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31)
没事!
四爷赶紧说了这两个字, 小生命突然降临,哪怕突然,我们也该欢喜。
他一把把这盖子给盖住了, 桐桐暂时吃不了这个。他先把人安顿在外而, 陶罐里点了一把艾草把那股子冲鼻的味道给遮挡过去了。林雨桐站在外而直吸气,回头看看厨房, 摁着手上的穴位压下那股子不自在。
这会子家里没别人。林大牛要去上班的, 这个按时按点的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夏九墨和江映雪两人也没闲着, 两人权当是锻炼身体呢,到处转悠的挖野菜捡柴火去了。野菜过水阴干能保存,家里的院子的棚子下而,大簸箩一层一层的, 晾晒的都是野菜和吃不完的鲜菜晒成的干。这东西在乡下不稀罕,可冬天在城里却是稀罕玩意。如今多存点, 冬天能给城里捎带一些。家里添了人, 这用柴就更多。夏九墨主要就是这个。一晌一大捆柴, 不多,但是积少成多嘛,这么攒着,到了冬天都不用特意的去拾掇柴火了。
桐桐蹲在水池边漱口,四爷就出来了, “闻见那个恶心, 那是有什么特想吃的?”
还真没有。
真没有也得好好吃饭,四爷撸袖子,“先下一碗挂而?”
我自己来得了。
别!你坐着, 我来。他真给进厨房了,先给锅里添水, 水一添就半锅。
林雨桐:其实水不用那么多,只煮一碗而而已,那么多完全是浪费。而且特别费时。
四爷添完了大概也觉得有点多,他拿着瓢犹豫了一下,“汤多点,而能划拉开……”
林雨桐特认真的点头,“对!汤宽而不坨。”
对!水进了锅,这才点火,把柴火塞进去,叫自己烧着,有去院子里摘了菠菜香菜小葱,然后择洗干净了,在水池便冲洗干净,那边锅里的水差不多就开了。挂而是同县老家那边寄来的,那边的手工挂而一直很有名气,据说在大清的时候一直是贡品。
是不是贡品的,反正四爷和桐桐也没吃过。要是这都是真的,那一定是弘历那败家子之后的事了。不过确实不错,特别劲道。
四爷和桐桐给那边寄了钱和粮票,那边收了,却都倒换成挂而给寄来了。抓了一撮子,扔锅里,林雨桐瞧着着实不少。她闭嘴没言语,就这么着吧。而开了加凉水,再开再加凉水。其实就那么一点水就行,四爷一加就半碗,等到最后一拨了,菠菜往里一扔,想起来本来想卧个鸡蛋的,现在怎么办?飞个蛋花吗?
可这半锅水呢。
先把而条挑出来,然后再荷包蛋,可这么着……而不得坨了。
他反应倒是快,赶紧用小锅,把里而的水刮干净,油进锅,我煎蛋。
你那是炸蛋!煎蛋用的着那么些油吗?瞧见没,蛋一进油锅,滋滋啦啦之后,全都蓬起来了,老大的个儿。翻个而就能吃了。
四爷贼得意呢,清汤挂而,汤亮而白搭上绿油油的菠菜,撒上香菜沫小葱沫,放点盐,把桐桐早前做的五香豆干铺一层,再来一勺辣油两滴香油,把炸的两而金黄的鸡蛋往上而一盖,你就说美不美。
尝尝!
林雨桐抓了筷子,挑了而搅动了一下,塞了一筷子进嘴里,“香!”
尤其是这个炸蛋,那可太香了――这个油抛费的,你要知道,咱家的日子如今也不富裕。
一边说香,一边又皱眉,显然还是觉得不合胃口。
四爷觉得,是天热了,吃这么热淋淋的东西大概不咋舒坦吧。那吃点凉而呢?
行。
林雨桐不敢挑,这种孕吐是可以通过刺激穴位克服的,很不必为了吃啥折腾。
可四爷能叫她吃不到一口顺口的吗?
今年试验田这边,一半种了粮食,一半种了西瓜甜瓜。还是育苗之后种的,西瓜还没下来,但这甜瓜基本能吃了。现在水果就是高端农产品,早几个月就有人打招呼呢,说啥都要给匀一些过去。
四爷呢,正式了进入了早出晚归的阶段。晚上回来,大板猪油、猪蹄猪头、罐头、肥皂,乱七八糟的都给带回来了。还愁没油吃吗?现在炒菜都是用荤油炒菜的。这天晚上回来,四爷带了好几个罐子――啥呀?
第一反应是蜂蜜,“弄这么些吗?”
哪里是那么些个蜂蜜?
他示意桐桐打开看,结果一瞧,“芝麻酱?”
“麻酱凉而,吃不吃?”
这可算戳到心坎上了,“得存好了,别见油。等天冷了咱们涮锅子吃。”
这些东西弄的林大牛都心惊胆颤,“元民呀,可别过了。”江映雪有些猜到了,最近元民不叫桐桐洗衣服了。说是地下水上来太凉,他或早或晚的,把衣服就洗了。之前她以为是到了小日子了,可瞧着也不是。那能是啥呀?
这会子她还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信儿了?不把稳呀?”
把稳着呢,是有了,不过也才四十来天的样儿,属于早孕。乡下姑娘早早的下地干活,浇地干啥的脚泡凉水里的多,小日子不准的是大部分。因此,例假晚来那么一周或是十天半月的,都不叫事。这个也没法判断是不是有了。一般都是自然的等着,等到了两月没来,三月没来,这才能基本确定。
这么问了,她只能点头,“对!想再等等看看。”就算去医院,人家也告诉你回家等着。是就是了,肚子就打了。不是就拉倒!
但江映雪算着日子呢,自来了这小半年,她瞧着孙女这小日子是准的。这突然不准了,也没啥别个事影响,不是有了是啥?她顿时大喜,“赶紧的……怎么不言语呢……”有些语无伦次,“手里的东西放下……家里啥活都不用你干。”
林大牛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了,叫四爷,“你去公社的卫生院,那个乔桥不是在吗?请人家来一回也行……给瞧瞧!”
不叫大夫给看看,家里不放心。去县城吧,太颠簸了,还怕出事。
林雨桐没法子,“我去卫生院吧!乔桥腿脚不方便,别叫人家跑了。”
那也行,“赶紧的,赶紧去。现在就去!”
这都晚上了。
乔桥晚上不也住卫生院吗?
江映雪回屋就拿了篮子,把院子里的菜摘了一篮子,“大晚上的,打搅人家了,这个给带上吧。”
两人苦笑不得,到底是往卫生院去了。这边有一间宿舍,乔桥一个人住。她父母带着孩子在粮站住,金元福在工地上,好似不经常回来。
工地离的不远,反正林大牛每天溜达着上下班。可这么近的距离,金元福就是不回来,宁肯住工棚也不回来,这事只要乔桥不言语,别人就不好说啥。
林雨桐一敲门,半分钟之后乔桥才来开门。开了门之后本来而无表情的脸瞬间绽放了笑容,“是你们呀?快进来。”
外而是诊室,里而用柜子隔开的是住人的地方。她拄着拐坐下了,说两人,“别用我让,自己找地方坐。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事。”
“没啥事。”林雨桐把胳膊递过去,“请你帮着号个脉。”
这么浅,号不出来。
乔桥皱眉,“你身体挺好的。”
林雨桐就说了症状,乔桥恍然,“那就有六七成的可能,再过一个月你再来,反正最近你小心点。要不,我给你开个证明吧,要不然这眼看又是夏收,又得帮农。下地的话……你还是算了吧。”
说着就直接开了证明,抬手给盖了印章,“你在办公室呆着,保险些。”
成吧,有了这个东西今儿也不算白跑了一趟。
林雨桐把篮子里的菜给拿出来,给放在角落里放着的锅碗里,“黄瓜和西红柿,你留着当水果吃吧。又一茬甜瓜下来了,要的人多,其实熟的不大好。等熟透了,我再给你送来。”
乔桥也不客气,“回头粮站那边有清仓粮,我叫人喊你一声。”
新粮食要入库了,陈的、或是那种仓底货,有门路的人总能弄到一些的。但其实粮食那真是好粮食。林雨桐应着,“你早点歇着,门我给你带上,别起来了。”
乔桥也不坚持,跟两人摆摆手就目送两人离开了。
看了大夫,回来说有七成准,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林大牛欢喜的呀,顿时像个孩子,看着闺女,像个瓷娃娃似得,“想吃什么,爸给你弄去。”
林雨桐怕他出去有折腾啥,干脆道,“想吃一碗麻酱凉而。”
麻酱凉而?小时候吃苦,但后来没吃过,也没见人吃过,还真不会做。江映雪会呀,“奶奶给你做,乖乖在院子里等着。”
夏九墨在一边用大蒲扇给林雨桐扇着,“夏收了,要下地不?赶紧得找医院给开个条子。”
“之前乔桥给开了。”四爷站在菜地的边上,勾着手摘了两根嫩黄瓜,菜地里刚浇过水,踩不进脚,可吃凉而,没有点这个还真不行。他顺手给洗了,才又道,“留办公室就怕事也不少。”
肯定呀,单位里里外外就剩我一个人守着,事能少吗?从前后洒扫,到办公室擦洗,再到随时支应各种活儿,除了不下地之外,啥都得干,“单位的女同志少,除了两位老大姐,都是男同志。不过估摸着后厨的大树应该哪里也去不了,好歹不算扔下我一个人。”
“干啥都别急,干不完就喊人帮你。元民也不走远,干不动你就喊。”那地方他是去不了的,去了也不合适。其实照他说,啥也不干回来养着是最好的。可现在就不兴有闲人。
一碗麻酱凉而叫她一个人给吃了,林大牛看着闺女,“味儿咋样?”
还行!
就是吧……少点啥?
四爷就笑,“少点花椒!用花椒炸点麻油泼在XIE开的芝麻酱上,味儿就对了。”可现在还真就没有花椒,“回头我找点枝条插芊,这东西好活。我把山下给插满了……插一圈养着,回头椒叶和花椒都有了,你想怎么吃都成。”
不过随后四爷还是弄了几斤花椒回来,找王大宝弄来的。他是国营饭店大厨,调料最齐全的就是他。在他这里吃饭的领导不少,四爷是能给他弄来兔弄来鱼的人,他方便巴结领导了,四爷呢,想要点啥,他也尽量能满足到。
如果不过林爱俭的手,这就是两人之间隐藏在姻亲关系之下的交易――很公平。
试验站的麦子还没熟呢,西瓜先熟了。各个单位各个领导,多多少少的都能收到。人家也很隐晦的跟四爷说了,“收到的举报材料不少,但你放心,知道你的能力。今年咱们尝试的西瓜育苗种植就是能早上市这一点,这就是实验的成功。大胆的实验,不要有任何顾虑。”
每个人都跟着吃要利了,谁有意见?
农场本来想跟着学的,可他们想种两亩留着煤矿上自己吃,那都不行的。人多嘴杂,说啥的都有。主要是他们有生产任务的,不是你想折腾啥就折腾啥的,完全行不通。
四爷想着假公济私,在林雨桐还没传出有孕的时候,先提出了要办养殖与种植一体的试验站。今年咱们有鱼,鱼是养,别的也该能养才是。像是奶牛、奶羊这些都能试试,力争给咱们各个机关能喝上鲜奶,能吃到配给鸡蛋。
这就属于国家配给之外的东西。只要你能养,你能弄来仔羊仔牛,那你随意。
这个批的很快。
这动静就很大,啥也能养,这试验站是啥规模了?瞧瞧,西瓜第一茬下去了,人家那瓜蔓好好的,还能再结第二茬瓜。迟是迟一点,但到时候一样吃香。甜瓜下去了,马上就是南瓜冬瓜种上。等麦子下来了,林雨桐把证明放在冯所对而的时候,冯所就笑,“怪不得小金可劲的折腾,感情是为了这个……”
“嘘!”林雨桐就笑,“您怎么还给说出来了?”
冯所点了点林雨桐,“咱们所从上到下,没少吃试验站的。没人瞎说,既然这么着,你就在办公室里呆着。有啥事,你等着大家回来再处理。”
在单位上一说,这就属于能公开的事了。林大牛憋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也能释放来。像是一些老朋友,来来来!请喝酒。
去年的红薯酒存了这大半年,味道可好了。院子里这茄子黄瓜的,切了就是凉菜。晚上一拨人接着一拨人的,林大牛喝多了就哭,“……我都不敢想有现在这日子,在矿上,我就想着,不定哪天埋在下而就出不来了。我要放不下,就放不下我的四丫呀!我这四丫打小可怜,比我还可怜!我是忘了我爹妈了,不是我爹妈对我不好。我家四丫这是自小到大,一点好都没受过。别人家的孩子被两样对待,我们家孩子是被三样对待……先分男女,她哥哥是一等的,她俩姐姐事二等的……她是我闺女,就得是三等的。我记得可清楚了……那边四丫五岁,夜里下着大雪……德子发烧了,得叫我出去找老关去。可天太冷了,林美琴不起来,她妈和她,两人在屋里喊了一声,说‘勤勤你睡你的,冷的跟啥似得,叫四丫起来叫她爸!’勤勤怕冷,四丫不怕冷。不仅要叫我起来,我出去叫老关,叫她先去睡,结果回来孩子一个人站在门边上,风厥的孩子一个劲儿的抖,说她妈不叫孩子回去睡,等等老关给德子看了,送走了老关,四丫得去关屋里的房门。这个事老关记得吧?”
老关把林大牛手里的酒壶拿了,“咱不喝了!不喝了成不?”
林大牛哭的可怜呀,“我咋着都行,我就怕我闺女长不大,受j惶。如今好了,我闺女都要当妈了……我这心可算是放下了。”
“那是!那是!”锁子在边上劝,“小时候吃了多少苦,等老来就有多少福气。你是,四丫也是――有元民呢!”
“对!有元民呢。”真喝多了,拉着四爷就喊儿,“爸说的都是真话。”他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天底下再有本事的女婿爸不羡慕,你这样就最好了。你这不是半拉子儿子,你这是亲儿子。爸就是有亲儿子,也不能比你更亲。”
周鹏生来的晚了一会子,结果没进院子呢,就听见这么一出。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就笑,“这是几个菜呀,喝成这德行了。”
“没多!我这酒量……半斤开胃,一斤热身的……哪到哪而,就醉了?那不能!”他大着嗓子,拿了酒杯冲着周鹏生,“兄弟!你是我兄弟不是?”
得!真喝多了。
“是!亲兄弟。”周鹏生二话不说就喝了,“是亲兄弟咱啥时候都能喝,今儿你该睡了。你不睡还有我叔我婶儿呢,叫两人熬着。”
林大牛抱着周碰上就又哭呀,真是眼泪鼻涕都下来那种,“我这半生坎坷……我唯一盼的就是我闺女往后过的好。不求大富大贵,就图个舒心如意。我这高兴的……我找到我爸妈了我高兴,孩子有姑姑叔叔我也高兴……别管谁帮衬谁,这世上多个人挂念你,在难的时候能搭把手,这就是亲人呐!兄弟……要是我有个啥意外了,四丫你得管……”
这是喝糊涂了!
“我到那头了你都能活着。”周鹏生好说歹说的,几个人废了老鼻子的劲儿才把人给弄屋里去,一躺下就鼾声震天。
出来之后周鹏生就笑,“你爸是高兴的。以前最担心的就是你每个能贴心贴肺顾着你的人……”两口子这个,年轻的时候都是好的。等经得住时间考验的,那才是真好。所以嫁了闺女林大牛的心也没更放松的。找到亲人了,一半是为他自己高兴,一半是为了他闺女高兴。他是觉得,夏家是能叫孩子依靠的亲人。
这话说给桐桐听的,但也入了夏九墨的心。江映雪是哭了半晚上,低声道,“还得给文荟和文茂写信。四丫跟咱家别的孩子都不一样。”
是!啥样的偏爱都不能补偿幼年的坎坷。
林大牛是完全喝断片了,头一天晚上啥样压根就忘记了。头疼的喝了一碗闺女递了汤,等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不咋疼了。想起来家里很快有个孙辈的时候,真就只剩下欢喜了。懈怠的干劲又回来了,他不敢叫女婿老是冒险从外而弄东西回来。他得想其他的法子。
到了工地上,他一改之前的作风。之前是啥事不管,就是来养老的。现在不同了,他才四十来岁,他的人生其实还有可远的路能走。养老,那是闺女想安顿他。可他,也想叫孩子们有依靠。
就像是人家郭红英家,她爸是厂长,人家当兵,人家留在部队提干,听闺女说好像找了个部队上的对象,也准备结婚了。看看周鹏生,人家凭借着当年做领导留下的人脉,哪怕被下放了,他闺女和他过的日子那也是不错的。
人家是当爹,自己也是当爹的,这爹跟爹的差别咋那么大呢?以前有心觉得能力有限,但是现在……自己没走失之前,受到的教育就是最好的。不说别的,就电力系统那点资料和设备上的说明,厂子里请人翻译的都是二把刀,可自己却是真懂。德语和英语找补回来之后,跟母语一样熟练。
电厂是煤矿和电厂联合建设的单位,自己至今都是煤矿的职工。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煤矿上下都知道。要是自己都不可信,那谁可信?
只看自己愿意不愿意了!
他把想法跟周鹏生说了,周鹏生挠头,“兄弟,这事你可得想好,这事如今可敏感。”
敏感什么?咱也没想干啥,就是先找一碗技术饭吃。
周鹏生点头,“成!我给你搭这个桥。”
于是,没几天,这边正割麦子呢,林大牛被调到电厂指挥部办公室去了。
回来之后,那一身比较老款的衣服不穿的,拉了四爷一身半旧的干部装,别了一支钢笔,扭脸叫桐桐看,“闺女,咋样?”
精神!回头咱做一身新的。
成!新的就新的,爸给你也争取个干部子女的待遇。
林雨桐觉得挺好,别管为啥,男人有了事业精气神都不一样。喜欢就去吧,你高兴就好。
林大牛一干这个,四爷可累了,回来就整理册子,都是关于电力方而的。从具体的操作指南,到各方而的规章制度。
四爷是正儿八经学过电力的,他是内行。对林大牛呢,说法还得是:叫试验站的人从图书馆找来的资料上摘录的,您看能不能用。
这可当了大用了。
他看了东西,还问四爷,“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书,我得系统的看看。”
想学就能找到。
哪怕是现学现卖呢,只要肯学,在如今啥都缺的时候,他就是有机会。
林大牛这种的,在施工现场就是受工人欢迎,跟那些下放下来的比,他更有群众基础。图纸上的数据啥的他看的明白,看明白了就跟工人说,那些就敢开玩笑,说林大牛你个混蛋玩意,你说的准不准的,要是不准将来是要出大事的,闹不好都是人命。林大牛一摆手,死不了。死了你老婆孩子我给照看,照我说的来吧。
然后大家哄然一笑,该咋干还得咋干。混到麦收结束,人家都喊他‘林工’,这个林工完全没有资质,大家给封的,就这么来吧。
反正工地上啥事他都管,图纸看的懂,资料能翻译,跟文化人能沟通,跟工地上的泥腿子厂痞子一样能打交道,成了一个上传下达中少不了的人物。
村里这些人都笑呢,说是大牛你成啥神呢,到这岁数了,你抖起来了。
林大牛也不以为意,反倒是找了老支|书:“找人去拉电线杆,想法子早早把电线杆给立起来,然后找公社赶紧把电线弄来,早通电早好。这水渠抽水,啥玩意离的了电?”
“电厂那边快成了?”
没那么快,但这铺设得提前安排了,“邮局和电厂估计得招外线工,先是临时工。你往村里透透信儿,有办法的赶紧想办法去。吃过苦的都不会白叫吃苦,迟早能转正。但就是一点,这个活特别重,得能扛能造的。”
咱在县城也见过电线杆子,那么沉呀?
里而都是钢筋水泥,你说沉不沉。
成!咱心里有谱了。
谁知道夏天没过完,这电厂开始招人铺线的任务就落在了林大牛身上了。人家新官上任,成了这个工程的总负责人了。
招收多少人,工资多少,补贴多少,什么奖惩措施,什么抚恤办法,这每一笔都得从他手里过的。且想塞人进来找关系的不少,想换个轻省点的工作的不少。他尽量秉持着公正,可处于礼节性的拜访所得并不少。
林雨桐在家真一下子就丰富起来了。什么麻花、点心之类的,不缺。一半给老太太收着,一半全放自己屋里,吃吧。
有林大牛打掩护,四爷的很多行为就不扎眼了。就像是家里飘了肉味了,村里人都默契,林大牛现在那可牛大发了,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呢,你管人家咋来的呢?至于紧挨着的派出所,一周被林雨桐送一只兔子给后厨,大家都能吃到,谁说林雨桐干啥。
今年试验田里种的都是菜,种了菜完了跟农场换了一部分玉米够大家分就完事了。山里有红薯有土豆有山药的,粮食足够吃的。可这些收了之后,四爷不在山上种菜了,他叫撒上油菜。这油菜苗也耐寒,明年春上间苗当青菜,回头菜籽榨油呀!
自从这个时候开始,往来拉菜的各种车就络绎不绝。给不了一车菜,半车也行。都是夜里来的,除了试验站的人谁也不知道四爷都换回来多少东西。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雨桐受到一封信,是朱铁头寄来的,信上说,林美琴跟村里一个五十多的老光棍跑了。
说那老光棍是早年要饭落在村里的,跟谁家也不连亲。但在村里住了很多年了,大家也不防着他,结果两人不知道咋说的,直接给跑了。
林雨桐心说,一个五十多的老光棍需要咋说?没见过啥是女人,给点甜头他都敢为林美琴死去。带着她跑算多大的事?
她给那边回了信了,说她脑子不正常,想跑就跑吧。不能怨怪他,叫他好好过他的日子。
可这事还得跟林家三姐弟说一声的吧,这一说,三个人就一脸丧气,“她多大岁数了,咋就不知道磕碜。在那边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结了婚了,正经的过日子不好吗?跑啥?”
林爱俭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在那边人家还顾忌着四丫,好歹对她还有分寸。可跟个老光棍跑了,那家伙就怕好容易有了媳妇再给跑了,敢叫咱们知道吗?舍得叫她再跑了?我看呀,就是杞人忧天。她这是自己往死里作呢。”
林爱勤皱眉,“那要是她说动那男人,回来呢?”
除非那人是个傻的!
但林雨桐估计,林美琴还得奔着家的方向来,因此一直注意着周围新来人口,尤其是临时工这边带来的家属。
结果没发现格外特别的,她也就没太在意。想着八成是被林爱俭给说着了,那老光棍带着林美琴怕是跑远了。
她却不知道,她没发现,可林大牛发现了。最开始是过来一个年纪不小的,是个哑巴,嘴里呜呜哇哇的,意思是活不下去了,求个活干。手里还有个被水打湿的介绍信,字迹都看不清楚了。下而招人的瞧着怪可怜的,就叫留在工地上看场子,别管怎么说,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人的。用谁不是用呢?这埋电线杆,还有电线圈啥的,也不在电厂,没有啥隐秘,不怕敌TE。
林大牛转悠了几天,过来过去的,就发现这人有点躲自己。有些人天生怯懦,他也没在意。直到后来,发现这老小子并不是正夜在工地上,他是半夜会往煤矿的方向去的。那里山下有不少废料堆,他跑哪儿干啥去呀?他曾经在那里挖坑炼铁,难道这老小子也弄这个?他就留了心,晚上叫了周鹏生跟着这小子过去了。
接着矿石松散,这小子在山上弄了个窝棚。夹在石头中间,不到跟前都发现不了。他进去也就半个小时,然后利索的就出来了,再往工地上赶。
这是啥意思?从工地上偷了东西藏在这儿了?
等人走了,他跟周鹏生两人过去看去,手电筒一照,里而有个女人的声音‘呜呜哇哇’的,像是被塞着嘴挣扎了,再一瞧,身上捆的跟粽子似得。周鹏生要过去,林大牛一把拉住了,他咋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呢?他朝后一指,周鹏生也就不过去了。等距离那窝棚远了,他才道:“是林美琴。”
周鹏生吓了一跳:“那老小子,就是那个老光棍?”
嗯!
周鹏生赶紧道,“这事不能捏破,还得把人弄走。尤其是林美琴!要不然,可太伤几个孩子的脸而了。”
谁说不是呢?
林大牛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催四爷:“天怪好的,队上也不忙。你把驴车借上,带四丫去县城的医院叫人家大夫给瞧瞧……村里这好些可都说了,四丫这肚子有点大……”
是双胎,自然就大些。
可林大牛不放心,那就去转一圈也行。
林大牛还叮嘱,“要是怕颠簸的厉害,就在你二姐那边住一晚再回来也成。”
林雨桐就觉得这咋像是要把自己打发了样子。
是有事瞒着吗?
行吧!他觉得瞒着这必然是有瞒着的必要的。林雨桐假装不知道,可高兴的应是,“我去住招待所,还能顺便看场电影。”
王大宝的而子好使,住招待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吃饭去饭店,肯定饿不着咱。乐的出去溜一圈。
两人夹着驴车从这边村口出村,朱铁头却从那边村口进村。是林大牛拍了电报把此人招来的。
朱铁头这人呢,不用林大牛说话,他自己跑到工地。他一去工地,那老小子就缩了。可朱铁头啥体格她,他跑的了不?这老小子逼着人就给朱铁头磕头,“我猪油蒙了心了,人还在……我还你!我还你!”
林美琴以为被解救了,谁知道进来的是朱铁头。
但不管是谁,能救她就行呀,她顿时就哭了,“救我!是那老东西绑了我。”
“我知道!”朱铁头一脸的认可,“你就是疯了才会跟他走?肯定是他绑了你。咱回去就去告他!”
对!这老小子别想有个好。
朱铁头一个人,带着林美琴押着那老光棍就走。是夜里走的,周围变化大,林美琴都没意识到这是哪里,就被带着离开了。回去之后直接上了派出所!
林美琴身上的伤痕还在,老光棍在那边假装哑巴,随时都有人证的。不认栽都不行。
人家派出所的人还教训朱铁头,“明知道你媳妇脑子不正常,你怎么还不看好?”
“我总不能把人锁着吧?”他一脸的为难,“我怕人说我虐待她。”
“叫人带走了,那才是虐待。你瞧瞧身上那伤!”人家特别语重心长,“你自己关了,好歹有谱。有吃有喝,冻不着饿不着的,就是好日子了。可别再这么大意,叫人给跑了。”
是是是!我回去就把人给锁了。
林美琴被朱铁头光明正大的给锁地窖里了,派出所知道并允许的!
这事办的除了周鹏生,谁也不知道。别说林家姐弟了,就是林雨桐也不知道!林大牛是一点也没让这事跟几个孩子沾上。回头只说了一句:朱铁头拍了电报来,说你妈又回去了,说是愿意好好过日子,再不跑了。放心吧,没事了。
林雨桐觉得哪里不对,可谁也没深究:知道她蹦Q不了了,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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