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元帅喝了一口瓷杯中的苦茶，突然开口说出了这样一个代表转折的词语，脸上的奇异表情让帕斯汀九世感觉到有些许的不妙：“人都是会变的，长期处于庙堂的高位会让人迷失方向，这就连克莱恩殿下这样聪明绝顶的人都无法幸免。”

“元帅的意思是……”皇帝迟疑地问道。

“宰相大人对帝国与陛下您的忠心日月可鉴，但是帝国的复杂现状让他失去了正确的方向，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他只看到了与叛贼多芬合作可能产生的巨大金钱与利润，却忘记了大义的所在，这可以说是本末倒置了。”

“大义？”皇帝喃喃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味，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

就在这位帝国至尊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该变着他对帝国第一权臣的看法的同时，在克莱恩亲王王府中，帝国最知名的父女之间也展开了一场对话。

“父亲，我实在是不容许他们对您这样的污蔑，不管是德美乐嘉亲王也好，或者是杰希卡帕克公爵也好，他们都必须对您所失去的荣誉付出相应的代价！”爱雅对于克莱恩所背负的污名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父亲是怎么为了帝国的复兴而不辞辛劳，日夜难寐的。

可是令她最为难以忍受的是，谣言竟然指责他是个里通外国，出卖国家领土的卖国奸贼。www.minixiaoshuow.com 米妮小说网

“我的孩子，你不必太过激愤。对于这样的传言我早就心理有了准备，”作为当事人的克莱恩反而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意，手中还捧着一本《英雄雷沃斯.哈顿传记》，一手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清者自清，更何况卖国与爱国原本也只有一线之隔。”

“卖国与爱国之间只有一线之隔？”爱雅吃惊的张大眼睛，这些年她走南闯北也算见识广博，但对于父亲的这种言论感到疑惑不解。

面对满脸不信的女儿，这位帝国的停职宰相笑了笑，说道：“我的女儿，你是这样的美丽与聪慧，那么你来告诉我一件事，这个国家究竟是皇帝陛下与贵族的私产呢，还是全体人民所共有的呢？”

“这个……”爱雅犹豫了，从小就受着忠君教育的她，虽然一直是那么的桀骜不驯，但也知道官方的答案肯定是前者，但这些年的经历显然又给了她截然不同的答案。

“你对帝国属于皇帝陛下这件事情感到怀疑了对吧。”克莱恩笑着说：“我也象你一样曾经有过疑惑，但你有没有听说过上古文明遗留的典籍里，有着这样一句至理名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后面一句是什么？”

“君为轻。”爱雅低下头，轻声地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句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想不到居然会从一个贵族的少女口中说出来，更想不到是她贵为亲王的父亲要求她说的。

“当年伟大的开国英雄帕斯汀一世与他的骑士们，从黑暗野蛮的贝吉尔联盟中解放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并且被推举为帝国的第一任领袖，所依靠的并不是他的智慧与勇武，而是他甘愿为人民付出与奉献的心。”

克莱恩说起了帝国建国的一段耳熟能详的历史：“从智慧与谋略上说，他并不比他的军师更强，战斗的技巧和勇猛的气势也比不上他的将军，但是他有一对善于倾听别人的耳朵，一双能够看到百姓疾苦的眼睛，一颗甘愿为天下人服务的心。”

克莱恩亲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展开他的反动言论：“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说，当芬迪建国的时候，之所以人们会抛弃派系林立，内部斗争频繁并且腐朽黑暗的联盟，转而选择了帕斯汀，并不是因为他聪慧睿智，而是看中他处处为人民利益着想，以服务天下为己任的精神。赋予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仅仅是出于方便他行使这种服务的考虑罢了。”

爱雅被这一番话惊呆了，她想不到身为尊贵亲王的父亲的脑海中，竟然有着不亚于那些民主革命者的思想，但细细地思索一番，却觉得这番话的确不无道理。

“可是为什么人民要放弃主宰自己命运与自由的权利呢？”爱雅提出了她的疑问，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是因为人性中有着难以弥补的缺憾，”克莱恩缓缓道：“人性生来都是懒惰的，与其花时间去处理与切身利益无关的公共事务，还不如全权委托给有能力的人去处理好了。这种想法实际上存在于大多数人的心底之中，热衷于政治的人并不比热衷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人多。

事实上当权力集中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开始的时候优势确实很明显，相比较贝吉尔联盟那个丑恶而充斥着私利与欲望的‘13人长老会’，无论是决策还是统治的效率都要高上许多，这也是芬迪能在建国初期抵御住了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仍旧强大的联盟的主要原因。

在帕斯汀一世的时代，英明的皇帝领导着整个帝国以非常惊人的速度扩张与成长，当时所有的人恐怕都认为这种盛世会一直持续下去吧，但没有人能看到盛世背后隐藏的危机。

帕斯汀一世是个出名崇尚武力的君主，随同他一起开辟江山的功臣都受到了他的优待，这种做法原本没有什么错误，但这在另外一方面也埋下了隐患，那些将军们在和平的环境下迅速的腐化了，法律无法对拥有特权的他们进行有效的制约，而最终他们的后代成为了现在的诸侯与贵族。”

爱雅非常明白现在这些嚣张跋扈的贵族阶层已经成为帝国尾大不掉的毒瘤了，如果不动用手术进行割除的话，那么整个国家将伴随着他们一起消亡衰败。

可是她父亲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在她看来，克莱恩这次算是袒露心声了。

“我知道你听到这里一定觉得如果能解决贵族的问题的话，那么帝国的现状就能得到改善。但你有没有想过帝制的本质就是人治，皇帝陛下本人就是最大的贵族，如果针对贵族展开治理行动，又怎么不会触及到皇室本身的利益呢，这里面的关系经过数百年的血脉融合，恐怕已经纠缠得比老树的根脉还要复杂了。

但反过来说如果实行法制的话，又不可能不触及特权阶层的利益。

所以，我的女儿，我和你也是属于这个阶层的，因此这种变革至少在我这个位置上是无法进行的，因此我只能选择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尽可能的延缓芬迪死亡的时间，为你这一代中兴帝国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更大的空间罢了。当然，如果那个时候芬迪还算‘帝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