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林间,绿色的叶片尤为鲜活,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生命气息。狂暴的气息涌动,气流裹挟着落叶,好似秋风在扫荡灰烬。无数人影在涌动,十数位黑衣人手持兵刃,浑身散发冰冷的气息。身姿辗转腾挪,招招皆是杀招,正在围攻一位头戴斗笠且背着竹篓的人。
五竹,武道大宗师,传奇女子叶轻眉的仆人。
叶轻眉在庆国京都身死,五竹想要救援却晚了一步,最终只带走了两个孩子。
既为武道大宗师,世间最为绝顶的强者。别说这十数名杀手,就算再来一倍,五竹也不会放在眼里。若不是分心照顾少主子,这些人早就死在他的铁钎之下。听到竹篓中婴孩的哭泣声,知道不能在耽搁时间。
手中漆黑的铁钎,看似毫无利刃锋芒,实则比起兵刃更加锐利。裹挟快若闪电的速度,挥舞间带动数道残影,瞬间就击倒了三名杀手。借助鸿雁般轻盈的步伐,踩踏树干飞身离开地面,铁钎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挥舞间刺死了所有杀手。
对于陌生的人,陌生的事,五竹向来不会多管多问。哪怕杀手都是六七品的高手,他也不会有任何在意。曾经关心的人死了,他如今唯一的牵挂就是身后竹篓中的两个孩子。
谁要对这两个孩子不利,五竹绝不会手下留情。
当他打开竹篓就见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孩,一个因为刚刚的惊吓,还在嗷嗷的痛哭。另外一个则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五竹出神,好似看到什么新奇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时不时的还发出呢喃的笑声。
就在五竹走出树林,挡在眼前的是甲胄精锐的骑兵,还有一位双腿残疾端坐轮椅的人。庆国监察院之主陈萍萍,还有他麾下最强悍的黑骑:“小姐的孩子!还活着吗?我能不能看看。”
五竹也没有多说,放下硕大的竹篓:“左边的是老大,依照小姐的意思姓范,范飞和范闲。”
就在陈萍萍伸手时,五竹交代完叶轻眉最后的话。原本想要阻止陈萍萍伸手,范飞却主动伸手触碰,张开粉嫩嘟嘟的双唇,还发出轻盈的愉悦笑声。
少主子自己愿意,五竹也不会阻拦。
此时范飞也很懵,没想到再睁眼已到异世。就在十天以前,他已经觉醒意识,也见到了自己的娘亲,那风华绝代的女子叶轻眉。他亲眼看到了厮杀,看到娘亲的绝望,还有临死前那一刻的无悔无怨。
直到五竹到来时,他疲累的精神松缓,这才陷入沉睡之中。之前五竹遭遇厮杀时,范飞懵懵懂懂的苏醒。看到那忠心不二,如父如兄的五竹。看到英姿勃发,勇猛果敢的精锐黑骑。还有深情如渊似海,可以为娘亲付出一切的陈萍萍。
可他现在还是婴孩,唯一能做的只有笑,抚平心灵的纯净笑声。
五竹见范飞收回手,这才翻上竹篓背上,起身欲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天地广阔苍茫,即便强如武道大宗师,他也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最终他听取陈萍萍的意见,去了老太太的居住地澹州。
老太太是庆国户部侍郎的娘亲,更是当今庆帝年幼时的奶妈。为人素雅恬静,又德高望重。澹州又远离京都,也算最适合的成长地。
十年后
范飞真正接受这个世界,与自幼好动活泼的范闲和范若若不同。范飞喜爱修身养性,与老太太的生活习惯即为相似。一老一少时常安坐厅堂,平日就是品茶读书。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模样。
老太太时常戏言:“明明只有十岁,偏偏活成四十岁的样子。”
庭院内传来嘈杂的声音,范飞放下手中的典籍,转头对身边衣着朴素的侍女询问道:“府中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吵闹。”
老太太闻言也眼神尤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侍女自然不敢怠慢,拱手脱口而出道:“二少爷带着三小姐出去玩耍,仆从不知行踪,此刻周管家正教训着呢?”
“越来越不知道分寸!”范飞平静的神色,不见任何厌恶之情,说话的意思却极为冰冷。起身的同时,又对老太太行礼禀告道:“奶奶,周管家越来越放肆了。请您允准飞儿先行离开!”
周管家原本也是仆役,被京都范府的柳姨娘赏识,这才调到澹州作为管家。原本也经常受人欺凌,如今趾高气昂的样子,反而让人极为厌恶。
“你已经长大,可以自己做主,想做就去做吧!”
“飞儿告退——”
范飞起身整理衣着,姿态温文尔雅。没有文字和学识的熏陶,决计没有这样的温润气度,刚刚进入庭院就见范闲与周管家争锋相对:“够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这里是范府,是户部侍郎的祖宅。你们当这里是市井,想吵就怎么吵闹。”
范飞从小就天赋卓绝,三岁就能识文断字,又得到老太太的真传培养。哪怕范建身在京都,也时常写信夸赞。周管家有意为难范闲,可看到范飞出面说话,依旧只能拿着棍棒不敢言语。而范闲作为幼弟,早在五岁就与兄长相认,知道兄弟彼此真正的来历。
范飞极有兄长风范,无论是对范闲,还是对范若若都极为重视关爱。可以说范闲是在范飞的“教育”下长大,如今兄长开口说话,他自然也不敢开口。
“管教下人要注意尺度,传出去还不让人说我范府没有规矩。”范飞看向范闲时,暗中使了个眼色,范闲顿时暗暗回应。这才又开口对范闲,还有稍显胆怯的范若若道:“出去玩要注意分寸,说一声不是麻烦事!”
有时候范闲也想不通,明明两人长得有五六分相似。不知他为何总是有些惧怕兄长,大概这就是长兄如父的意思。或许还有其他方面,譬如兄长狠辣的手段,智谋百出的心机。就像眼前的事情,明明他也想教训周管家却非要自己出面。
更让他气愤和无奈的,还是他不得不出面。
“遵命,大少爷。”
“我会牢记教诲的,大哥。”
范飞收起严肃的神情,笑着对范若若招手道:“若若去洗漱,待会就要开饭。”
范飞转身抬脚进了厅堂,对老太太笑了笑也不说话,随手拿起典籍滋滋有味的看着。老太太轻轻的笑着,伸手点了点范飞的额头道:“飞儿,老是这样算计闲儿,就不怕他以后报复。”
老太太是何等人物,历经世事沧桑起伏。更何况范飞又未刻意隐瞒,她自然“看的”清清楚楚的。范飞抬头漏出爽朗的笑意,轻声细语的道:“奶奶,我与小闲是亲兄弟,又从小一起长大。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就算我要算计小闲,也要他心甘情愿不是,我最多就是推波助澜。”
这些年兄弟在身边长大,老太太的眼光自然能看清,这兄弟二人不同的性格和能力。范飞为人恬静沉稳,做人有恢弘大气的心机,做事也有无情毒辣的手段,堪称年轻一代中的俊杰雄才。反观范闲性格跳脱,做事又吊儿郎当,完全一副嬉笑玩闹的态度,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范闲最多也就算不错,范飞才是真正的雄主。
“也罢!你们兄弟二人自己闹吧!”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拉着范飞的手开口道:“算算时间,绝影那丫头也该回来了。”
“奶奶的记性不错,绝影说旬月内破境五品,还有三天就应该回来了。也不知道她跟五竹叔去了哪,连我都要瞒着。”
绝影是范飞贴身服侍的丫鬟,亦是范飞的剑侍和死侍,五岁时流落街头被范飞买下收养。谁也没想到这丫头是个练武奇才,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就成就五品境界。一直随五竹修行四顾剑,范飞要求她只修剑法,不修任何剑意和剑道。
说是侍女,实则多年的相处,老太太早已把她当成孙女。绝影又极为乖巧,自小就很懂事,与范闲和范若若更是情同兄妹。多日未见这丫头,老太太也不禁有些想念。年龄越大,越是希望子女承欢膝下。
“奶奶,要不等绝影回来,我让她好好陪你走走。”
老太太轻笑着道:“傻孩子,你舍得吗?你跟她可是从小就形影不离。”
“奶奶只要开心,飞儿做什么都可以。”
范飞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看出范闲善良且不愿连累他人的性格,就是想给周管家一个不痛不痒却又必须牢记在心的教训。果然也不出所料,范闲事后狠狠给了一个巴掌,蕴藏霸道真气的力量,让周管家的脸孔肿胀了起来,凸现稚嫩鲜红的印子。
尤其是在他跌倒在地,范闲还狠狠的踢了他两脚,范闲有范飞兜底不会手下留情。
范飞看到了,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了:“管家这是怎么了?”
周管家因为疼痛,说话时有些哆嗦:“二少爷打的,我不分尊卑,该打。”
范闲有些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既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出口反驳。反而他身旁的范若若,帮着范闲解释前因后果。可还没等老太太开口,范飞先一步对兄妹说道:“小闲无礼且殴打他人,我作为长兄罚你抄写家族训诫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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