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的愤怒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谓佟佳氏，名为佟佳·哈哈纳扎青，她是努尔哈赤的原配妻子，出身佟佳氏族。

传闻中的入赘改姓，也确有其事。

毕竟，当初的努尔哈赤不过一个家道中落的破落户，继母还刻薄寡恩，他想要娶出身大族的佟佳氏，自然只有这个方法。

而对方却温婉贤惠，并不轻贱他，相反，两人的感情甚笃，对方不仅为他生下一女两子，还在崛起初期也给他不小的支持。

时至今日，他都难以忘记那个女人。

而这也是他先后将对方死后所留下的两个儿子先后立为大汗继承人的原因。

然而现在，两任继承人全部半途出了变故，如此巧合的情况，不得不让努尔哈赤疑窦丛生，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他怀疑这背后是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推动此事！

“到底是谁呢？”

一时间，他对阿巴亥和代善的怒气都淡了不少。

毕竟，能够无声无息的操纵此事的人，恐怕连他都要小心应对，又岂是阿巴亥和代善能够抵抗得了的？

所以，当杨凡和代善叩开殿门，进入大殿后，看到的并非是一个怒火冲冲的努尔哈赤，反而是一个平静无比的努尔哈赤。

“嗯？”

饶是杨凡也眉头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无太大变化，上前几步道：“大汗，代善已经带到，若无其他事，那臣弟便先退下了。”

“无妨，此事既是家事，又是国事，你不用回避！”

努尔哈赤却并未让他离开，反而伸手示意他坐在一旁，杨凡只好坐到了旁边。

如此，殿上只剩下了代善一人。

“父汗！”

面对着父汗努尔哈赤，以及叔父“舒尔哈齐”的目光，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此事，千错万错皆在于我，是我逼大妃就范的，与大妃无关！”

他的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竟是并未如杨凡提示的那么做，反而是一股脑将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努尔哈赤冷声呵斥道：“无关？好一个无关！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当本汗是傻子吗？”

杨凡端坐一旁，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可是啪啪响。

按照他的判断，眼下代善这么袒护阿巴亥，拼命揽责，反而才更加刺激努尔哈赤吧！

然而，代善却罕见的硬气说道：“父汗您曾经说过，等您百年后，大妃和诸位阿哥皆由我所养！有此话在，我不过是提前遵照了父汗您的吩咐，大妃她又岂敢拒绝我！”

“事到如今，既然事情暴露了，哪怕父汗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你！”

努尔哈赤怒极反笑。

他知道对方这是铁了心要将一切责任揽在身上，不过，这却与他想要探查此事背后是否有人暗中操纵的目的不符！

一时间，他阴沉着脸，转头看向杨凡，问道：“老三，你怎么看此事？”

“……”

杨凡心说我搬着小板凳，叭叭的嗑着瓜子就在旁边看，我还能怎么看！

当然，面对努尔哈赤的问题，他还是谨慎的说道：“此事终究是大汗家事，臣弟以为，一切当由大汗决断。”

努尔哈赤却继续看着他，追问道：“如果本汗非要想要你说出一个处置办法呢？”

“……”

杨凡心说被绿的反正是你，你让我处置作甚，真要我说啊，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当然，他的心里诽谤归诽谤，却开始迅速猜测起了努尔哈赤的目的。

等等！

一个念头突兀的闪过了心头。

那就是努尔哈赤若真要处置两人，用得着询问他的意见吗？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哪怕他此刻用的身份是舒尔哈齐，可嫂子红杏出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努尔哈赤真会让他这个当弟弟的指手画脚吗？

除非是……对方不想处置！

难不成，此事还有什么他杨某人不知道的内情？

这让杨凡心中念头急转，沉吟片刻，试探的说道：“俗话说的好，抓贼拿赃，捉奸拿双。此事如今看来尚不明朗，恐有内情。”

“更何况，宫闱内事，若是尚未查明究竟，便传扬了出去，难免有失皇族体面，不如详查一番后，再做论断。”

当然，这却是睁着眼睛在说瞎话了，人家当事人都承认了，你还事情不明朗，有内情，难不成还要人家给你当众演一段不成？

其实，杨凡此言的根本目的就是找一个借口，好给努尔哈赤一个台阶下。

哪怕代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这位叔父一眼，眼神如看白痴，心里却又有些感动，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却摆明了是在袒护他。

再联想入殿前对方的提醒，他心里对对方的好感都上升了一大截。

可是，努尔哈赤的反应却超出了代善的预料，只见其竟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老三说的不错，此事的确需要详查一番，就由老三你来查吧！”

“这……”

杨凡也没想到绕了一圈，这事会回到自己的身上来。

不过，他却还是干脆的应了下来：“臣弟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了代善的身上，斥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滚回你的贝勒府，好好闭门反省！”

“是，父汗！”

代善见状，连忙跪着爬着跑出了大殿。

他这一走，殿内便只剩下了努尔哈赤和杨凡两人。

努尔哈赤颇感疲倦的倚靠在了椅背上，杨凡却主动开口问道：“大汗，此事是要查出一个结果，还是真相呢？”

“结果如何，真相如何？”

努尔哈赤淡淡问道。

杨凡缓缓说道：“真相总是不尽人意，结果却令人安心。”

努尔哈赤却眯起了眼睛，不满的斥道：“老三，你不要在这里跟本汗耍机锋！本汗既然要你查，那就是要你查到底！”

“臣弟明白。”

杨凡连忙应下。

对方所言查到底，却不是查真相，立马让杨凡心里有了谱。

而就在这时，努尔哈赤却话锋一转，问道：“褚英暴虐，代善失德，皆非汗位人选，老三，未来之大清，你觉得谁能承继汗位？”

杨凡面容沉静，一副努力为大清考虑的模样，郑重说道：“大汗正是鼎盛之年，何须急着定下未来汗位继承人？不妨等年后讨明，再一观诸位阿哥的表现。”

总结一个字，那就是拖。

反正等你努尔哈赤凉了，到时候这大清还不是我杨某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