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阴蛛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要出手帮助她的意思,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用他那空洞沙哑的嗓音说道:“所以呢,这才一页,要继续引血召唤那种不知名的怪物吗?”
即墨蛛阴的目光很冷,他能够看出那黑血源书所藏的力量是什么,一页黑血书页,临摹刻画出一只黑水妖魔。
那妖魔并非天生天养,而是自书中自我孕育而生的妖魔。
这几乎打破了七界之中的生命常理。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凭空自虚无之中创造出新的生命。
牧片风无比心疼地看着自己眼前那一页纸张中,赤色的线条黯淡下去。
他眼神怨毒仇恨地看着即墨蛛阴,死死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那……那可是黑血源书中的禁海妖魔,你……纵然你是阴刹皇朝的强大阴灵,也绝然无法吞噬禁物,你……你的阴体绝然无法承受黑血之力!你究竟是什么人!”
即墨蛛阴扯了扯唇角:“绝对无法吞噬?我可是你们投靠的冥族亲手炼制出来的怪物啊,我的十一个哥哥都能吞噬,这小小一只海妖,何以就吞噬不得了?”
话已至此,牧片风如何还猜不出来这具皮囊下究竟是何人物了。
“即墨……蛛阴!”
似是回应他的呼唤,即墨蛛阴露出一个残损而狰狞的笑来:“不错,正是我,今日,我是来收你们性命的。”
迎上即墨阴蛛的目光,牧片风背脊寒麻,仿佛被蜘蛛的毒勾汁液扎进肌肤里了一般。
牧连焯再度架起了拳势,瞳孔因为紧张与警惕而距离缩放着。
他压低嗓音道:“我北狐一族,素来与阴刹皇朝井水不犯河水,阁下这般作为,就不怕打破两界秩序吗?!”
即墨阴蛛掀起眼帘,冷漠的目光似是带着几分怜悯的意味,看了他一眼:“你便是北族族长?”
不等牧连焯回答,他面无表情的呵笑一声:“看来也不过一个傀儡罢了,如此黑色长海,如此渡海因果之事,你手底下的这群走狗竟然没有告知你这个族长。”
牧连焯面上一片空白:“你……你在说什么?”
即墨蛛阴随手化出一道细长的冰刃,反手毫不留情地扎进牧片风的肩头之中,血色晕染大片。
牧片风死死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即墨蛛阴道:“这一点,可就要问他了。”
牧片风嘿嘿冷笑两声,额角满是冷汗,咬牙不肯说话。
即墨蛛阴道:“以黑色长海为界,拦截五州三十八部落,以及外敌来犯,人间军队无法横渡黑海,但是你们却可以离开此境,去往南方,这是为什么?”
他眼神淡淡嘲讽:“难不成族长大人真的天真以为,这世上有着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做到常人达不到的事情?”
“在这世上,三生万物,万物相生相克,黑海不存生灵,不存亡灵,只存死亡之意,而巧的是,我阴刹皇朝中人,生来便是携死亡而生,这海中秩序,我阴刹人可视若无物。”
“而要想横渡海域,仅凭你们区区妖族,还办不到这一点,所以你们族中就有聪明人,想出了很聪明的办法。”
即墨蛛阴的声音愈发冰冷,手中再度凝聚出一枚冰刃,虚虚抵在牧片风的一只眼球上方:“那就是捕捉阴刹皇朝之人的阴体,将之炼制成为阴刹片魂,制作成阴魂之舟。”
牧片风看着那冰刃尖端闪烁着恶毒的色泽,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冷汗不住从脖子上滑落。
黑血源书不断翻页,却始终难停一页,仿佛被什么气场压住了一般。
即墨蛛阴沙哑的嗓音宛若生锈的利刃,在风中轻擦,带着微甜的腥。
“一名阴刹人炼制的片魂,足以承载一名狐族横渡海域,前些日子,你们动了好大的阵仗,派出了整整千名狐族出山,前路与归程,怎么算你们也应该要捕捉整整两千名阴刹人。啧啧啧,区区一个没落的狐妖一族……”
他眼底划过一丝猩红杀戮的光泽:“也敢挑衅我阴刹黄泉,还在这与我妄论什么两界秩序,这究竟,是谁先自不量力的打破了秩序。”
噗的一声,刀刃没入牧片风的眼睛之中。
眼球炸裂成浆。
他再也忍受不得,紧咬的牙关间溢出痛苦的惨叫。
冰刃还插在他的眼睛里,即墨蛛阴也懒得去拔,最后幽幽说道:“自取灭亡,大许说得就是你们这群软弱无力的家伙了。”
牧连焯整个人都是混乱的,面色极度难看:“二叔,一个半月以前,我携领千名族人横渡海域,那艘风船你说来自于阴刹至宝,那是!那是!”
眼眶之中的鲜血沿着脸颊不断淌出,可是疼痛似乎没有刺激到他的情绪。
牧片风听了这话,很诡异得变得很平静,低垂着的头颅缓缓抬起,面前悬浮的黑色血书也不再翻动,而是自信合上。
他看着即墨蛛阴,那只仅存的独眼也不再透着方才的不安与恐惧。
他扯了扯被鲜血染红的嘴唇:“至宝?族长小侄儿,你二叔我可是刚刚才对你有所改观的,原来你还是这么的天真。”
染血的唇像是蛇的猩红毒信子,吐出残忍恶毒的语言:“早在执行这个计划之前,我族在冥玖大人的带领之下,就已经提前捕获了大量的阴刹人在虚宝净瓶之中。”
牧连焯气得嘴唇都青了:“勾结私藏冥族还不够,你们甚至不惜招惹阴界势力,打破两界秩序!你这是彻底打算毁我狐族吗?!”
牧片风阴冷地笑了笑:“这都是老族长的命令,可是老族长是为私所以不得不听命于冥族,我不一样,冥族也好,打破世界的秩序也罢,即墨蛛阴也说了,当年我狐妖一族,何等辉煌荣耀,如今却要在人类与妖界的夹缝中生存,分割成两族,传承愈渐稀薄。
呵……牧连焯你自己回头看你看你的子民,如今两名阴刹人就能够将我们打得像狗一样,几千年来,我族并未觉醒过一名真正的九尾天狐,可悲不可悲,我族是千古以来,妖界第一个自立种族的氏族,可是如今,妖界之中,随意一名妖城主将都可以将我族轻易。”
说到这里,他有些疲倦
的闭上了眼睛:“生存还是死亡,若还是一直维持现状的话,我们连抉择的权利都没有,妖神即将再度苏醒,千年前,被选中成为妖神祭品的是蛇妖一族。
如今,妖界群妖鼎立,身为一代妖王,自然会爱惜自己的羽毛,断不可能再牺牲自己的妖民,如此一来,族长小侄儿你认为,最合适成为祭品的又是哪一族?”
如此还用问?
当年蛇妖一族出现一名青蛇大妖,是妖界十二主城的妖将,本不该成为换取妖界和平庇佑的牺牲品。
可是,青蛇大妖身怀妖孕,腹中幼胎不行夭折。
大妖为护住幼胎性命,将一身修为尽数渡于了自己的孩子,三千年修为一朝散去,甚至连象征着信仰与气运的本族妖腾都就此散去。
蛇族没有了大妖庇佑,地位一落千丈,那时的蛇妖一族,沦为妖将们席面上的羹汤美食,妖城贵府的鼎炉妖宠。
直至蛇族血脉愈发稀薄,被妖王认定不再有利用价值,便就此成为妖神犼的祭品。
如今,狐族实力不复当年,又自我分族多年,妖神苏醒,接下来妖王会牺牲哪一方,简直是毫无悬念。
牧连焯面色苍白至极,拳头紧握,便又听到二叔牧片风道:
“你觉得当年我们灭南一战,是有违盟约道义,将你女儿当成手中棋子利用品,可是族长小儿你又知不知道,没有力量,就保护不了任何的东西,即便我们不去吞噬他们,掠夺他们,迟早由一日,南北两族都会成为妖神的腹中粮食。”
似是谓叹,又似是压抑着某种兴奋疯狂的情绪,牧片风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只被刺瞎的眼睛,除了喷溅出猩红的血液,还有浓浓的黑气在涌出。
紧接着,一只全黑渗血的眼珠子,从他眼眶中凸了出来,发出黏肉蠕转的恶心之音。
他低声狞笑着:“事实证明,大哥将黑血源书交给我是正确的。”
即墨蛛阴五指轻轻一笼,缠在牧片风身上的蛛线开始收紧,衣衫裂破,血肉绽开,画面极度血腥。
“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顽强挣扎,这一点我倒是不讨厌,只是啊,你们选错了谋算的对象。”
五指正要用力收拢,将他性命就此了解。
牧片风面上的笑容愈发诡异。
自黑色长海方向掀来的微风,忽然多了几分潮意,像是潮湿的鲜血气味。
即墨烛阴摊开的手掌蓦然一僵,紧接着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五根手指反关节的疯狂扭曲抽搐起来,他脖子上的头颅也僵硬的左右疯狂摆动着,眼珠子在眼眶中乱转,牙齿咔咔咔作响。
他连连倒退三步,失去光泽的眼瞳隐含着愤怒的恐惧。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传出冰冷的剧痛感,想无数只细小的银线蛇钻进了肌肤之中,疯狂噬咬,痛彻骨髓。
可是他的身体完好无损。
那些由蛛线缝合的肉身没有一丝损坏。
被吞噬掉的,是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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