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范丽莉这么轻飘飘的一说，王源宁不由得一愣。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就这么……简单？为什么？”

范丽莉心想：正如你刚才所言，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

但她嘴上却说：“因为他来早了，你还没做好准备。”

王源宁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起身穿衣服，说道：“你真的很有决断力。如果心疼了就改主意吧，我怎么样都行。”

范丽莉望着天花板说道：“不心疼，我只当作是一场事故罢了。”

说完翻过身子，把被子蒙住脑袋，眼泪无声地淌到枕巾上。

……

范丽莉平时看病或者体检，都是去和睦家。

但她担心在和睦家碰到熟人，这次便就近去了朝阳医院。

朝阳医院的就医条件自然不能跟和睦家相提并论，主要体现在医生与患者的交流时长上。

离开医院之后，范丽莉觉得还有好多想进一步了解的，只好回来自己在网上搜索。

经分析比较，很快得出第一个结论，否定药流。

但在是否采用无痛手术的问题上，纠结了良久，最终不得不再去医院咨询。

大夫建议做无痛，说只有胎停之类或者时间长于十周的才考虑做普通人流。

范丽莉问道：“必须全麻么？”

大夫说静脉推射、全麻。

范丽莉又问：“有可能对大脑或神经造成损害么？”

大夫说几率很小。

范丽莉说：“很小并不等于没有，就是有可能损害了？

那我还是做普通的吧，我浑身上下最好使的就是脑子，绝对不能冒任何风险。”

大夫瞟了她一眼，依旧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范丽莉问王源宁：“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医院？”

王源宁面露恐惧，就好像是他要手术似的。

范丽莉不由得心里一寒：“你不想去？我原本以为不用问，你肯定会陪我去。以示尊重问了一下，没想到真问出问题了。”

王源宁羞愧难当：“说实话我想去，可我特别不好意思。”

范丽莉气乐了：“是我去做人流，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好吧？！”

“不是这个意思，人家会奇怪怎么是弟弟陪姐姐来做人流？甚至可能怀疑是……”

“是什么？”见王源宁不肯往下说，范丽莉真怒了：“是儿子陪妈吗？！”

王源宁不敢正视范丽莉，咕哝道：“我可没这么说。”

范丽莉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心想，自己这真叫咎由自取，自取其辱，自作自受。

考虑到只有全麻无痛手术后才不能开车，而自己是做普通的，范丽莉便开着凯迪拉克去了医院。

手术的时候，因为是局部麻醉，范丽莉一开始并不觉得疼，还间或跟大夫闲聊几句。

等到进入术后观察室休息时，疼劲瞬间就上来了。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猛，比以往经历的疼痛疼得多。

范丽莉冲着一个路过的护士招了招手，问道：“会不会是手术没做好？”

护士斜睨她一眼说：“这是手术创伤后正常的应激反应。”

范丽莉又问道：“能开车吗？”

护士说：“瞧把你能的，你自己觉得能开吗？”

范丽莉红着脸说了句：“谢谢！”

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护士对做流产的女人态度最恶劣，心里不由得暗叹：这真是的，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

上了几次洗手间，从厕位站起来挪到洗手池边，范丽莉抬起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上有道大裂纹，正好从镜中的范丽莉脸上横穿而过，令已经疼得有些扭曲的面孔显得更加恐怖。

范丽莉心里暗自发誓：王源宁，我恨死你了，必须立刻马上和你分手。

除非……除非你懂事知趣，赶紧立刻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这辈子再也不会让你见到我了！

抓着走廊墙上的扶手回到观察室，在范丽莉后面做手术的女孩已经出来，龇牙咧嘴地叫唤着。

见到这样的场景，范丽莉不想再呆下去了。正犹豫自己究竟能否开车，手机铃声响了，只看那串号码的后四位，便知道是王源宁。

范丽莉按下接听键，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做完了吧？还好吗？”

“何必多此一举？你如果在我身边，就不用问我完没完、好不好了。”

“Linda，我是这么想的，手术之前其实你不用我陪，手术中间人家不让我陪，手术之后你才需要我陪，对吧？”

“既然你知道我现在需要你陪，可你人在哪儿？你不是一早照常去上你的班了吗？”

“我没去公司，到歌华大厦跟人谈点事就打了辆车赶来医院了。

我这会儿就在医院门口，发现医院门口很难打车，我不敢放这辆车走了。

你能自己出来吗？你出东门往南走一点，我就在路边。”

范丽莉擦了一下眼角的热泪，说道：“拜托了，你就不能进来接我吗？我实在没力气走。”

王源宁着急道：“可是我一进去，这车就跑了，咱们出门打不着车，大冷天冻着你怎么办？”

范丽莉闻言，笑着说道：“你进来，咱有车。”

“啊？你开车来的医院？你简直是……简直了，你还想手术完自己开车回家？”

范丽莉含着泪花笑了：“是给你预备的，我知道你会来接我的。”

“不会吧？你真的猜到我会来接你？”电话里的王源宁气喘吁吁的，显然已经下车正往门诊楼跑来，又接着说道：“真没劲，我还想给你来个突然惊喜呢。”

王源宁头上冒着汗，正在寻找妇科的指引牌，见范丽莉已经从走廊深处向着自己走来。

步履如常，神色也如常，不由得诧异道：“你不是说没力气自己走吗？”

范丽莉嫣然一笑：“刚才确实没力气，一听说你来，不知怎么的，立刻就好了。”

坐在车子里，范丽莉的心情格外舒畅，她歪头盯着王源宁，意味深长地说道：“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源宁不明就里，自以为是地宽慰道：“你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这只是常规的小手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何况是正规大医院，一点危险都没有。”

范丽莉不愿道破，转而说道：“刚才大夫还夸我呢。”

“夸你什么？夸你勇敢、夸你坚强、不怕疼？”王源宁笑着问道。

“去你的，这么夸你还差不多，小毛孩儿。”范丽莉嗔道：“说了你不许笑话我。大夫夸我的身体好年轻，说完全不像45岁的，顶多也就35，你觉得呢？”

王源宁扭过脸坏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说的我好像什么岁数的女人都见过似的……”

范丽莉软绵绵地捶了他一下：“流氓，发现你其实一点都不纯洁，你的外表具有很强的欺骗性。”

王源宁并不辩白，范丽莉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说道：“听大夫这么一夸，我倒真起了个心思。

应该趁我现在还不算太老，到美国把我的卵子取出冷冻起来，将来可以培育成试管婴儿。

如果我自己能生，就放回我肚子里。如果不行，就找人代孕，起码孩子的DNA是我的。”

王源宁心里顿时一紧，扭过脸，直勾勾盯着范丽莉：“我的天啦！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开玩笑呢吧？”

“我是认真的，不然将来想补救都没办法。

把我的卵子冷冻好，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想怎么生就怎么生，想和谁生就和谁生，我的卵子我做主！”

王源宁不由得又瞥了一眼范丽莉，随即便望向前方的道路，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