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接过第一份卷宗,打开后向众人宣读。
“这起案子,是渝州上一任江漕转运使陶越死亡一案。”
随着许峰的声音落下,在场的人纷纷看向了会场上一具中毒而亡的尸体。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样貌狡黠,穿金戴银,看上去生前过得极为奢侈。
“这位是现任的江漕转运使,曾凡。”宋裕冷冷地说到。
他转过头,对着众多宾客说到:“当初我在提刑司里见到这份卷宗的时候,这案子已经处于结案状态,案子给出的结果说,陶越在外出去泸山县的港口巡查的时候,遭遇了山贼袭击,那山贼将陶越一行人给割了头。”
“但、是。”
宋裕的但是二字说得字正腔圆,然而这份字正腔圆却听得众人胆战心惊。
“刚刚这份卷宗比起我在提刑司里看到的卷宗多了两个细节。首先是山贼射出的箭矢做工精良,像是官家制作;其次是不少的尸首是被一刀给劈成了两半,那切面非常均匀,不像是凡人所谓,倒是被修行者用术法直接给斩出来的。”
是到这里,宋裕望向大厅的一个偏远位置。
“吕临吕大人,你是当晚唯一的生还者,你现在跟我说说,你还记得些什么?”
角落里一个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被迫抬起了头。
此时的吕临面色发紫,手脚冰凉,看上去非常害怕。
“我,我当晚被山贼踹了一脚,头磕到了地上的石头,直接就晕了过去。”
吕临说话结结巴巴,他慌乱地看向四周,试图找到一个能救自己的人。
而宋裕抓住了这个细节。
吕临此时望向的人,大多都是在陶越死后里面升官的人,这其中的猫腻不必多说。
更重要的是,吕临在慌乱之中看了好几次周信光,都被周信光给瞪了回去。
“那不对啊,”宋裕走上前,指了指手中的卷宗说到,“我刚刚忘了说了,甘公事还说了一个细节,当晚的每一具尸体的心脏位置都有被利刃刺穿的痕迹,经过分析是山贼为了避免假死而做的补刀,若你是晕过去了,为什么你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我,我,我,”吕临看着走上前的宋裕,吓得直接摔倒在地,他向后爬了几步,试图跟宋裕拉开距离,“我福大命大,我福大命大,若是宋大人有什么证据,就说出来啊。”
“好,很好。”宋裕转过头看向许峰。
许峰明白了宋裕的意思,他来到曾凡的尸体前,佯装着贴了几道符。
“玉衡星汇,亡魂归,诉平生,安轮回。”
这是许峰这些天学到的,安魂阵的进阶版,唤魂阵。
虽说还没有完全学会,但搞出唬人的阵势还是能做到的。
残缺的阵法完成时,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
那被唤魂阵唤来的一丝丝属于曾凡的魂,在大厅里留下几声沉重的咳嗽,以及因为中毒而亡而带来的一丝丝绿色的怨气。
其实即便是完整的唤魂阵,唤回的也不过是没有记忆的神魂碎片,但对于在场这些不懂的人来说,这就是许峰术法的证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还没等许峰使用炼煞鼎,吕临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曾大哥啊,跟你是一伙的啊,你可别害我啊。”他哭哭啼啼地大喊,就怕曾凡的魂说出什么不利的话。
许峰摸着曾凡的头颅,闭上了眼睛。
“煞气化元……”
他看到了曾凡的记忆:
曾凡是曾家旁支的后代,虽说只是旁支,但足以让他活得很安逸。
像这种延绵了几百年的家族,家仆中的“管理层”多半都是自己的旁支,一是给自己旁支一点好差事,二是自己家的人用起来也更放心。
曾凡的父母曾经是曾家老爷子的下人,两人与老爷子相处多年,曾老爷子自然会照顾曾凡。
因此,曾凡成为了少数能识字的下人。
等到曾凡年龄再大了一点,他的父母请求老爷子给曾凡谋个好差事。
因为这些年的忠心耿耿,老爷子将曾凡安排进了渝州的江漕司。
渝州有着整个西南最大的港口,那下游的平原地区都得靠着这个港口才能得到西南的商品,因此这江漕司的每一个差事都有着难以想象的油水。
曾凡凭借着自己与曾家的关系以及自己练达的人情,很快便混得风生水起。
然而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这里了。
毕竟元帅可以提拔将军,但元帅也有要做元帅的儿子。
事情的转机是一个下午。
一个寻常的下午,曾府的下人突然将他叫会曾府。
曾凡并没有在意,毕竟自己与曾府的人很熟络,平时也经常回曾府探望童年的伙伴。
然而这一次,他直接被带到了曾老爷子的面前。
这可把曾凡吓得够惨,毕竟对他而言,曾老爷子是那种这辈子都得俯身仰望的人。
曾老爷子告诉他,让他帮忙动个笔,将泸山县的港口放入陶转运使的探查名单,并且还点名了具体的时间。
曾凡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是个傻子,知道这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
就这样,陶转运使今年抽查港口的名单里,多了一个泸山县。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陶转运使再也没法活着回到江漕司。
知道陶转运使死的那段时间,他寝食难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一封由靖王盖章的任命书便发了下来。
他从一个小吏摇身一变变成了渝州江漕司的江漕转运使,即便他从未参加过科举。
从那一天起,他才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真正的渝州。
金银豪宅成片,娇妾美姬成群。
很快,他的寝食难安便被夜夜笙歌安抚了心神。
而得到代价嘛,只是经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签署一些船只的入港申请。
他很聪明,从来不去过问这些东西是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些对他而言不可能有坏处。
至于去做好人……
好人能活命吗?
陶越倒是个清廉的好官,渝州的航运在他手里壮大了不知道多少。
但陶越死得很早,妻离子散。
……
“煞气化元,添两年寿。
许峰看完了曾凡的记忆,只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因为曾家的老爷子前些年就已经死了。
而且一旦牵扯到曾家人,那么幕后的黑手就直指靖王。
他敢正面对抗周信光,但问题是现在的宋裕能吗?
那些被曾凡胡乱通过的船只里装的是什么,许峰心里很清楚。
周信光的起兵争霸需要军队、军械与粮草。
这些东西的运输,免不了走私。
他相信在曾凡签下的某些走私的货物里,就潜藏着周信光悄悄运进渝州的东西。
而宋裕一直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自己想法的最大原因,急速因为周信光练兵的地点以及军械粮草情况不清楚。
现在就指出曾老爷子,只会打草惊蛇。
那些宋裕好不容易查的一点眉目,都会成为泡影。
因此,许峰需要在帮助宋裕查清案子的同时,将这一部分信息隐藏。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既然他在众人面前说的是,他能让死去的人暂时上身。
那么他现在,就是‘曾凡’。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上次在城门口遇见的,与公孙松交好的曾恒。
曾凡的父母并没有死,而是被派过去照顾曾恒公子了。
这是周信光的一种手段,既能保证下属的忠诚,又能将父母作为人质。
许峰看向曾恒,眼里露出了泪水。
“曾公子,告诉我爹娘,孩儿不孝。”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脸色大变。
这曾凡的魂,真给他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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