规定,极少出现遗落。
可要是食用了铭印,会变成什么样?
白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四肢自然地摊散开来。
“我好像理解了全部。这座城市,你们,还有落羽同学……我看到他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不是暴雨倾灌,而是更清澈的水声。响彻在这座城市所有人的耳中。
黄色的影子在巷道暗处浮出。裹住全身的雨披仿佛正是为这个夜晚准备的。
“哟,好像有新的访客。”
隼确信自己听到了男孩的嗓音,干净而甜美,话语带着某种归乡般的安心感,让人不由得放下防备。但他还是努力横起长刀,云雀在身后,没有松懈的余地,
白景手脚着地爬向那个影子,在地面拖出老长的血痕。
“今夜月色正好,就格外对你们开恩。”
他的尾音缓慢而悠扬,像是在吟唱远古的歌谣。
“在那扭曲的城市里,候汝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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