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么呆呆的站着人群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凉亭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打乱了他们的思绪。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儒衫的男子手执白纸扇,轻轻摇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然后朗声道:“鲲鹏翼展九万里,鸟雀低声嘤嘤啼。”
“方才想了许久,可惜就只得这么两句。”说着,他低头叹了口气。
站在他身旁的灰衣男子笑道:“佳句难得,马兄能作出这两句已然让我等钦佩不已了。”
“是啊,马公子,你这两句一出,我等还如何继续作诗啊?”
“唉,看来今日这诗会定是马公子拔得头筹了!”
……
听着众人的恭维,马姓男子颇为自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作出这两句,便是那些大儒来也是有难度的吧?
他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连连拱手:“诸位之才,谁人不知?这样说真是折煞了在下了。”
众人一听,赶忙准备捧哏。
这时候,一句突兀的声音传来。
“马自得,不过两句,也好意思读给我等听?真是太可笑了。只讲究韵脚对仗,而且只有两句,这也叫诗?”一个神色傲气的青年嗤笑道。
他身后的矮小男子赶忙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小声道:“卢天傲,这马自得是庆州知府马天闻的儿子,万万不可得罪啊!”
“哼!他老子是马天闻我就说不得他了?”卢天傲嘲讽道:“他就算是李相国的公子,我也得说,这两句诗,狗屁不是!”
这句话声音很大,在场的各位都听到了。
马自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场间的众人哪个不给他面子,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
京城里朱紫贵人颇多,本来他还想趁着今日诗会扬名,被这家伙一搅和……
马自得气不打一处来,此刻恨不得踹上这小子几脚。也就是不在青州,不然这小子非得挨上几十板子不可!
“卢兄,也有佳句?”马自得脸上挤出笑容,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作出什么好诗来!
马自得本就生的英俊,此刻露出笑容,顿时惹得场边的一众花痴眼冒红心,有些心脏不好的甚至惊叫出声。
陈可观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赵环环,她倒是没什么反应,陈可观暗暗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她也是花痴呢。
“这两句写的太好了,这马公子笑起来竟然这般好看…………”赵环环睁大眼睛看着凉亭之中站着的马自得喃喃道。
陈可观闻言,微微一愣,他果然想多了,女人都是一个模样,见到好看的帅哥就走不动道儿了!
随后他暗暗想到,自己的模样好像也蛮英俊的!于是不好的心情瞬间消失,他摸了摸鼻子也笑了起来。
赵环环感觉陈可观有些小动作,然后转身看向他:“陈可观,你笑什么?这两句诗做的不好吗?”
陈可观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她:“挺好的,挺好的。”
赵环环白了他一眼:“言不由衷。”说完再度看向场间。
只见卢天傲缓缓走到凉亭中间,然后看着马自得傲然道:“自然是有的!”
说着,他单手负后,不顾身后男子的阻挠走到了众人中间,脸上盛气凌人:“红烛夏夜许愿灯,罗扇清摇拂清风。灯街月色清如水,念头通达诗自成。”
众人闻言,神情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小子真能作出诗来,而且还是不可多得的佳句。
既描写了景色,又抒发了情感。
“好诗啊,好诗!”
“若非今日诗会,如此佳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现人间啊。”
“如今这作诗之人就在面前,快哉快哉!”
……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句,与刚刚马公子所作相比也不落下风。”此言虽然表面上是夸赞卢天傲,实际上连带着马自得也夸奖了一番。
这句话一说出来,马自得脸上顿时有些得意。你小子写的好又怎么样?老子有捧哏的!
那人说完看着卢天傲:“不知卢公子出身何处,师承何人啊?”
卢天傲闻言冷哼一声:“你将我作的诗跟他的相比,简直是太可笑了,二者有可比之处?”
“两句七言而已,连诗都称不上吧?”卢天傲说完,脸上露出一丝嘲弄!
“这卢天傲什么来头?竟然能做出这等好诗。不过,此子确实狂的没边了,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给!”马自得暗道,可惜他并没有回答此前那人的问话。
他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自己刚刚那两句跟他的相比确实是有些不足。而且自己只有两句,他有四句!
不过他是个有风度的男子,至少在场边这些花痴女子的眼中是,他看着卢天傲脸上再度强行挤出笑容说道:“卢兄这首诗词确实做的极佳。”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作出来的,可否跟我们说说这作诗的心得啊?”
他这句很明显,你他娘的就是来出风头的,谁知道你想了多久呢,说不定还是请人写的!有种现在作一首?
卢天傲头颅微微扬起看都不带看他的,然后傲然道:“此等诗词,张口即来,何须多想?”
马自得还未说话,他身旁的跟班张若恺开口了:“听卢公子这么一说,这作诗好像跟喝水一样简单。”
这句话就是把卢天傲架在火上烤了!你小子要是敢认,你他娘的就做一首,如果不敢认,那你就是吹牛……届时,你小子可就要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卢天傲闻言看都没看他,朗声道:“喝水也好,作诗也罢,在卢某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众人闻言,脸上都是露出一副莫名的神情。看向卢天傲的神情都有些变化了,难道他作诗真能如喝水一般?还是说这小子在吹牛?
就连陈可观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小子这么狂的吗?要不是老子不想出风头,就你这水平?
赵环环仍是一脸花痴状,不过现在她看的人是卢天傲:“如此狂妄,是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诗词真能张口就来?”
陈可观听着她的话语,酸道:“反正我不信!”
赵环环目不转睛地盯着凉亭之中:“那就看看!”
不等他人开口,张若恺笑道:“如此,那卢公子再作一首如何?我等也想见识一下。”
他着实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狂,等下他要是作不出来必须得好好羞辱他一番。
卢天傲闻言:“作诗而已,出题吧。”
张若恺笑道:“今日风月诗会,有风月河,有花灯,有才子,有佳人。卢兄随便挑一个?”
卢天傲傲然道:“这有何难?”
说着,他脚下动了一步。
然后开口说道:“风月河畔观风月,花灯之下赏花灯!”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一步成诗?这……
卢天傲没有给众人感慨的时间,他再度踏出一步:“乾州弟子多才俊,佳人面前闲作诗!”
两步两句佳句!
众人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只想看他下一步会做出何等样的诗作来。
一个个仔细盯着他的脚下!
卢天傲神色淡然再度朝前走上一步,然后看向出题的张若恺:“作完了,如何?”
不仅张若恺愣了,在场的才子佳人们都愣住了,我们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说完了?
这就完了?
卢天傲看了看众人脸上的呆愣神情,他傲然道:“才子佳人,风月花灯,皆有!”
“不过我觉得淡淡叙事抒情不够!”
“所以……”他再度走出一步:“浅滩鱼儿跃龙门,金榜题名未可知。他日庙堂遇小子,再与佳人说相思。”
狂!
狂的没边了这小子!
这是众人心中的想法。
随后便是震撼。
此等七律,三步作出,他日未必不能鲤鱼跃龙门!
若是真让他登上了庙堂,再与她们说相思?
场边围观的女子,一个个脸上爬满了红云,只得拿出小扇偷偷遮住自己的脸颊。
脑海中已经浮现他穿着状元袍的样子,届时再看到他……再与她们话相思……
就连赵环环也被俘获,只听她喃喃道:“如此才子,他日定能成我大乾柱石!”
“可惜我已经有了婚约。”
“不然……”
陈可观一听,心头微微一酸:“不然什么?”
少女的美好幻想被陈可观大乱,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
陈可观闻言大怒,他奶奶的不就是作诗吗?
老子也会!
说着,他径直朝凉亭中走去。
赵环环见状,神情微微一愣,他要做什么?
她看着陈可观大声喊道:“陈可观,你做什么?”
陈可观头也不回:“今日诗会,自然是作诗了!”
赵环环闻言,心中也有些好奇,这家伙真的会作诗吗?
等下他要是丢了脸,我就赶紧溜走装作不认识他。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娇俏可人!
众人一听陈可观也要作诗,顿时来了兴趣。
珠玉在前,他这么一个穿着华服的公子哥能作出来什么诗?
一想到今晚过后被人谈论的对象不是自己,也不是卢天傲,而是这个为了讨他身旁佳人欢心的家伙。
一众才子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陈可观出丑!
场边的女子们看到凉亭中又来了一个英俊的男子,顿时眼冒小红心,心中暗道今日没白来。
等下就算他作得差了些,也必须给他鼓鼓掌。
看着众人期待的神情,陈可观也不墨迹,张口就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在场的众多才子见他开口已然做好了大笑的准备,没想到他一开口,众人笑不出来了。
众人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出画卷。
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她的容貌服饰是如此美艳动人,以至连白云和牡丹也要来为她妆扮。
春风骀荡,轻拂栏杆,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冶,她的美如仙女更胜仙女。
如果不能在仙境群玉山见到她,那么也只有在西王母的瑶台才能欣赏到她的容颜吧?
此首形容女子容颜的绝句,让人听得心神向往,恨不得赶紧见一见实重形容的女子。
张若恺低下头叹了口气。
马自得脸上终于挤不出来笑容。
就连刚刚一脸自傲的卢天傲,此刻眼中也露出了沉思之色。
在场的众多女子一听,立马将自己代入进诗词之中。
赵环环则听得捂住了嘴巴,这是陈可观写的?
陈可观看着众人的神情,十分满意。
不过,这就完了?
当然不可能!
既然要装逼,那就装个大的!
于是,他学着卢天傲单手负后,一只手放在胸前,朝前走了一步,再度开口:“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乾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又是一首描写美人的诗!
场间的才子佳人听见,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
张若恺转身就想离开此地,今日这诗会白来了,马自得根本不可能扬名了。
就算是名声传出去了,也不过是别人口中的笑柄罢了。
在这两首诗面前,马自得做的只能算是依托答辩。
马自得看了看他,然后叹了口气。
就连此前颇为傲气的卢天傲,都皱紧了眉头。
更别说围观的一众男男女女,他们早已呆住。
这样的绝句,两步两首?
有些大胆的女子竟朝他扔出了自己贴身带着的手帕:“公子我叫如花,家住南城十七坊古来巷子,奴家愿为公子洗手作羹汤!”
陈可观闻言有些好奇,这谁这么奔放?
于是转头看了看她,然后立马转过头来。
果然叫如花的就没一个好看的!
随后,他看向场边人群中站在的赵环环。
赵环环捂住小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陈可观朝她笑了笑,再朝前走了一步:
“赵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展颜天下知!”
这首他稍微改了一下,专门作给赵环环听的。
此刻,他已经不想再看众人吃惊的模样了。
他径直看向赵环环。
赵环环不是傻子,所以她自然听出来这首诗是专门作给她听的。
原来陈可观不但长得英俊,竟然还能做得一手好诗,而且他还为自己拼了好几次命。
可惜啊,他是个太监,赵环环暗暗叹息。
陈可观见她神色,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难道是自己把这些人比下去了,她不爽?
他奶奶的,陈可观心头又酸又气,既然把你们这些渣渣秒了,索性秒个干干净净!
他再度朝前踏出一步:“君不见,乾昌江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勇公,齐先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周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朋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说完,他也不顾众人吃惊的模样,径直朝赵环环走去。
“陈公子,留步!”
“可否告知住处,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陈公子,可否交个朋友啊?”
“陈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华,真是让人敬佩。在下厚颜,想与陈公子交个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这句话是卢天傲说的。
陈可观却连看都没有看他,这小子刚刚出了那么多风头,他奶奶的,越想越气!
……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到了赵环环面前赌气似的说道:“是我的诗作得好,还是他们作的好?”
赵环环已经呆在原地了,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口中喃喃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赵家有女初长成……”
听着她的声音,陈可观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众才子佳人终于醒悟,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赵环环被围过来的人群挤了一下,终于清醒过来:“作的确实不错,看来平日里没少受我熏陶啊!”
陈可观看着言不由衷的她,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傲娇的小丫头。
他开口说道:“走吧?”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涌来,再不走就只能动手才能离开了。
眼见陈可观就要溜走。
众人大急。
尤其是凉亭之中的才子们。
如此大才,岂能默默无闻?
我大乾若是能得此英才,何愁文道不兴?
可惜,陈可观还是走得慢了一些。
他们被众多才子佳人围住了。
“陈公子,如此大才,可愿做天子门生?家父乃是国子监里的先生,在下原为公子引荐!”
“陈公子,今日四步四诗,简直惊世骇俗啊,让我等好生佩服。”
“陈公子,我是太子座下门客,如果公子愿意的话,我想太子非常愿意与您把酒夜谈。”
……
听着一句句或恭维或招揽的话,陈可观无奈了。他奶奶的,就知道不该出风头。刚刚他的脑子肯定被驴踢了!
沸羊羊是真的该死!
现在完了,他娘的想走都走不了。
总不能把这些人都锤翻吧?
他看着众人拱了拱手,众人见状赶忙还礼。
陈可观脸上露出苦笑:“诸位不必客气,在下只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罢了。”
“偶然窃得前人诗句,背与诸位听听,其实我并不会作诗。”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狐疑的表情?
哪个前人?
能做出来这等诗词的岂会籍籍无名?
这小子不老实!
他肯定在撒谎!
“陈公子莫要谦虚,四步四诗的壮举,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做到?”
“前人若能如此,这些诗句恐怕早就流传下来了,陈公子还是莫要谦虚了。”
“是啊,若真是前人所作,还一下子作出四首……哈哈,陈公子莫要再谦虚了!”
……
这一众恭维声,让陈可观有些头疼。
赵环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此刻她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至于他们此刻的处境,她知道陈可观一定会解决好,然后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出去。
陈可观实在受不了了,然后轻轻咳嗽了两声,场间瞬间鸦雀无声。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道:“诗词不过小道!“
”我等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此言一出,场间变得更加安静了。
这时,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此刻,京城无数人抬头看向夜空。
一道连接九天的青色光柱,自天外而来,落到了陈可观的头顶,随后消失不见。
众多才子见状,个个眼中露出羡慕之色。
如此多的浩然之气,这得读多少圣贤书啊?
陈可观身体之中猛然涌入数量如此庞大的浩然气,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神清气爽。
他不知道的是,只要他现在开始修炼儒道,假以时日,便能顺利的达到二品立言之境!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主动再来一次数十年的义务教育……
趁着众人还在惊讶、茫然,他拉着赵环环的小手就朝人群之中挤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众人竟然自发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陈可观有些纳闷,不过现在能走,当然是极好的。
……
西山脚下,一处草堂中。
李文贞倚靠椅子上握着一卷古书正在打盹,突然间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城中那道青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
他喃喃道:“如此庞大的浩然之气,是齐天吗?”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将衣衫理好之后,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站在风月河畔,李文贞拦住了一位面露激动的男子:“公子,打扰一下。老朽刚刚看到一股青气落下,这里发生了什么?”
……
大明宫中。
赵凌月看着城中那一道粗壮的浩然之气,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大乾要再添一位大儒了!”
不知比之李文贞如何呢?
……
浩气楼中。
齐浩然放下手中酒杯,看向城中那道青气,然后笑了起来。:“陈兄果然是个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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