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对灵气的掠夺似乎比在道嵊洲和涂毗洲都要强上许多。”
幽寂的夜空,西北方向,却仍能够看到小半个天空都被一层淡淡的琉璃金光所笼罩。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奇异瑰丽色采,让远处西陀洲的夜色多了几分独特的味道。
只是凝立在半空中的王魃和照戒,却都面色微沉。
一路飞行,他们能够清晰地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试图穿透他们的道域,将他们元神之中蕴藏的海量法力都牵引出来。
尽管这股无形的力量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可麻烦的是,这种牵引力量却伴随着他们靠近西陀洲而越发明显地提升。
“可西陀洲以往并未有这般情况啊……”
照戒感受着道域之外的那股牵引力量,满脸困惑。
王魃微微沉默,回想起道嵊洲与涂毗洲的异常,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应该是与那大洪水有关……我记得这大洪水的源头,便是在西陀洲附近?”
照戒闻言点点头:
“正是,就在西陀洲的北边……咱们先去大轮佛国,取到万佛舍利塔之后继续向北,以我等脚力,约莫个小半日便能抵达,到时候不妨去瞧瞧。”
王魃也没有拒绝,他对这个间接引起了整个小仓界动荡的大洪水源头也实在是好奇,只不过他心中也清楚,如今连洪水都已经退去,只怕这座真实膜眼也早已弥合。
“可这股对灵气、法力的牵引吸扯力量又是源自哪里?”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西陀洲上空。
“还好没有像道嵊洲那样。”
照戒目光扫过眼前看不到尽头的莽莽山川、平原、沙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西陀洲陆沉,其次便是像道嵊洲那样至今还有不少洲陆沉在水中。
但眼下看来,至少这两样他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欣喜之下,他也没有忘记作为东道主的礼数,连忙邀请王魃:
“檀越,咱们下去看看吧。”
“老僧佛国便离这里不远。”
王魃闻言也有些好奇:
“大师也有佛国么?”
“呵呵,檀越有所不知,我西陀洲诸佛国其实皆从大轮佛国衍化而来,因各人缘法、念头不同,而生出了诸多流派,这些流派,有的行得通,有的却行不通,行得通的,只要成就了檀越所言的‘元婴’果位,便可从大轮佛国佛主那里,领一城之地,践行自身理念,成就佛国。”
照戒仔细解释道:
“不过佛国也并非一直会存在,辩经落败,或是后辈再无可以成就‘元婴’果位之时,佛国也会被佛主收回,重新赐予得道了悟之人。”
“据闻巅峰之时,我西陀洲曾同时有十万佛国,化神层次的僧王,亦是如云如雨,数不胜数,只可惜如今……”
想起了昔日的荣光,这位老僧人不由得嗟叹了一声。
王魃却是下意识想到了一句话:
谁家祖上还没阔过?
西陀洲显然也是如此。
想到这,他倒是不由得更加期待起来。
两人边走边说,脚程极快,没过多久,越过一片雪山之后,照戒便微微顿住了脚步,面带惊喜地指着下方:
“这是慈觉师伯的梵衍那佛国,没想到居然还在!”
王魃循着照戒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下方雪山之中竟立着一座土黄色城池。
这城池显然有不少年头,墙体在海水的侵蚀下剥落了不少,许多地方都露出了墙体内部的黄土。
耸立在墙头上的一尊尊佛像伴随着灵气的消失,也在海水和时光的洗礼下面目全非,几乎看不清模样,城中更是随处可见一尊尊倒下的大佛佛像、佛头,只是在风沙的吹拂下,一些细节早已被磨灭。
而让王魃意外的是,这城池之中,虽然早已没有了僧众,但竟还有凡人栖居于此。
人数虽然不多,却大多衣着素朴、神情恬淡,在城内不紧不慢地行走、交谈。
即便买卖,也不疾不徐,有说有笑。
相比道嵊洲民众来往匆匆的热闹模样,此处的城内民众,却多了一份散淡安宁。
“小国寡民,安居乐业,若无外敌侵扰,于此间民众而言,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王魃由衷道。
道嵊洲的未来,前世他也曾亲身经历,诸多技艺的提升,非但没有让凡人得以从繁杂俗事中脱身,反倒让凡人更加疲于奔命,难得解脱。
这其中诸多缘由他不予置评,无非人性而已。
但如今想来,若他还是凡人,他更愿生活在眼下这座城中,清心少欲,却也得以自在。
当然,世上从无恒远的世外桃源,若真有,那亦必有人为其遮风挡雨。
所以这个念想,也终究只能停于想法而已。
照戒则感慨道:
“此去百余里,有一座寺院,建有佛陀入涅槃之卧像,有千余丈,昔日慈觉师伯在时,每每在此开设无遮大会,国库诸多珍宝,尽而施舍,众居士、僧众在此辩经,无有遮碍,无有上下尊卑之别,各抒己见,热闹非凡,是我等最最欢愉之时。”
“只可惜当年大洪水淹至此处,慈觉师伯也恰好涅槃,大家自顾不暇……”
说到痛处,他便似乎又回想起了昔日大洪水泛滥时的惨状,一时神色黯然。
王魃闻言,也不禁心向往之。
无遮大会,并非不穿衣物,而是没有任何顾虑,全心辩讲自身观念,此处无人会计较所言善恶对错,但求个直抒胸臆的痛快,不因言获罪,也不因言废人。
堂堂僧王,却与凡俗居士、寻常僧众坐而论道,可见昔日此处风气之开放、平和。
当然,凡事好坏参半,也许正因少却了争斗,反而令得此处的僧人们怠于修行,也并不善争斗之法。
一旦遭逢大变,也因往日的松懈而极易被冲垮,很难再重振旗鼓。
两人各自感慨,一前一后落入了下方的古城之中。
古城内的民众眼见竟王魃、照戒二人竟从天上而来,惊得纷纷跪地行礼。
只是他们的脸上没有多少畏惧,有的反倒是好奇。
照戒出声询问,让他惊喜的是,这里的民众所用之语言,与其虽有少许出入,却也能正常交谈。
一番问询之后,两人也大致了解了西陀洲这些年的情况。
原来昔日大洪水之时,西陀洲上的僧人们因各自观念不同而或留或走,走的人便与涂毗洲、道嵊洲修士联合,东渡风临洲。
由此爆发了三洲和风临洲修士旷日持久的纷争。
却也有一部分僧众因觉不能将本国民众带走而心生愧疚,一部分以身化佛,截断洪水,争取时间。
一部分则是建造船只,收拢食物,带领凡人们求生。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西陀洲最终被大洪水淹没,沉入海中,但西陀洲的普通民众却也终究保留下来了一小部分。
在海水中漂泊了许久,这些僧人们似也受到了无形力量侵蚀,纷纷老死坐化。
直至僧人们彻底死绝,在海中漂泊、生存、繁衍了近两百年的西陀洲凡人们,才最终等来了水落石出之日。
他们离开船只,重新回归土地,回到曾经祖辈们生活的佛国城池。
和道嵊洲一样,随着灵气的枯竭,僧人们传下来的诸多法门都已经不再有用,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佛陀、僧王,也渐渐只剩下传说。
但好在因为在船上有许多僧众教导他们文字、经典,是以西陀洲的文明并未断绝,虽无神通妙法,但流传下来的典籍却还是教化了民众,他们也按照祖辈们的生活习惯,待在一座座早已褪去了佛光的佛国里,继续生活了下去。
“这么说来,大洪水爆发之后没多久,此处的灵气便已经开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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