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静静的坐在床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神色淡淡的。
沈自初忽然没了兴致,“今日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墨玉抬头,伸手给沈自初盖了盖被子,然后颔首离去了。
回到房里,墨玉换了衣裳准备睡觉了,初春见墨玉是真的累了,快速收拾好一切,然后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床上的墨玉睁开了眼,无论屋内也没有初春点的那盏灯,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这里也不是多好,若是知道,便不要来这里了……”
……
这一个月来,墨玉几乎天天都会和金花见面,只不过极大多数是金花出宫来见墨玉。
你每日都亲自给你师父熬药,他可有好转?——金花关切的在墨玉的手心写到。
墨玉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好转,只是也不恶化,宫中的太医说,慢慢养着,案伤口能长好的。”
金花陪着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问墨玉:金初露她们这几日还来吗?
墨玉顿了顿,然后摇头,“不来了,听说初露郡主这几日被她父亲关在了家中,醉仪郡主……她也是偶尔来瞧瞧,初露郡主不来后,也渐渐不来了,只是还时不时的送来些东西。”
金花也觉得有些无趣,她趴在了石桌上,“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墨玉低头喝着茶,假装没听见金花的自言自语。
——摄政王昨日晚间来找我了,将他用的最顺手的一名官员推出来了,说上次就是他刺杀的我。
金花嗤笑一声,“需要一个月那么久吗?”
墨玉沉默不语,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公主,静心。”
金花自嘲的一笑,“也是,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今日我又嗲了一些衣裳过来,春日衣衫轻薄,你师父也不能起身,你瞧你身上的衣裳都嫌厚了,还不去换上试试?
墨玉愣了愣,然后笑着颔首,“公主知道的,我身子不好,有些怕冷,等到不冷的时候,就换公主送的衣裳了。”
这也不是大事,金花也没注意,只是伸手摸了摸墨玉头上的发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好像掉了根发钗在你这里,与这支倒有些像。”
墨玉想起,那日墨衣卫来报,北堂牧站在原地看金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两个本该终身为敌的一堆活宝,居然还能暗生情绪,难不成那摄政王真的没有半点心思?
不,就算他没有,他手下的人也该有。尝过权利的滋味,就没有人愿意放手,更何况,他们这一退,便是险境,那个被送出来的,或许是用来顶罪的官员就是一个例子。
“我弟弟又病了,冬日都过去了……”金花挺直了背,目光之中有些担忧,她看着远处站着的那些墨衣卫,不由感慨,这个上京,能让她这样肆无忌惮述说心中顾忌的,也就这一处了。
——小玉,我觉得有些累。
墨玉的手一顿,“公主若是累了,可以歇一歇的。”
金花原本还算柔顺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不行,我若是歇了,大金这江山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北堂年打的什么主意,就只剩下我一个公主了,他北堂牧就能娶我,然后我便是他们手中的傀儡,还有我生下的孩子,我决不允许……”
每日都是这样,金花似乎在外面做着些什么,偶尔几次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甚至有时候赶不及出宫,只能召墨玉进去,然后留宿一宿,两个人窝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甚至连灯也不用,金花所有的话都写在墨玉的手心上。
“公主,我来接您回宫了。”北堂牧提着一把剑,站在不远处,他淡淡的扫过墨玉,然后将视线落在了金花身上。
金花原本已经有了要走的意思,但是在见到北堂牧之后,又坐的端端正正的了。
墨玉觉得有趣,伸手给金花添了茶,“公主刚刚好像吃了不少点心,口渴吗?”
金花很是满意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拿起墨玉给倒的茶,慢悠悠的喝着,挑衅的看了一眼北堂牧。
——自然是渴的,还是你煮的茶好喝,比别人的好多了。
墨玉不觉得金花和北堂牧会是一路人,摄政王若是还在,两个人还能相安无事的这样互相挑刺下去,但若是摄政王死了,两个人要还是现在这个模样,那就是个冤孽了。
“今日倒是不见北堂世子来接你,你们又吵架了?”墨玉笑着将手边的糕点往金花面前推了推。
北堂牧没想到墨玉会提起自己,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抿起了嘴。一个月前与金花吵过架,到今天都没有和好,就算每日墨玉都会说他几句好话,可是金花却始终对他抱有敌意。
北堂牧甚至有不少时候,都对墨玉产生了一种歉疚感,因为那一场骂战是他挑起的,而原因就是墨玉。
——怎么老为他说话,你忘了他怎么打你的了?
金花皱眉,她不喜欢到哪里都能听到北堂牧的名字,好像她就离不开他一样,这样的感觉让她厌恶。
“不是说摄政王那边还有事吗?怎么能不理北堂世子呢?他们是父子呢,公主你绕不开他的。”墨玉轻声劝慰着。
金花一愣,她没想到墨玉会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来,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北堂牧。
北堂牧也是一怔,然后便笑了,颔首指着金花,“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是北堂牧,是我摄政王的世子,所以你才不撇下我?这一个月来,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针对我父王的是不是?”
“北堂牧,注意你说话的态度!”金花原本还有些愧疚,但是当碰上北堂牧这个炸药包之后,顿时消失了,反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怒火。
北堂牧的眼睛都红了,大步上来,一把抓住了金花的手腕,“你说,是不是!”
金花也被激起了怒气,“是,哪有怎样?这是我大金的江山,我家的江山,轮得到别人来做主!”
北堂牧喘着粗气,像是一头陷入穷途的饿狼,“金花,你再说一遍。”
金花的手腕被抓的生疼,可她却不愿服输,强忍着因为疼痛而蓄起的泪水,“北堂牧,你北堂氏,不过是我金国养的一只看门犬罢了!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姓名!”
“金花!”北堂牧厉喝一声,双眼通红,“你再说一遍,你将我看成什么了!”
“再说一百遍也是……”
金花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墨玉的出声打断了。墨玉站起来,有些担忧的往前摸着,“公主,你怎么不理我?”
两人正在盛怒中,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墨玉会忽然开口,各自都愣了,保持着这样对峙的姿势去瞧墨玉。
墨玉伸出手,然后就碰到了北堂牧抓着金花的手,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北堂世子?”墨玉疑惑的问道,没等到回应,墨玉就自顾自的下了定义,“看来是了,难怪公主不理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北堂牧看着墨玉,目光闪烁,最终还是放开了金花的手腕,转头离去了,“金花,你别以为你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
金花看着北堂牧的背影,眼泪最终滑落了下来,她气鼓鼓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拉着墨玉站在她身边,抱着墨玉的腰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北堂牧的背脊一僵,但却没有停留,满载着怒火离去了。
“我收拢了父皇留下的人,结合了皇弟手中的势力,好不容易才和北堂年分庭抗礼,我怎么能放弃,我不能放弃!”金花的声音闷闷的,就连三步远也穿不出去,可是却尽数落入了墨玉的耳中。
“公主,不要难过,北堂世子总是这样的,他是个急性子,又刀子嘴,以往他都是顺着你的啊,不要生他的气了……”墨玉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金花的头发,小声的安慰着。
可是墨玉的安慰,却处处戳在了她与北堂牧两个人的痛处上,这让金花愈发厌恶北堂牧了,她抹了脸,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去,“我不会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人的!”
墨玉亲自送了金花离开,站在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转头吩咐初春,“北堂世子若还在,请他务必要好好护送公主回宫,别再让她哭了。”
初春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黑着脸的北堂牧,心有瑟缩,可是对于墨玉的命令,却又不敢不从。小心的松开了扶着墨玉的手,然后走到了北堂牧的身前。
北堂牧看着初春从墨玉的身边走来,原本就不是多愉悦的心情,顿时更是阴云密布。影月卫原本想拦住初春,可是北堂牧想到金花在他走了之后还和墨玉相处了那么久,还是没忍住,放了初春过来。
“何事?”北堂牧往外走了几步,盯着初春看。
初春低着头,嗫喏的说道:“我家姑娘,她说,请世子务必要好好护送公主回宫,别再让她哭了。”
说完这句话,初春也不管北堂牧有没有让她走,转身就离开了。
她,刚刚哭了吗?
北堂牧转过身,看着已经被金花下令前行的马车,抿起嘴,满心只觉得懊恼。他感激的朝墨玉看了过去,对上墨玉那似笑非笑的脸,也不觉得多讨厌了,只是想起她瞧不见,今日必定是无心之过。
而金花对于他们父子的怨怼并不是一日两日了,又碰上父亲的人对她下手,心态变了也正常,他怎么总是与她计较?
“去,从府上拿些上好的药材送来给墨姑娘与她师父用。”北堂牧叫来一名影月卫,吩咐道。
墨玉没有让初春扶着,自顾自转身,缓缓的进了院子,门也就此关上了。
姐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虽说有些难,但若是你父亲死后,你们或许还有些许的可能……
北堂牧赶紧骑马赶上金花马车,也不敢多说什么再惹金花生气。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木盒,这里面装了上回捡到的那支发钗,可是金花一直在生气,他都没有机会还给她,不然这支发钗必定会被砸烂了的。
“没关系,等到以后,等你以后就明白我父亲这样做的原因了……”北堂牧骑马走在马车旁,轻身的看着车中那隐隐绰绰的影子。
……
摄政王在桌前批阅奏折,分出一部分打回去,然后又捡出一部分准备待会让那个病弱的皇子盖章,然后挑出了一部分直接准了,吩咐人去办。
底下是影月卫在汇报今日金花出门之后的经过,在听到金花和北堂牧先后出了沈府,可是北堂牧却在墨玉的几句话之后不再生气了,还笑盈盈的跟上了马车。
“这个墨玉……”摄政王总觉得墨玉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去,将世子请来。”
北堂牧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想摄政王行了一礼,“父王,你找儿臣?”
摄政王放下笔,抬头看了过去,“你这段时日,总是与公主吵架?”
北堂牧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公主今日似乎对我的意见有些大,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刺杀,公主总是有些不安,不过她也挺难过的,今天和我吵架之后还哭了……”
摄政王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她哭了?”
北堂牧“啊”了一声,“金花虽然性子硬,不愿意示弱,但是她身边不是又个墨玉嘛。她看不见,又听不见,也不会出去乱说,知道也没什么……”
“那她为什么告诉你?”摄政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北堂牧更是满头雾水,“父王,是儿臣与金花吵架的,源头自然是儿臣,墨玉不想金花不高兴,就让我让着她点,没什么问题啊……”
摄政王抬手,揉着眉心,他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个傻儿子,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他吐了口气,“算了,你好好守着公主,这几日上京不安生,西边饥荒,有不少流民进来,能不出来就尽量被让她出来。若是要见那个墨玉,就告诉她,墨玉的师父病情加重了,要照顾她师父,不方便进宫,我明日去会一会这个墨玉,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父王,墨玉……有问题?她挺好的啊。”北堂牧有些吃惊。
摄政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问题,我自然早就捉了她,你做你的活去,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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