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一怔，他忽然觉得墨玉说的好有道理，“要是每天都有一个人上门来，跪在墨府门前，说自己是谁谁谁家的谁，要见你，你岂不是都不用过日子了，整日站在门口让他们看就好了？”

墨玉：……虽然这个比喻很让人无语，但是齐越说得对。

齐越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墨玉，坐在墙上。两条腿，骑跨在墙头，笑着看着下面。虽然成婚了，但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年郎，喜欢穿着一身红衣，招摇着。

“你这个织金锦袍，谁给你做的？可是要费不少功夫呢！”墨玉挑眉，看着齐越，这样的衣袍，可不是寻常的绣娘愿意做的。

“元容给我做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齐越闻言，得意的抬手，扬了扬手中的袖子，冲墨玉说道。

墨玉耸了耸肩，“是不错，你也对元容好一些，她怀着你的孩子呢，怎么能让她费眼睛！”

“很费眼睛吗？”齐越眨了眨眼，“以往我娘亲给我做衣裳的时候……”

“这是织金锦的料子的，这样的料子，贵在织金暗花。我看着你身上的暗花，是祥云？”墨玉挑眉，看向齐越。

齐越茫然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衣裳我那里很多呀，你喜欢这料子？”

墨玉撇了撇嘴，“就知道你们男人不懂，这祥云，怕是人手织的。每一朵，都是不同的，在裁剪缝合处，也都是严丝合缝，没有半朵是缺损的，这样的料子，便是要在织的时候就想好如何做了。”

齐越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

“可不是！”墨玉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你自己说说，你这段时日，都出门多少次了，是不是没有陪着元容，让她无聊到一个人去织坊织布了！”

齐越：！！！

“你在说什么呀！”上官元容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挺着肚子走到了墙边来。

齐越转头，便对上了上官元容的双眼，他有些无措的喊了一声上官元容的名字。

“我听见了！”上官元容鼓着嘴，瞪着眼前的墙壁，似乎要穿过墙壁，直接落在墨玉的脸上，“玉姐姐你可别闹他！越哥哥本就不许我操劳的，你再忽悠他一次，他便什么都不许我做了！”上官元容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墙壁。

墨玉挑眉，笑着摆了摆手，直接起身，足尖几个轻点，就跳上了墙头，低头看着地阿芳的上官元容。

要不是上官元容早有准备，怕是要被墨玉给吓到了。

“哎你别吓元容啊。”齐越抬手，去拦墨玉，瞪着眼珠子看着墨玉。

墨玉捂嘴一笑，乐了起来，“我说，你那么护着，还不小心的扶着元容，这墙根下，可没有青砖，这草叶上带着露珠，小心摔了！”

齐越心中一惊，连忙跳下了墙头，抬手扶住了上官元容，后背一阵冷汗。

上官元容无奈的看向墨玉，“玉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吓唬我家齐越，你能开心吗？”

“我感觉还不错。”墨玉笑着坐在了墙头，晃着脚，看着下方的两人。

“你真是够了，整日哄骗小孩子，我才不管你了！”齐越转过身，扶着上官元容往回走。

墨玉脸上的笑容散了些，她对上了上官元容转过来看她的视线。

上官元容对墨玉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担忧。

墨玉笑着，对她回了一个安慰的手势。

“姑娘，齐小王妃，真的做了这般费眼的衣裳？”站在墨玉身后的花浅忍不住问道。

墨玉的减了点头，“被宠爱的人，总是无知无觉的。但是宠爱着别人的人，总是尽全力做到最好，想要将最好的东西给对方，哪怕伤到自己也无所谓。”

花浅眨了眨眼，“姑娘，这不是很傻吗？”

“可能，付出的同时，因为受者是自己所爱的人，所以会感到快乐。当你快乐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苦……”墨玉静静的坐在墙头，她望着下方已经没有了人影的齐国公府，“齐越这小子太傻了，我得提醒他一下，免得他辜负了元容。”

花浅沉默片刻，“姑娘……对元容小姐很好。”

“不是……”墨玉垂下眼，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付出得不到回报，更不想看到一对怨侣。”

“姑娘……”花浅担忧的看向墨玉。

墨玉摆了摆手，背对着身后的人，“外头如何了？那丫鬟，还在喊？”

……

卫幼蕊的手段，其实是长安城之中女子间常见的小心思。说起来，也算是日日都会上演的了，只不过，出现在墨玉这样的身份的人的身上，还是少见的。

有些人，不愿意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一些不能说的话，便通过身边人的嘴巴说出来。卫幼蕊或许是希望墨玉原谅她的丫鬟，或者是将她的丫鬟责罚一顿，然后两人便能重归于好。

但是，她却想错了一步。若是她的丫鬟到了墨玉的门前，大喊着她们两人因为上官时，而闹翻了，甚至跪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卫幼蕊的人来将这个闹事的丫鬟带回去。

如此一来，只怕，卫幼蕊与墨玉之间彻底闹翻已成事实。便是再想修复，也不再可能了。

那个婢女，最后还是被金吾卫的人给带走了。

从她跪在墨府门前，到金吾卫出现之后，墨玉没有露过一次面，甚至连那婢女喊的话，也一句都没有传入墨玉的耳中。

……

“你说什么？”卫幼蕊无措的站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下人，“玉姐姐，她没有露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下人们跪了一地，生怕卫幼蕊迁怒于他们。

卫幼蕊呆呆的站在原地，她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沉默了下来，“玉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

“是你做错事了，做错了很多事。”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卫幼蕊转过身，惊讶的看着墨玉，“玉……玉姐姐？”

墨玉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她看着卫幼蕊，眼中满是失望，“我以为，至少这几年，你能跟着问夏与阿香学到些什么，结果只是混了日子嘛？”

卫幼蕊沉默的看着墨玉，“玉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墨玉看着卫幼蕊，她身穿烟霞底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褙子，逶迤拖地朱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襦裙，身披米黄色镶金丝飞凤纹大毛薄烟纱。乌云般的齐耳短发，头绾风流别致流苏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玉金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手钏，腰系中黄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湖碧海棠金丝纹荷包，脚上穿的是宝石青色软缎鞋子，整个人出水芙蓉一般娇艳。

墨玉笑着而看着卫幼蕊，“你看看你，如今的你，与当初，有何区别？”

卫幼蕊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她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疑惑的看向墨玉。

“玉姐姐？”卫幼蕊试探着问着。

墨玉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你如今看一看，你与长安城之中的那些女子们，有何区别？”

卫幼蕊一怔，她看着墨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好像知道墨玉的意思了，她看着墨玉，苦笑着，“玉姐姐，我如何能如你这般，潇洒自在？我这样的家世，若是不想办法稳固自身，如何能活得下去？”

墨玉沉默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花盆，“幼蕊，不是很多东西，你想要，你努力去拿，你用尽全力去争取，就能拿到的。”

卫幼蕊怔怔的看着墨玉，沉默不语，“玉姐姐，我……”

墨玉抬手，打断了卫幼蕊的话，“那个婢女，你还打算要吗？”

卫幼蕊一怔，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她连忙摇头，头顶的珠翠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如此背主的奴才，我是不敢再要了的！”

卫幼蕊说完，便看着墨玉，眼中带着希冀。

墨玉避开了卫幼蕊的视线，她点了点头，“那丫鬟的卖身契在哪里？”

卫幼蕊一怔，她看着墨玉，脸上一点点开始浮现出笑容，“在我婶母那边，她将人拨给我的时候，并没有把卖身契也给我，所以如今也该还在她那边保管着。”

墨玉：……

“你的贴身丫鬟，，卖身契竟然不在你的手中？”墨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卫幼蕊一顿，头微微低了下去：“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我说话如何能……”

“那你如今也是个孩子吗？”墨玉盯着她，“你身边的其他人，上官时送的那些，也没将身契给你？”

卫幼蕊一怔，她张了张嘴，“这如何能比，四殿下送我的，自然是将身契一同……”

卫幼蕊止住了话头，她呆呆的看着墨玉，好像有些明白了。

“你就是还在怕那个女人。”墨玉淡淡的看着卫幼蕊，直接戳穿了卫幼蕊的面具，“你为何要怕她？该是她怕你才对，你为何要怕她呢？你往后就是上官时的正妃，你为何要忌惮于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妇人？”

卫幼蕊怔楞的看着墨玉。

“算了，我不过也是帮着金吾卫来问一句，身契既然不在你这里，便不在吧。”墨玉转身要走。

“玉姐姐，留下用个饭吧！”卫幼蕊扶着门框，追了几步。

墨玉的身影一顿，她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卫幼蕊，“我以为，你该明白些什么的。”

卫幼蕊一怔，她站在门框边上，顿顿的看着墨玉，“你……说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似乎是从不曾说再见的。”墨玉转过身，正对着卫幼蕊，“有些话不好开口，但是我想应该能懂。”

“那个丫鬟，不是已经交给玉姐姐了吗？”卫幼蕊扶着门框，往前走了一步，怔怔的看着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不是给我了，你忘了吗？我没有出门，也没有将你的婢女带回去，她在我府外闹事，是金吾卫将她带走的。”

卫幼蕊一怔，她张了张嘴，看着墨玉，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长安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的婢女……”墨玉沉默了片刻，她看了卫幼蕊一眼，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与金吾卫说，那不是你的婢女，是你婶母的人。作为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是不能有什么把柄落在旁人手中的，哪怕只是一个小污点……”

“与我交好，竟是污点吗？”卫幼蕊握紧了拳头。

“可是，你的婢女，不是一直在说，我们已经交恶了吗？”墨玉歪着头，看着卫幼蕊。

卫幼蕊一怔，她茫然的望着墨玉，不知所措。

“所以，会有很多人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两个交恶，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我们两个变成这样彼此不容的境地。”墨玉神色平静的看着卫幼蕊。

卫幼蕊怔楞的看着墨玉，“可是……我没有呀，我从来都没有……”

“那如今便有了。”墨玉的神色变得冷淡，她忽然发现，卫幼蕊与她所想的，从不是一个角度出发的。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卫幼蕊上前，想要去拉墨玉的手。

墨玉皱眉，避开了卫幼蕊的手，“你真的不知吗？你之前装病的时候，是为了谁？”

卫幼蕊猛地一顿，她看着墨玉，沉默了下来。她知道了，她明白了，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导致她们两个人变成这样。

“我如今，没有再……”卫幼蕊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墨玉转过头，“不一样了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回转的余地，幼蕊，没办法回去了，也不会回去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卫幼蕊摇着头，眼泪从眼眶之中流了下来。

“也不是我想要的，但是，这就是结局。”墨玉平静的看着卫幼蕊，“形势不允许，我们所站的位置，也不允许。更别说，外头虎视眈眈看着我们的那些人。”

“我该怎么办？”卫幼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该学会自己处理麻烦事了。”墨玉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