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在市里召开年终总结表彰大会的时候,朱贺年、田国峰、薛华鼎、张清林等人都以为市里会点名批评长益县的生产安全工作。想不到的是长益县固然没有获得生产安全先进县的荣誉称号,但也没有被批评。
特别让他们意外的是,薛华鼎个人还获得了生产安全优秀干部的荣誉。这是四个县中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县级主管生产安全的副县长。此外,薛华鼎还获得了抗洪抢险优秀干部的称号。
获得抗洪抢险优秀干部的称号倒是不稀罕,薛华鼎亲自下水摸排险情,找到了管涌点,并差点出事,这足以让他获得这个荣誉。而且长益县的张清林、田国峰也同时获得了这个称号,还有不少科级干部和乡镇领导也获得了。
长益县的领导最高兴的还是那个生产安全优秀干部的获奖。这无疑是上级领导对长益县下半年生产安全的肯定,也说明李席彬在上级领导的心目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被排除。
也间接地说明朱贺年的领导班子还是值得信任,不会因为出了李席彬这个败类而让上级产生怀疑。
只有朱贺年心里隐隐想到了其他一些什么,但没有肯定。
论如何他还是高兴的。
他们甚至比那些获得了生产安全先进县的县领导还要喜悦。晚上会餐的时候,他们和其他县的领导一样找人碰杯,找领导敬酒。
酒席散了之后,朱贺年和其他三个县的县委书记一起被市委书记孙书记找去谈话。四个人都喜滋滋地赶到市委大楼,坐在孙书记马秘书的办公室闲谈,等待孙书记的接见。
虽然进去之后,大家受到的是一样的接待,孙书记的马秘书给他们泡的是一样的茶、给的是一样的茶杯,但大家心照不宣地让醴阳县的王书记坐第一个位置。接下来是昌宜县的李书记,第三个位置由浏章县的傅书记坐,朱贺年只能委屈地坐在最后一位。
这个位置的排定不是按年龄来的,这里四个人中朱贺年的年纪最大,王书记的年龄第二。也不是按职位来的,大家都是县委书记,只是有的兼县人大主任,有的没兼他职。
他们是按他们在全市的影响力来排的,说直接一点就是按各县的财政收入来排的。现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哪个县的财政收入多、经济实力大,那个县和它的主要领导的影响力就大。
听说今后又可能按gdp来排,至于gdp的数值怎么算,这里的四个人一把手还没有多少底。
对于醴阳县排在最前面,现在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的王书记,朱贺年心里还是很服气的。不说他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更主要的是这个王书记脑子灵活,搞经济有一手,还有一个就是胆大包天:
以前醴阳县也是和长益县一样是穷得叮当响的县,除了稻谷就是棉花。吃饭穿衣不愁,但没钱。
他们醴阳县前几年大搞汽车改装,以王书记为首的县领导冒着被上级处分甚至被撤职的危险鼓励一些个体户收购外地的报废汽车进行拆解。好一点的零部件被他们用来拼装“联合国”车,差的零件才当做废品回炉。
在他们的鼓励和引导下,废旧汽车改装竟然成了醴阳县的一个支柱产业,形成了在全市、全省甚至全国都有名的废旧汽车一条“街”。
他们的钱是赚了不少,但“联合国”车也引出了不少车祸,拆下的废旧零件特别是废机油、废蓄电池污染了当地的环境、毁坏了不少的农田。
这些事情引起很多人反感和申诉,一些有良知的记者也呼吁政府制止这条街的壮大。省里、市里多次下文要求他们醴阳县整改、整顿,甚至命令他们限期关闭。但这个王书记硬是顶住上面的压力,守住了这个“金矿”。让所有的人捏了一把汗。
当然,这个王书记并没有一直抱着“金矿”不放手。他在顶住上级压力的同时,也积极引导农民开办乡镇企业、生产农用车。
那些农民通过日日夜夜拆解各种车辆,竟然掌握了不少汽车的知识。加上他们手头各种各样的零配件都有,只需要从外地的汽车厂、学院请来一些退休技术员就可以开始办厂了,所以在王书记等人的引导下,多个农用车厂就先后建立起来。
没有几年醴阳牌农用车就开始走向全县、全市,并远销市外、省外。
随着车辆的外销成功,醴阳县的财政收入开始翻着跟头增加。一跃成为全市龙头县,并超过了二个市区的财政收入。现在一个醴阳县的收入可以抵上五个长益县。
有了钱的王书记开始着手整顿那个废旧汽车市场。虽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完全禁绝废旧汽车的再利用,但废旧汽车一条街早没有了以前的规模。毁坏的农田上不是农民起了一栋栋的楼房,就是被一些农用车个体户盖了工厂。
以前被记者追、被上级批评的王书记现在还是被记者追,只是已经由以前的批评、揭露变成了表扬和赞赏。省电视台在去年年底还对他进行了专题采取,有人赞扬他是改革浪潮中勇于创新的猛将!
市里的领导不再为这个王书记头痛,反而一口一个老王这么亲热地叫着。
这个王书记至此彻底翻身,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王书记已经内定进市委常委。上面想调他进市政府领导班子当副市长,但他还在犹豫。当然,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醴阳县的经济收入和农民的富裕模样都摆在那里,不由得朱贺年不佩服。特别是对他这个家伙的大胆更是只有竖大拇指的份。
王书记也常常在市里开会的间隙对朱贺年等人夸耀他的大胆,说什么破坏农田、污染环境甚至于杂牌拼装车造成车祸等等都是经济发展所无法规避的原罪。就如英国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要以牺牲广大农民的利益为前提,要进行羊吃人的“圈地运动”一样。
朱贺年对这个王书记说的什么原罪、什么资本主义萌芽不是很明白,他也懒得去想这么多。只在心里想怎么如王书记一样抓住一个好的机会让自己县的经济发展起来。
认同王书记,并不意味着朱贺年就心里舒服。除了对自己排在末位有点自卑之外,还对排第二的李书记不服。他认为这个昌宜县的县委书记屁本事没有,除了喝二斤酒不醉、通宵达旦跳舞不累之外,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
昌宜县的经济之所以排在第二位,完全是因为老天爷对他们县的故意照顾。
他们昌宜县地底下有不少的煤炭、还有一片大的石头山。这二大宝贝让他们不怎么想事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如果不是醴阳县这匹黑马冒险杀出,他们还是四个县中的龙头老大。
现在煤炭是不怎么赚钱,但一个好处就是稳定,反正一年四季有钱赚,有收入可拿。只要煤价一涨,他们就更会抖起来。
那个石山更是红火。住在湖区的人都知道,大部分土地都是几千上万年的淤泥淤积而成,土地很肥沃,但就是没有石头。现在修路要石头、起屋要石头。
即使不用石头,那你总得要用水泥吧?而生产水泥最重要的原料就是碳酸钙。石头是什么?碳酸钙!
昌宜县就在那座山旁边建了一个水泥厂,虽然生产的水泥质量不怎么样,但他们的产品还是供不应求。便宜、运输成本小,不买他们的你难道跑到省城去买?
这次晾袍乡水泥路就是用的他们那里的石头。大部分水泥没有用他们的,为此朱贺年还被这个李书记当面刮了一通胡子。
结果让怒火中烧的朱贺年一声令下,横蛮地干涉起企业运作来。不但水泥不买昌宜县的,石头也不买昌宜县,让建筑公司都到远的地方买。幸亏的是这些材料都是采取船运的方式,船的速度虽然慢,但运量大成本低,总的算来运费增加不多。否则的话,晾袍乡还要为他们二个县委书记的赌气浪费一大笔钱。
现在二个人见面都要不为人注意地哼一声,以示不服。
朱贺年对浏章县的傅书记倒是关系不错,既没有对王书记的崇拜也没有对李书记的不齿。二人都是难兄难弟,虽然不是常被批评的对象,但也不是常被表扬者。
因为二个县委书记的关系,也因为二县的距离近,所以二个县的干部也是容易扎成堆。
到市里开会,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长益县的和浏章县的人经常玩在一块。而醴阳县的和市区的干部玩在一起,只有昌宜县的单独成一团。
以前昌宜县的干部和市区的玩在一块,不怎么理其他三个县的。现在那个位置被醴阳县夺走了,他们就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他们也就是容易玩得一起而已,并没有什么矛盾,或者说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矛盾来。大家还是遵守官场上的规矩: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家刚一坐下,王书记就笑呵呵地掏出烟,先给马秘书一支,然后给李书记、傅书记、朱贺年一人一支,一边掏打火机坐下一边问道:“各位老弟,你们过年有什么活动没有?”
李书记将嘴巴上的烟凑到王书记的打火机火焰前,不慌不忙地吸了一下,缩回身体,将烟从嘴上拿下来,说道:“活动?过年是我们政府最忙的时候,能有什么活动?慰问五保户、军烈属还有下岗工人,哪里有时间做其他事?还有过年过节正是我们二个煤矿进行检修、安全检查的时候,想搞什么活动也抽不去身来。王书记,你们呢?是不是计划好了?你们县里有钱当然该搞一下,我们是没时间。老傅、老朱,你们县呢?”
傅书记姓傅,这个姓还真有点不好喊。熟悉的人知道是喊傅书记,不知道的人却以为是喊副书记。久而久之官场上的人喊老傅,或者喊全和书记。他的全名是傅全和。
李书记说完,还瞥了旁边的傅书记和朱贺年一眼,心里既羡慕醴阳县又想在浏章县和长益县面前炫耀一下。他所管辖的昌宜县财政收入是他们二个县的总和还多。
朱贺年和傅书记没有回答他们的话,二人凑在一起点烟。心里则在骂人:“靠,不就有几个臭钱,过年老子就在家里过,亲朋戚友在一起热闹。”
王书记笑道:“我们县的工厂企业都放假了,过年的时候真是清闲。我们县里决定让部分干部职工、各行业的优秀代表、工厂企业的代表到海南去旅游。辛苦了一年,也该休息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这时门外一人接着说道:“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纪越大越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
四个县委书记和马秘书闻声都站了起来,看见来者进门,四个人都客气地喊道:“孙书记。”
“坐,坐。你们来了好久了吧?刚才省里来了一个电话,耽误了一点时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孙书记从左边开始逐一跟他们握手。
众人连忙说没事,才来不久。
“老朱,提前向你拜年,祝你合家欢乐万事如意。你坐!”孙书记握着朱贺年的手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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