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耳边传来了如同玻璃被人打碎的声音,眼前的美好的世界开始动荡不安,她紧紧拥抱的女人如风沙一般地缓缓消散,陆离脸上挂着眷恋的微笑,她的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滑落,她的眼神清明,像是预料到了一样,默默地看着,手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任由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散,随后僵直的身体还立在原地,还维持着进入幻境以前的那个姿态,陆离平和地感受着插入胸口的长刀传来的后劲的疼痛。
“虽然不是我预期的那个人,不过是你也不亏。”陆离身后慢慢走出来的人有些惋惜地说着,他整个人格外狼狈,他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挂在纤细的身上,摇摇欲坠,似乎不经意的动作就会垮掉,他的头发杂乱,太久没有清洗的油腻结块的头发粘黏,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像一个乞丐。而他被杂乱的头发挡住了的脸上,有一大块丑陋狰狞的疤痕,没有了表层的那光滑的皮肤,露出了里面坑坑洼洼的血红肌肉,然后还有鲜红的液体在他的脸上不停地流动,面前的这人就像是拥有那种血腥恐怖电影里面才会存在的特效妆容。
若不是陆离认识这张脸,看得还算仔细,她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丑陋狼狈的男人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周野视为同一个人。是啊,站在陆离面前的就是周野,被毁掉了能力,遭到那些怪物的反噬又毁掉了清秀的容貌的周野,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眼里流露着阴郁和恨意,一只手上缠着布条,握着之前陆离他们见过的那种婴儿脸的花会生长出来的带有致幻的藤条。
周野没了以前的能力,可是他的残忍却并没有随着能力的消失而消除,反而更加偏执疯狂,他一边躲避着那些所有趁机报复他的被他残害过的特殊人,一边不停歇地寻找着唐玲一行人的踪迹,他已经不吃不喝了好几天,一刻也没有休息,现如今还有力气来谋害陆离,纯靠着务必要对唐玲复仇的执念,才强撑到了现在。
就像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周野看到陆离闻声过来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他按捺住内心奸计得逞的快感,悄悄地凭借着他观察了许久的地形躲到了另一边去,可没想到陆离会走到半路停下来,周野也来不及思考更多,连忙将藤条上的刺扎入陆离的身上,过于匆忙的后果就是他没有保护完全的手,也被藤条上的刺划出一道口子,所幸这么久以来的执念早就让他无惧现在的幻境,周野毫不留情地让自己的脑袋朝墙上撞去,然后凭着稍微清醒的意识,一把夺过了陆离的长刀,然后对准她的胸口,再也不敢耽搁地捅进去。
他终于成功地报复了一个人,哪怕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唐玲,但是这个陆离跟唐玲还有陆商他们一样恶心,都该死!
周野快意地想要放声大笑,只是他还来不及更加得意,因为那个藤条的致幻已经让他现在摇摇欲坠,况且脑袋上还有他发狠撞出来见血的伤口,周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是他绝不愿意自己在这些恶心的家伙面前露出自己的破绽,所以在陆离眼中,周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目光凶狠还有疯狂,但她没看见的,是周野有些轻微晃动的身体,和破烂的衣服下,控制不住发抖的双腿。
陆离的身体再也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她的呼吸还没有停止,愈发模糊的意识,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动,炽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开始冰冷,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在此时真切地感受到了每一下的跳动,扑通,扑通,想要跳出她的身体,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像是做着无谓的挣扎,通过汲取氧气来恢复自己愈渐微弱的生命力。
周野看着陆离的垂死挣扎,就像是案板上即将被大卸八块的鱼,会意识到自己的下场,无谓地做出最后的挣扎,就像是在反抗自己凄凉又卑微的一生。
周野想笑,但是他此刻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双腿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站立,浑身的力气尽失,他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慢慢开始出现了他竭力控制的幻境。
真不甘心,死亡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陆离的眼眶渐渐湿润,她无助地望着头顶刺眼的太阳,连眨一下眼睛都没有了力气,她清晰又悲哀地感觉到自己的五官越来越无用,耳边听见了周野发出来的嗤笑声,可是她却无法理解周野发出来的声音,她听见了很多声音,仓促的脚步,陆商崩溃的大吼。
“陆离!”
姗姗来迟的陆商还有唐玲,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陆离,身旁还有一脸傻笑,双目无神的,一个丑陋肮脏的男人,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和他们牵扯许久的周野,陆商愤怒到了极点,他举起手里的长刀,果断地朝着周野砍去。
在幻境里沉迷的周野,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陆离,陆离,振作点,不要睡不要睡,哥哥带你出去,陆离!”
迅速解决掉了周野的陆商立马甩掉了受伤的长刀,跪坐在陆离的身旁,看着她胸口插着的长刀,陆商连伸手去碰陆离的勇气都没有,陆商沙哑着声音,泪流满面地哀求着:“陆离,不要睡,哥哥已经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了,不要睡好吗?陆离,哥哥会治好你的。”
“……”
躺在地上的陆离听见了陆商在她耳边说的话,她涣散的意识只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男生不断重复的“哥哥”二字,她不理解,但是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东西,陆离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双眼的视线已经逐渐发黑,就连头顶的那个太阳都快要看不清了。
“陆离,不要睡,不要,你看看哥哥,哥哥在这里,陆离啊……”
陆商整个人都跪趴在了陆离的身旁,他绝望地重复着自己的祈求,他的手碰到了陆离的肩膀,只感觉到了冰冷,直到他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没有闭上双眼的尸体。
身旁的唐玲看着,这个一直强撑着的男人,终于垮掉了,他一直直挺的背第一次弯得比那些佝偻的老人还要严重,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发白,双眼下还有一片青黑,因为饥饿有些瘦削的面庞一下子凹进去得更盛,他呆若木鸡地盯着陆离的尸体,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
半晌,在唐玲以为陆商会一直这么木讷地坐下去的时候,他缓缓地抬起了手,将陆离半睁着的眼睛慢慢闭上,然后他仔细地整理着陆离的面容,将她脸上杂乱的头发全都理到耳朵后面,再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袖,将她脸上的脏污擦拭掉,将她漂亮的脸蛋再一次完美地露出来,随后附身,在陆离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起身后再不看她。陆商慢慢捡起身旁的长刀,像个漂泊不定的魂灵,朝着唐玲轻轻地说了一声:“走吧。”
也不等唐玲回答,近乎飘浮着步子,慢慢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此刻该往哪里走,只是这是唯一可以让他远离这个伤心地方的选择。
唐玲看了看一旁倒着的陆离的尸体,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眸,朝着再也没有生息的她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追赶陆商的脚步。
严彦看着急冲冲离开的两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他们的身边并没有熟悉的第三个人。
人数再一次减少了。
陆商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最初休息的地方,抱着长刀,低下了头,此刻的他,拒绝了所有人的交流,一个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欺骗性地暂时屏蔽掉现实的残酷。
唐玲担忧地看着陆商,严彦在她的身边安静地坐着。他们三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在这片草地上,谁也没有开口,陷入了无声的哀悼,对死亡无情的叹息,对前路迷茫的忧愁。
“唐玲,你说的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它们往哪里走了?”良久,一直闭着眼的陆商,突然朝着唐玲问道。
“那边。”听见陆商突然出声,唐玲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朝着一个方向指着,只是闭着眼睛的陆商根本没看见,唐玲也没有将手放下,她安静地等待着,眼前这个失去了灵魂只剩一具空壳的男人再次睁开眼睛。
陆商慢慢睁开了眼睛,空洞地看向唐玲的手指的方向,他从刚才开始,脸上再也没了多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内心的情绪,陆商朝着唐玲所指的那个方向望着,看了有好几分钟以后,才像是突然反应一般,用手里的长刀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他扶着一旁的墙壁,朝着唐玲和严彦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三个人在迷宫里,根据唐玲的指引缓慢地移动着。这次的路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轻松简单,没有挡路的怪物,没有可怕的花,吓人的玩偶,畅通无阻,被杂草缠绕的高墙也渐渐露出越来越多自己水泥的表皮,植物越来越少,周围慢慢回归冰冷的水泥建筑,就像是修建了一半跑路的工地楼,一股破败荒废的观感。
唐玲感觉到自己眼中看见的那些怪物越来越多了,它们几乎是拥挤着不断朝着这个方向行进,大大小小的家伙堵满了整个空间,它们推搡着,唐玲看出来它们渴望领先一头的急迫。受着这些怪物的感染,唐玲心底的把握越来越大,她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有出错,这些怪物真的是在指引他们通往破关的出口。
“姐姐,好像我们成功了?”身旁的严彦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这边的场景的不同,有些兴奋地朝着唐玲说道,唐玲坚定地点点头。
可是不久之后就到达了尽头。
这一片水泥搭建的赤裸墙面,终于到达了它的尽头,和它们如出一辙的高耸入云的墙面,阻挡了他们想要继续前进的路。止步于此,就止于此,最后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
唐玲近乎是疯了一样地拍打着面前的墙面,她不敢相信这条救赎的道路就这么戛然而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身旁的严彦在一旁无措地看着唐玲突然的暴躁,一旁的陆商无动于衷,任由唐玲跳梁小丑一般地自欺欺人地在面前做着无用功。他早已不报任何的期望,只是像具行尸走肉地带着两个孩子再一次来接受现实。
没有谁能一直接受希望的泯灭。
唐玲崩溃地大叫,不可置否的,她刚才清楚地看见了所有的怪物停在了这里的不远处,然后这一块地被控了出来,唐玲天真地以为是迎接他们的出口,原来是现实响亮的一巴掌吗?
唐玲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因为不停捶打粗糙的地面而被擦出了口子,献血顺着灰黑色的墙壁划出长长的痕迹,唐玲将额头靠在墙壁上,她紧闭着眼睛,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叮咚!”
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从陆商的包里响了起来。他疑惑地拿出手机,一封邮件,点开,是那只熟悉的怪异的猫。
“恭喜三位玩家通过了第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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