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时在出城的那一刻，及时得到消息，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殿下？”顾英杰躬身询问上官时的意思，“这是去何处？”

“方才，咱们是不是听见了洛大人打算去大理寺什么的？”上官时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勾唇一笑。

马车从城门口打转，朝大理寺而去了。

遂城注意到这一点，收到消息就打算去禀告洛和安。

他提着剑就要出门，“公子呢？四殿下带着人正要出城，墨衣卫那边与他一接头，就去了大理寺，也许是去见越王了，公子在哪？”

“洛大人吗？”严安带着人闯了进来。

遂城一顿，警惕的看着严安，“严统领？”

“你认识我？”严安挑眉，笑了笑，“你可比不上昭南郡主身边的那些护卫，若是她的人，从不会让我的人进门。”

“为何无人来报？”遂城皱眉，走下台阶。

“洛大人被弹劾，陛下特令我来拿他。这府上，也要暂时封门了……”严安扫了遂城一眼，扯了扯嘴角，“你怕是出不去了。”

“严统领，你可知我是谁？”遂城压着胸口的怒火，眯起眼看着遂城。

“严统领，我们墨衣卫，与您龙鳞卫，一向井水不犯……”

“闭嘴吧你。”严安笑了起来，“还你们墨衣卫？墨玉使如今是谁你自己清楚，她认你这号吗？”

遂城的脸色变得哟徐诶难看。

“还是你拥护你家大公子？不认陛下所亲口指定的？你叛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打算狐假虎威？”严安笑着拍了拍手。

墙头立马出现了两派墨衣卫。

严安掸了掸衣角：“你若是承认你是墨衣卫，便跟着他们走，你若不认，就给我乖乖的待在这里！我可没那么好的性子陪你玩。”

遂城扯了扯嘴角，“严统领与她在一块处的，倒是与那女子越来越像了。”

“来人，将这个院子给我锁死了！”严安没有给遂城一个眼神，转头就走。

“严统领，我家公子绝不会拜倒在那女子的裙下！”遂城往前走了一步。

“你看她回来，你家公子跪是不跪。”严安笑着，迈出了院子。

……

洛和安被严安的人截下的时候，正沉着脸坐在马车上。他看着站在马车前的严安，“严统领找本官？”

“您如今可不定是否为戴罪之身，最好还是不要自称本官了。”严安瞥了洛和安一眼，侧过身，“请把，陛下寻您，为了江南道的案子。”

洛和安沉默片刻，便下了马车，“是我那师妹做的吧？”

“怎么会是郡主嗯？”严安笑着看着洛和安，“您自身不干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严安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若没有沈先生，您以为，陛下为何还要养着你？”

洛和安眯起眼，盯着严安，“此事，还有谁插手了？”

“属下只奉了皇命来请您入宫，您这边请吧。”严安打了个手势，便有龙鳞卫上前来。

洛和安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话，随着严安一道入宫了。

龙鳞卫这般的动作，并不是没有人见过。不过，上一个还是这样大动静的，还是谋反的河中王。一时间，长安城之中对洛和安的风评，有多了几个版本。

……

“殿下，大理寺到了。”顾英杰为上官时掀起了车帘。

“嗯。”上官时睁开眼，下了马车，朝里头走去，“你去，四处寻一寻，别走远了。”

顾英杰顿了顿，他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凑近到上官时的耳边，“殿下，郡主那边的护卫，已经将人送过来了，就在秋先生府中。”

上官时差点被撞自己绊倒，他转头看了一眼顾英杰，没掩饰住眼中的惊讶。他咳了一声，“等我出来再说。”

“……是。”

上官时亮了牌子，倒是惊动了大理寺卿，阵仗不小的进了大理寺。

“越王呢？”上官时背着手，走在前面。

身为皇室成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除了皇帝，他不用跟在任何人的身后，而身后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越王在地字号牢房中，殿下要见他吗？”大理寺卿跟子啊上官时的身后。

上官时愣了愣，“地字号牢房？”

一般来说，像越王这等身份，必定是住在天字号牢房的。便是反了谋反的罪名，也不会叫他们太过委屈，面上的戏码还是要做足的。

父皇竟是这般厌恶他吗？是对越氏一族，还是对越王本人？

上官时站在越王的牢房外，只觉得味道呛人的很。

上官时默默的结果了大理寺卿递来的帕子，捂住了口鼻。

大理寺卿站在上官时的身后，小心的解释道：“越氏一族都会蛊术，陛下担忧越王会用他身上的蛊虫越狱，便在附近洒满了克制蛊虫的东西。”

上官时神色复杂的看着糊满了整面墙的大粪，还有半个身子都浸在水牢之中的越王，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铁链紧紧的捆着，固定在水牢最中央，一丝都无法动弹，只能笔直的站着。他身上似乎还有不少刑讯的伤口，将一整个水牢都染上了红色。

“越王？”上官时背着手，沉声道。

越王动了动，抬头看向上官时，“你是上官瑞恒的第四个儿子？”

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就匆匆退了出去。上官时对越王摇了摇他手中的牌子，然后收回了袖子里，“回雁阁的贵妃，离宫了。”

越王一顿，有些激动，被钉在墙上的铁链叮叮当当作响。

上官时愣了愣，他这才看清楚，那铁链，穿过了越王的琵琶骨，大理寺只是个他套了身衣裳，勉强遮住罢了。他这一动，血便浸湿了衣襟，随后便露出了衣裳下的伤口。

“你……”上官时神色复杂的看着越王。

“你们上官家做的事情，哪一桩不比这残忍？他上官瑞恒竟养出了你这样的儿子？”越王笑了起来，身上的血越流越多。

上官时愣了愣，便瞧见了水中密密麻麻浮起来的黑色虫子，他吓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

越王嘲讽的看着他，“没见过吧？这是血嗜，便是我们越氏一族，也不是谁都能用的，你那位父皇，想必是花了大力气，从我不知道哪个种手里套了这个法子。”

上官时一下就想到了墨玉，他抬头看向越王，“你用不了蛊术？”

越王眯起眼，“你想知道什么？”

上官时冷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帕子，“你那一双外出历练的儿女，如今还活着吗？”

越王警惕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上官时会意，笑了笑，“若不是还活着，您为何如此紧张？”

越王眯起眼，“你见到他们了？”

上官时疑惑，皱起眉头，“你不知晓他们的踪迹？”

越王冷笑一声，“我那个儿子，从小就听他妹妹的话，那个小妖精，有一百个心眼，被坑过一次就不再信任何人了，倒是我那儿子的……”

越王一顿，他眯起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上官时低下头，没有理会越王的问题，默默思量着，许久，才抬起头：“回雁阁的贵妃，是你的越王妃？”

越王笑了起来，“正是，你父亲可是强抢了人妻！还要将我置于死地呢！”

上官时看着越王，笑了笑，“喜欢的东西，就要尽力去争取。我反倒觉得父皇，太过柔软，他不过果断。若是我，便不会由着她嫁给旁人。”

越王看着上官时，“你与他年轻时很像。”

“越王妃，是为何会入宫的？你没看好你的妻子吗？”上官时背着手，手在背后捏成了拳。

越王看着上官时，脑中的一个念头，疯狂的闪过。如果，用了血噬的不是他那个早已经失踪良久的庶子，而是上官时口中的……她那一对儿女。

越王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凉，随后，他便瞧见了站在角落的，一名黑衣人。他正盯着自己，手中拿着一个盒子，那盒子的花纹……

若是换了连城，他必定做不出这般事。那便只有那小妖精了，她的蛊术如今竟精进至此了？难怪急着清理门户。

越王眯起了眼，忽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上官时皱眉。

越王看着上官时，“你不是和洛和安走的很近吗？原来不知道吗？”

上官时一顿，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说什么？”

“洛和安扣了我的一个儿子，你竟不知道？难不成，你还是他那个师妹派去给他细作？”越王嘲讽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愣了愣，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忽然被搬开了。墨玉，墨玉不是那种人，她没有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是洛和安！

洛和安一直在他的面前说墨玉就是越王的那位墨玉公主，而墨玉也的确会蛊术，他方才……差点就误会了她。

上官时没有再与越王说什么话，转身就走。

“小子，你玩不过她的。”越王笑了起来，看着上官时匆匆离去的背影。

上官时的脚步顿了顿，他侧过头，“一个洛和安罢了，不劳您费心。”

越王仰头大笑着。

上官时踩着越王的笑声匆匆出去了，他站在阳光下，深深的吸着气，眼中带着兴奋与激动。一切都只是他多想了，只是他想多了罢了……

大理寺卿走了上来，“……殿下？”

上官时摆了摆手，“去四周寻一寻，或许有人想要劫狱，加强防卫。”

“是。”

上官时的脚步较来之前轻松了不少，甚至脸上都带着笑。

我等你回来，我一定不叫你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

花浅见上官时离开，便走到了越王面前。

越王抬起头，看着花浅，笑了起来，“我一瞧，便知道，你是她的人，是也不是？”

花浅不置可否，她漠然的看着越王，“您倒是为我家姑娘藏了些东西？”

“若是换了普通人，若发现自己的子女想要弑父，必定要先弄死他们。可我们越氏一族不是，或者说，我们王族不是。”

越王看着花浅，“她有这个能力杀了我，我便让她杀。她连父母都可以如此对待，必定能助她兄长登上那个位置！”

他笑了起来，“可惜，女人终究是女人。她从小就重感情，还记恨心强。她能助她兄长走的越远，她也越受缚于人。便是方才那个，她这辈子也别想甩脱！”

花浅不懂他的意思，只冷冷的看着他，“姑娘只吩咐我们看着你，不叫你乱说话……”

“她没想到有人能猜到她的身份吧？”越王笑了起来。

花浅沉默不语，墨玉猜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不是洛和安，而是上官时。

“她的血嗜，还真是厉害……”越王吐出了一口血，“一定用了不止一次吧？后遗症可严重？”

花浅继续沉默。

越王扯了扯嘴角，看着那些蛊虫往自己的身体里钻，皱着眉头，忍着痛苦，“我只要她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死。但她母亲，决不能受辱！”

花浅挑眉，笑了笑，“您错了。那是您妻子自己的选择。”

越王一愣，“你说什么？”

“姑娘给过她选择的，是她自己要入宫。”花浅冷冷的看着越王，“我们告知过她，她入宫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你说什么！”越王一激动，又呕出了一口血，“不……青荷她不会的……她明明最爱我……”

花浅扯了扯嘴角，“姑娘吩咐我们，请您放心的去死，她会替您拿回这江山的。”

越王喘着粗气，像是一个破了无数口子的鼓风机，“哈……哈哈哈……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算……尽了……人心……”

花浅没有继续听他的话，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将里头培育的一只蛊虫丢进了池中。

“姑娘也没想到洛大人会出这种主意，不过她会为您缓解痛苦。这些蛊虫，能支撑您活到她回来的时候。洛和安的那些蛊虫，虽不能去除，也不会再靠近，您安心活着。也许能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花浅看了越王一眼，转身离开了。

身后，是一阵破碎残败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