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对抗上级
许蕾问道:“你估计汇款强迫转为邮政储蓄存款的数额全县有多大?全县能消化多少本邮册?”
薛华鼎道:“一个邮电所三四万,估计全县有二百万左右。邮册全县能消化多少?我可估计不出来,也就是四五千本吧。”
许蕾道:“既然汇款转邮政储蓄只有二百来万,对你们的任务影响并不大。再说那些汇款未必都会被取走。我看你们全县将汇款完全放开,绝对不许下面的强迫截留,这个措施不会损害职工多少利益,可以说不用考虑这部分任务损失。邮册……邮册,这个事还真难办,相差太悬殊了,你们应该大大减少投放量。”
薛华鼎道:“问题是我们大张旗鼓地处理那些截留汇款的人,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们县,还有其他县。别的县会骂我们出风头。”
许蕾笑道:“你还想当好好先生,你就怎么不想想那些很需要钱的农民骂你们?我问你,骂你们的人中间,到底是农民多还是官员多?既然你想当好人,你就关心一下众多的劳苦大众吧?呵呵……”
薛华鼎不好意思地说道:“要想在邮电系统升上去,那些农民能帮什么忙?朱县长都起不了作用,我这么做不……”
许蕾笑着用手指指了薛华鼎额头一下:“咦——,我还没发现我的小丈夫还是一个官迷啊。你怎么不早说,想快点升官的话,你可以调到我们福江省啊。只要你不贪当大官,我那个讲原则的爷爷他们还是可以拉你一把的。我以为你真的是准备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呢?”
薛华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准备一步一个脚印,你哪里看出我想一飞升天了?你不会不明白吧,我现在不是想升什么官,处理这种麻烦事又怎么可能升官?我只是不想得罪同级和领导。再说,我就是想大刀阔斧地干,也要通过唐局长这一关啊,他对这批邮册非常看重,我难道跟他唱反调?”
许蕾迟疑道:“那……,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就是大刀阔斧地做,不会影响你的前途的。”
许蕾想了一下,又说道:“你年轻,就算这次栽了——不可能栽的——就算栽了吧,退一万步想,你到处都有机会爬起来。你是为农民,为职工栽的,我想朱县长、胡书记他们也不会让你真的怎么样。况且现在朱县长已经把眼睛盯着你们了,你们想偷偷地做什么也不可能。只要你自己心里平衡,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也许唐局长自己也在走弯路呢?我不信他看不出隐患来,一个小小的贫困县能销这么多邮册?”
说到这里,许蕾冷不丁地问道,“再说,你难道想在唐局长手下干一辈子?”
想起唐局长近段时间的状态,薛华鼎心里咯噔了一下,脱口问道:“唐局长走弯路?”
许蕾摇头道:“我是瞎猜的。据我了解,你们县局要完成一万多本邮册任务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几乎不可能。用扣职工的奖金和工资的笨办法也取不到应有的效果。扣多了你们不敢,扣少了效果差,而且要扣回这些钱还不知扣到猴年马月。也许旧的邮册没有销售完,新的就来了。呵呵,要是销售这么简单,靠扣工资奖金就可以成功,那么,哪个企业会破产?”
早早地吃完晚饭,一家人爸爸妈妈、岳父、薛华鼎和许蕾就告别亲朋戚友,一起坐中巴车进了县城,来到了县城的别墅里面。
本来是准备明天出发,后天请同事、朋友吃饭。但因为晚上薛华鼎晚上要到局里开会,所以提前一天进城。
晚上,唐局长、钱副局长、薛华鼎坐在唐局长的办公室商量。
孙副局长马上退休,唐局长请了他,他不愿意来,所以开会的只有三人。
首先是薛华鼎汇报了在加盟乡的情况和朱县长的指示。
薛华鼎讲完后,唐局长和钱副局长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过了好久,钱副局长抬头看了唐局长一眼,说道:“现在加盟乡已经这样了,一传十,十传百。我们就是不公开处理,估计全县不久也会知道,还不如公开处理……”
唐局长没有抬头,说道:“我是不想出这个风头啊。我们县发生的这种事其他几个县都有,这种事只要不捅破,就没有事。我是想朱县长毕竟是地方政府的领导,他可能不熟悉我们的情况,我们上门向他汇报一次,看能不能让我们内部处理就行了。我们对索拿卡压胡乱收费严肃、公开处理,对汇款转存款、强行销售邮册的事能不能内部处理……”
薛华鼎则说道:“我倒不赞成局长的意见。第一,存款自愿取款自由,这是国家的政策。这次事情爆发出来,我们如果不处理,就变相地鼓动其他职工也是这么做。我初步估算了一下,汇款转存款全县的数额并不大,不超过二百万,对我们的揽储任务影响不是很大,我相信你们也知道这些数据。而且通过这种方式而得益的职工只是极少数。我们应该坚决打击这种败坏我们邮电局声誉的歪风邪气。如果我们继续纵容下去,导致农民怨声载道,我们会得不偿失。公开处理只会增加我们的信誉,到我们邮电局邮政储蓄数额保持平衡,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薛华鼎继续道:“第二,这次事件,农民意见最大的还是邮册。他们拿了这些邮册一点用处也没有。解决了邮册问题,其他问题就容易解决。我建议我们就邮册问题单独向上级领导打一个报告,把后来加给我们的任务退回去。只要职工的邮册任务不减免,为压力所迫,我们的职工就会利用各种机会从农民身上挖回来,那样的话农民还会闹事。现在我们邮电职工几乎是全员全职地来推销邮册了,无论是邮政员工还是电信员工都心存怨气,人心慌慌。这么做,副业抢占了主业的时间和精力,我认为实在有点过。”
钱副局长底气不足地反驳道:“难道我们顶着上级领导的指示不办?”
薛华鼎道:“这种指示我们就是要反对!也许他们是太官僚而糊涂,但我们不能应胆小而犯错误。”
唐局长痛苦地抽着烟,没有搭话。
薛华鼎见他们都不说话,又说道:“我敢肯定今年的邮册任务完不成。扣工资也好罚奖金也罢,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真地将所有邮册的钱扣回来。几年的收入变为一堆垃圾邮册,不说下面的职工会造反,就是政府也不会容许我们这么做。反正是完不成,我们为什么这么强迫自己的职工做这些事呢?”
钱副局长为难地看了唐局长一眼,无奈地说道:“邮册的事,事关上面的领导,我们这么做,他们会不会为难你,为难我们局?难道我们真地退回去,好像还没有这种先例吧?”
唐局长总算说话了,他苦笑道:“我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我这一辈子最难受的就是这段时间,其他县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们还是先争取向朱县长汇报一下,让他理解我们的难处。”
当唐局长打电话到朱县长家的时候,朱县长家人说他还在省里开会,要二天之后再回来。
唐局长放下电话后,拍板道:“还是再等二天吧,我们先拟一个初步的处分决定和整改方案出来。”
但是,形势的变化却容不得唐局长他们犹豫。
第二天下午,得知局里在县政府的压力下将可能公开、严肃处理强行推销邮册的职工这个消息后,很多支局所的职工就肩扛手提地带着一箱箱邮册来到了县局。群情激奋的职工将这些邮册都扔在电信大楼的楼梯口,将楼梯口堵的严严实实,上班和办事的职工只能从邮册上爬进爬出。那些职工不喊不闹,都默默地站在院子里。局办公室的人和人事劳资股的人下来劝说也无效。吼叫、恳求加上威逼利诱都只能得到职工的冷眼,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县局的职工也是兴奋不已,大胆的职工出来和那些人闲谈发表几句火上浇油的话、胆小的职工则在办公室到处打电话:“老张,你还在你们单位啊,我以为你也到县局来了呢?没事,没事,我看很多人带着邮册要局里退货,就以为你来了呢,……,不知道,算我没说。”
“赵师傅,你邮册销完了吧?没动啊。……,呵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县局有人收,现在院子里很多支局的人,扛来了好多邮册。……,我现在上班忙不过来,你自己找人打听一下。再见!”
……
马上就要退休的孙副局长也一脸笑容地在人群中漫步,看见认识的人就打一声招呼:“你好,来了啊,到我家休息一下?来,抽支烟……”
“这东西真是贵。”
……
薛华鼎自然又被唐局长喊到了办公室。
薛华鼎进门就说道:“唐局长,你喊我来也没有用。要依我的主意,就是把后来加的邮册全送回去!”
唐局长道:“这是我们老局长压下来的,我早就想送,可……”
薛华鼎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估计其他县也是在观望,只要我们一退,他们也会跟着来。你们要怕吃批评,就让我押车去!反正我又不认识他。”
唐局长不怒反笑道:“你送我送还不是一个样?我是他提拨的,现在他在省邮政局不是很得意,我们这些老部下不帮他,谁帮他?哎,这次他的动作也太大了一点。”
钱副局长犹豫着还想说什么。
唐局长只迟疑了一会,当看到薛华鼎坚决的神情后,就断然说道:“送回去!要怎么的就怎么的。”
薛华鼎笑道:“对,不就是一些邮册吗?他是省局的领导也直接管不到我们。”
钱副局长叹了一口气道:“谁说管不到?市邮政局的一把手就是……。前几天我到市局开会,文局长还专门私下跟我谈了这批邮册的事。好吧,送邮册的时候,我也去。”
一旦定了下来,唐局长也是雷厉风行的人,当下让办公室主任通知各支局长和股室领导开会,支局长没有来县城的,就电话通知支局长,让他临时从那些带邮册到县局的人中指定一个代表参加会议。
这些领导或代表都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会议室的,特别是那些临时指定的代表更是忐忑不安。不过,会议宣布的决定让他们欣喜若狂:唐局长在会上宣布了取消额外添加的邮册任务,要求各单位悄悄地将邮册收缴上来。
会议一散,单位领导和代表马上带着自己单位的人高兴地乘车回去了。
第二天所有邮册一本不纳地交了上来,速度奇快!
事后,邮政股的统计发现,除了收缴上来的邮册,元旦前市邮政局下发的三千五百本邮册已经完成了三千二百多本,这也算是这次强压任务的一个额外收获吧。
利用上级领导要县局去运第二批邮册的机会,唐局长亲自带队押运收缴上来的邮册走了。
隔天,唐局长才灰溜溜地带着空车回来。从他饱含血丝的双眼和满脸疲惫的神情中,薛华鼎知道唐局长被骂得不轻。薛华鼎都有点不好意思见唐局长了,也默默地替这个得罪了上司的人担心。到这个时候,薛华鼎才知道唐局长前段时间为什么总是郁郁不欢了。
其实,薛华鼎知道的还是一些皮毛。而且事情远远没有就此了结。
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薛华鼎才真正忙完结婚这件事:该请的客都请了,该拜访的人都拜访了。许昆山被薛华鼎和许蕾强行留着多住了几天。薛华鼎将自己开发的那套电信资源管理系统给许昆山解释了很久,加上旁边的许蕾极力鼓动,许昆山最后才勉强接受薛华鼎的意见,决定将这套软件作为公司的一个产品对外推销。
不过,许昆山还是坚持公司的业务还是以收购和推销旧交换机为主,这套软件系统只能作为交换机推销的附产品或赠品来对待。薛华鼎自己不参与公司管理,当然只能随他,他愿意怎么做就在怎么做。
许蕾事先请了一个月的婚假,送走了父亲和所有亲朋,她就在家里帮薛华鼎完善他的电信资源管理系统。
彭冬梅一周间或来几次,帮他们做饭打扫卫生。不过每次吃完饭或者做完她自己找到的事情后就走了,从来不久留一点时间,出门也不要薛华鼎送她。
因为邮电局不在乎那些汇款转存,也退掉了邮册这个最大的障碍,横下一条心的唐局长也就不在在乎是不是公开处理和严肃处理那些索拿卡压的人了。至于邻县的同僚是不是会骂长益县出风头,影响了他们的邮政储蓄和邮册销售更是顾不上:强压邮册任务的领导都得罪了,别人骂几句又有何妨?相对领导在仕途上的巨大影响,那些同僚的看法基本可以忽略。
没有了繁重的邮册销售任务,职工对局里宣布的不容许强行推销邮册的通知没有一点反感。就是加盟乡那几个受了处分、扣了奖金的职工也没有什么怨言,至少没有人听见他们公开抱怨过什么。他们在那个撤职留用察看的所长组织下,还一人写了一份字迹工整的检讨书。
朱县长很满意邮电局有错就改的行为,在接到邮电局递交过去的处分决定和整改计划后,他给唐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肯定了邮电局的表现。
但由于他忙于组织长益县的人代会和党代会,二会牵制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就没有安排邮电局进行专项汇报。在一次有县邮电局领导参加的“精神文明宣讲团事迹报告会”上,朱县长总结会议的时候,对邮电局进行了点名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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