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县衙的后堂,马鸿堂听完有些风尘仆仆的芸秀说完,似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听的内容,便问道:“芸秀姑娘,县子真的要召见我?”
“不是召见,是邀请。”
芸秀纠正道。
马鸿堂不满地道:“沈县子的礼贤下士,这种客气的话怎能当真。”
芸秀无奈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是奉命来请你的。”
马鸿堂问道:“不知沈县子有何事召见?”
芸秀轻轻摇头。
“我家小姐并未交代。不过,你明天能随我一起去洛京吗?”
马鸿堂豪气地道:“我知道姑娘担心什么。本朝律令规定,地方官无故不得擅自离开所辖之地。洛京与伊川相聚虽不足十数里,却如鸿沟一般,若无诏令或是其他原因等闲不得入京。不过县子乃是我伊川的县子,我进京去拜访县子乃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芸秀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
“那好,明日一早我再来请马县令。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准备,就先告辞了。”
等芸秀离开以后,马鸿堂捏紧拳头,用力挥动了一下。
直属上司京兆尹卢岐曾指点过马鸿堂,让他想办法与沈兮瑶搭上关系,如此前途将不可限量。
马鸿堂吧这句话听进去了,才会那么频繁地出入老张庄。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老张庄是沈兮瑶布置下的产业。
甚至,马鸿堂还幻想着能在老张庄与沈兮瑶造成偶遇。
奈何,沈兮瑶事务众多,他刚透露出这个意思,沈兮瑶便接连出京,连跟他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混官场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马鸿堂苦等了半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想要的结果,沈兮瑶终于返京,并且还要召见他。
马鸿堂只觉得这半年的时间没有白费,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快步返回二堂,伊川县的所有公文都集中在这里,马鸿堂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件公文,力求全部记在心中,以应对明日的召见,像极了一个即将上考场的考生。
翌日,芸秀骑着一匹马,后边跟着似乎永远是一个装束的周禄,赶着一辆马车来都县衙,马鸿堂已经在县衙门外等候半天了。
见到芸秀过来,马鸿堂迎上前,伸展双手转了一圈。
“芸姑娘个,你替我看看这一身可还算合适?有无失礼之处?”
芸秀下了马,围着马鸿堂转了几圈。
只见这位马县令未着官服,只穿着一身寻常的淡蓝色儒衫。虽然有些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还用熨斗熨烫过,一丝褶皱都不见。同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质地寻常的玉佩,头上也只用一根铜簪束住头发。
“不错,这样挺好的。”
马鸿堂松了口气。
“如此,我就放心了。”
再次上路,马鸿堂与芸秀并驾齐驱,向芸香打听着沈兮瑶的一些消息。
“芸秀姑娘,沈县子平常是个什么样子的,好不好相处?”
芸秀撇了马鸿堂一眼。
“你放宽心,小姐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的。”
马鸿堂稍稍松口气,看着像是自言自语,可声音却有些大。
“就是不知沈县子会如何考校于我。”
芸秀翻了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
被看破了用心,马鸿堂讪讪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努力回想着昨夜准备的功课。
一路无话,三人很快就抵达冀北侯府。芸秀带着马鸿堂直接来到会客的中厅。
显然,沈兮瑶又替穆建明放了鸽子。答应的为研究院众人解答疑问,现在却还在侯府。
马鸿堂看着眼前这位名满全城的才女加美女,还是朝中新晋册封的女县子,风头压住了同龄的所有须眉,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叙过礼后,分宾主落座。
芸秀站到沈兮瑶身后,马鸿堂则坐在客位,
沈兮瑶打量了马鸿堂几眼,其服饰都透漏着一种朴实,微微点头后沈兮瑶首先开口道:“马县令,这事你我第二次见面了吧?”
马鸿堂没有一味的奉承,称赞沈兮瑶的记忆力。而是道:“没错,第一次乃是敬献曲辕犁时,在陛下面前相见。不过那次只是初次相见,又是匆匆一撇,马某不敢过于造次。”
沈兮瑶轻嗯一声。
“芸秀是我贴身婢女,她替我在县令的治下办事,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担待一二。若有什么难处,也请你伸出援手。”
马鸿堂忙道:“沈县子多虑了。芸秀姑娘所作之事,乃是为了造福百姓。在下为官一任也是为了能让百姓生活好一些。我们两人目的相同,若有难事,在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沈兮瑶微微颔首,将话题引入正轨。
“最近朝中所议之事,不知马县令是否知道。”
来了!这就是县子的考校了。
马鸿堂心中暗暗想到。
想了想邸报上的内容,和打听来的一些朝中动向。马鸿堂试探着问道:“县子问的可是关于突厥一分为三,立起三位大可汗的事情。”
“不错,正是这件事。马县令是如何看待的,我朝又改如何应对。”
马鸿堂并没有急于马上回答。
这件事传过来以后,不仅仅是朝中,就连普通百姓都是一致的拍手称快。
毕竟是两种文明的碰撞,先天便带着敌对的态度。
而应对之策,绝大多数人都是认为:突厥人之间这是狗咬狗,大魏在一旁看着就好。
而朝中的大臣知晓朝廷给降真可汗借钱的事,提议催讨收回所有贷款,罗德死不死的关大魏何干。
可这么简单的事情,显然不是沈县子想要的答案。
沉吟了一会儿,马鸿堂直接问道:“似我这样的寻常之人,对此的看法也是寻常之道。就是不知沈县子想要马某如何?”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沈兮瑶是怎么看的。可是他不敢那么托大。沈兮瑶专门找来他询问看法,他不回答不说,反而询问沈兮瑶的看法,那样也太有点儿不知轻重了。
沈兮瑶看了马鸿堂一眼。
“我以为突厥人全死干净了才算是件好事。可是事情并不会如我所愿。”
闻言,马鸿堂点了一下头。
沈家是个什么情况,已入官场的马鸿堂自然是知道,沈兮瑶有这样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
“朝中寻常的应对之策,陛下也早已经知道。可他对此也不甚满意。因此,陛下不惜千里传书将我召回,询问我的看法。
说实话,我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应该能让陛下满意。只是这件事不方便由我提出,我想交给你去去办。”
马鸿堂稍稍松了口气,同时精神又有些兴奋。
昨天夜里准备的那些功课统统都没有用上,这让马鸿堂多少有些遗憾。
可突厥的事情,很明显沈兮瑶有特别的应对,而且这件事居然是皇帝陛下也关心的。
若是替沈兮瑶将这件事办成了,首先会被沈兮瑶视为其爪牙,自己就真的和沈家拉上了关系,一个伊川县子,一个冀北侯,都将成为其靠山,前途将一片光明。
其次,这事也会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不能说是简在帝心,也会让皇帝陛下记住自己,日后的升迁就不再是问题了。
好处这么多,那也意味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马鸿堂自然是能想明白这些的,可他也顾不上后果了。
“不知县子想让我做些什么。”
沈兮瑶满意地点点头。
“以你的名义上书一封,阐述你的观点,建议朝廷对三家可汗全都实施援助,让这三家往死里打,把他们的血都放干。”
说着将一封已经写好的奏疏递给马鸿堂。
马鸿堂接过来看完以后,暗暗吸了口凉气。
怪不得沈兮瑶不亲自上书,这个计策实在是太毒了一些。
一直以来人们谈论起沈兮瑶,都会说这期大魏有名的才女,武可上马提枪对敌,文可作诗流传千古。
可这事若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虽然知道沈兮瑶是因为其父死在突厥人手中才会行事,对其生出同情之心,可也会在背后非议沈兮瑶过于恶毒了些。
沈兮瑶一直以来的形象大损,原本沈家还找不到合适人做赘婿,这下更没人愿意上门了。
若是找自己来充当马前卒,由自己这般的小人物上书,就算是出事了也无足轻重。朝中的文武就算是鄙视自己狠毒,有皇帝陛下的青睐和敬献曲辕犁的功绩,也会没事的。
注视着马鸿堂的表情,沈兮瑶道:“事情的利害关系,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那我也不用多说了。若是你因此遭受贬斥,我也倾尽全力保住你的官职。这估计也是最差的结果了。
不过,我认为事情不会发展到此外地步。褚相那里我也会试着说服他。有褚相,有我,再加上陛下,你定会无事的。”
马鸿堂又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沈兮瑶所说,最坏的结果顶多就是丢官去职而已。
可好处的话……
那就太多了。这付出与回报似乎不成正比。
“此事交由我办妥后,不知马某能否成为……”
马鸿堂乘机提出自己的诉求。
沈兮瑶直接打断马鸿堂的话,道:“此事过后,侯府就是你的靠山。找机会我也会提拔你。”
马鸿堂大喜。起身行礼道:“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一定不会让县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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