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

黄昏孤城无人烟，鬼哭啾啾声沸天。

尽管距离屠城已过数月，但这座曾经繁华似锦的洞波湖畔明珠，依然似一座鬼城。

除了一个个披甲执枪，目光冷漠的军士外，见不到一个活着的普通百姓。

唯有城中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藏着无数孤魂野鬼。

他们都是枉死在城中的百姓亡灵。

因心有怨气和执念，故化为冤魂。

……

城主府前，一队甲士分列大门左右。

蓦然。

这十名铁甲军士齐齐抬头。

只见一个妖异的红袍僧人，以护体罡气携着一男一女两个童子，从天而降。

这自然便是度难和道身法净、方明雪。

“来者何人？”

守卫大门的甲兵队长知道来人是修行者，立刻吹响哨子报警。

然后色厉内荏地大吼：“止步，此处禁地，靠近者格杀勿论！”

度难右手背在身后，左手面捏着一串红色念珠，面无表情飘然落地。

不沾一丝尘埃。

方明雪抱着一个木匣亦步亦趋。

匣中有佛剑，名苦岸。

许安双手合十，面目悲悯，大声吟诵。

“祭山阳百姓！”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

“提携捧负，畏其不寿。”

……

“停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许安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却响彻全城。

声音中也不带任何神通，但却让城中军士听后莫名心寒。

守在城主府门前的甲士队长只觉头皮发麻，如同在被成千上万的冤魂同时追讨，曾经在山阳城欠下的血债。

“杀！”

甲士队长见对面依然没有任何人回答，而许安也没有要住嘴的意思。

眼中顿时凶光毕露，一发狠，手持长枪率先冲杀过去。

噗！

噗！

噗！

……

红衣神僧度难仅仅只是目光一瞟，十名甲士便瞬间止步。

然后心口凭空炸出血洞，全身鲜血都化作血雾喷涌而出，最终凝聚为十个奇异的血字环绕在度难身外。

如果有懂梵文的人，便可以看出这些血字中隐约为“地”、“菩”、“萨”、“本”、“愿”“王”、“藏”等字眼。

直到度难领着许安、方明雪二人，踏进城主府大门，身后的十具尸体才扑倒在地。

这一幕，恰好被府内赶来支援的二三十名军士看到。

骇然之下，立刻拔刀出鞘，旋即毫不犹豫地展开战阵，向前围杀。

兵戈凛冽，寒光刺骨。

许安神情毫无惧色，悲悯依旧，继续念诵祭文。

“谁无兄弟？如足如手。”

“谁无夫妇？如宾如友。”

“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

谁没有亲如手足的兄弟？谁没有相敬如宾的妻子？

他们活着受过什么恩惠？又犯了什么罪过而惨遭杀害？

声声字字，皆是山阳无辜百姓对凶手的控诉！

对面的甲士听闻，心中莫名沉重，像是胸口被压了一座大山。

同时遍体生寒，周围仿佛有无数鬼影，聚集过来，让他们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长年战场厮杀造就的凶性，帮他们压下了这种异感，仍然向前扑杀。

最前方。

度难背在身后的右手，无声掐了个法诀。

环绕在他身外的十枚梵文血字立刻飞出。

带着血色残影，如电而射，似十柄血影飞剑。

嘭！

嘭！

嘭！

……

刹那之间，血字便分别洞穿了每一个甲士的心口，留下一个血洞。

随着尸体倒地，其体内的鲜血也化作血雾喷涌而出。

环绕在度难周身的血字，便多了二十余枚。

整个城主府，共有三进院子，三重门。

红衣神僧度难领着许安和方明雪跨过第一重院子的满地尸骸，通过第二重门，进入到第二重院子。

这时，十名身穿玄色符甲的特殊甲士挡在第三重门前。

大晋神卫军！

全部由修士组成，品阶可能不会很高，但必定是同阶中的精英。

十名神卫军一字排开，人人拄刀而立，杀气冲天。

许安视若无睹，继续吟诵。

“布奠倾觞，哭望天涯。”

“天地为愁，草木凄悲。”

“吊祭不至，精魂无依。”

……

家家披麻，人人戴孝。

酹酒祭奠，望远痛哭。

天地为之忧愁，草木也含悲伤。

吊祭不能为死者感知，他们的亡魂无处可依，只能化作孤魂野鬼饱受折磨。

这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阴风阵阵。

山阳城内，再次响起啾啾鬼鸣。

那些枉死的冤魂，恍惚间受到指引，从鬼城各个角落汇聚而来。

“闭嘴！”

“妖言惑众，当诛！”

符甲神卫军心觉不妙，立时齐声厉喝，正气凛然。

俨然许安等人，乃至枉死的山阳百姓都是妖魔鬼怪，他们屠戮才是替天行道。

“孽障！”

红衣度难怒气上涌，横眉冷喝。

背在身后的右手换了个指诀，身外的三十几枚血字便再次发生变化。

但不是直接飞向神卫军，而是互相聚拢，眨眼便组成一柄长约一尺的血剑。

剑如游鱼，划破虚空后居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

突然出现在左首第一个神卫军的胸前，瞬间从心口一透而过，留下一个血洞。

速度之快，让他至死都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

血剑又消失，瞬间出现在第二名神卫军身后，从其后心穿过，由心口飞出。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凭借着匪夷所思的虚空瞬移，血剑十息斩十名神卫军。

如宰猪狗！

昔日他们肆意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今日同样被人如蝼蚁般捏死。

可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可见，佛门教义也并非全无精华，其中还是有些道理的。

“死不悔改，不死何用！”

红衣度难斜眸冷瞥，跨过尸体，昂然迈步踏进最后一重院落。

只见此处，院子中央赫然有一个幽暗深邃的巨井。

井口直径就有三丈左右，但依然深不见底，仿佛一个黑洞，连光芒也无法逃脱。

寻常人仅仅注视，都有种灵魂要被吞噬的可怕感觉。

“以前没有这个洞啊？”小方明雪看着巨井满脸纳闷。

至少半年前，她还跟父亲方宗宪住在城主府的时候，这里绝对没有这么大的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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