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文摩尔的请求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同意。

他并没有对西尔维娅表态，即使那位古龙已经做出了让步，他仍旧没有任何劝说家族同意的意思。

但说白了，他人站在西尔维娅的身边，本身就是最好的表态。

可只要不说出来，他就不是在胁迫家族，永远都有退路。

和黑龙合作，在黑龙急着退出地下世界的时候，永远都是有利可图的。

因为他们慌张急促，在这种时候，只要要求稍微合理一些，他们自然会退让。

不过一件事情，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我来做了，和虽然有利可图但是你强迫我来做，这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奈文摩尔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他的价值如此，家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就迁怒于他。

有天赋的孩子，毕竟能够得到家长们更多的关注和优待。

但奈文摩尔习惯了谨慎。

他13岁之前还在教皇国的边远小镇之中求生，13岁之后因为天赋被带到了罗马，从此之后一直在那里生活。

罗马·······那是神圣帝国的心脏，在教皇国接受了帝国的遗产之后，罗马城的荣光也越发庞然。

那是西方世界人类王国的中心，在那里生活，小心谨慎甚至不算一种值得描述的品行。

因为太正常了。

他并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直接表态，同时找来的合作也确实对家族有好处。

家长们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波尔金是教皇国的权贵之家，但家族并不能够代表整个教皇国。”奈文摩尔长出一口气，“家族愿意支持，不代表教皇国愿意支持。”

西尔维娅看了他一眼。

当代的教皇姓氏就是波尔金，而在奈文摩尔的口中，波尔金只是个“权贵之家”。

“有亡灵。”

西尔维娅当然早有准备，“列奥纳多的事情之后，谁都有资格无视亡灵的灾祸，唯独教廷不行。”

就算是恶魔叩边，教廷也可以视若无睹，权当不知道这回事。

这么做没道理，但没道理的事情教廷也是能够做的。

可亡灵不行。

亡灵和教廷之间的仇恨要追溯到列奥纳多这个人身上，自祂背叛帝国和天父，创造了亡灵的种族之后，教廷就在也没办法和亡灵有任何意义上的妥协了。

哪怕是这种佯装不知道的戏码。

他们可以在恶魔身上玩，但绝对不能用在亡灵的身上。

“银城同盟的法师们也应该启程了。”奈文摩尔也想到了一个同盟。

这也是他们没有办法直接操纵，不过大体上可以作为依仗的一方。

教皇国是因为和亡灵的仇恨，银城同盟是因为需要斯维尔特王国继续挺住。

“这些人弗雷德里希都具有和谈的条件，尽管斯维尔特王国没有什么底蕴，但从地位上来说，它仍旧是七国之一。”

“既然同属人类王国，且斯维尔特的发展并不差，那么就可以考虑提出合作了。”

主导权是拿不到的。

敌人的马蹄既然最先踩在了你的领土上，在这种时候你就没办法拿到什么主导权了。

因为和所有人相比，你都是更加没有退路，更加需要赶走敌人的那一方。

但考虑到斯维尔特的价值，这仍旧是合作而不是请求。

以弗雷德里希的能力，不大可能在这方面让出什么利益。

至于说和波尔金、奈文摩尔的合作，这属于西尔维娅加上黑龙一族对教廷的示好，这是另外的交易了。

国王掌握着国家的权力，她的选择代表着国家的选择。

但王国的选择，未必代表国王的利益。

因为事不可为的时候，国王是可以舍弃王国的。

失去了王国的人也就不配称之为国王了，但起码活下来了。

不敢说活下来就有无限的可能，总之是还保留了一些翻盘的筹码。

西尔维娅当机立断：“这件事情并不需要商量，恐怕他们自己就会自动来到前线。”

银城同盟不会派遣很多人的。

他们帮助斯维尔特立国，就是希望这个国家当好屏障。

当年帝国分裂的时候，他们选择北方发展的时候，还没有预料到北方能够多灾多难到这种程度。

后来灾难来了，再想要离开故土，已经有些困难了。

如果屏障动辄有点危险他们就要全力以赴，那当初也没必要给维洛尼卡人这个机会了。

他们大概率只会派遣几位议员带着他们的学徒吧？

而教廷·······教廷的骑士团并没有走远，这个时候直接打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按照亡灵暴露出来的实力，把入侵北地的亡灵跟碾碎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亡灵也许保了部分牌，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教廷有一个不算很好的习惯，在大多数的战争之中，教廷总是习惯先手梭哈。

也就是说，面对大多数的麻烦，教廷的惯用选择都是直接派遣骑士团碾过去。

你说你有什么后手，什么安排，那就先把我这边的骑士团给摧毁了。

你赢了，我们才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性。

在教廷面前藏牌是没有意义的。

继承了神圣帝国首战即决战的想法，教廷大多数时候都会把麻烦发生地方周围所有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扔过去。

如果这些力量都解决不了麻烦，然后才是联络盟友，徐徐而图。

反正教廷输得起，一两次的失败无关痛痒。

想要和教廷谈判，首先得活着。

在这个基础上，西尔维娅自己已经说服了黑龙一族。

除非亡灵现在就想要玩一把大的，不然这件事情的难度应该不会很大。

这毕竟只是大时代的前兆，在这个时期就想要赌大的，实在是没有道理。

奈文摩尔眉头微皱。

好像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么一来的话，就是只需要冲锋就好了？

·······

北地，星月之下。

银色长发的少女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耳边垂落的发丝。

“冕下，术法已经成功了。”

跪伏在她面前的巨大恶魔话语恭敬。

恶魔只是一个倒影，它的本体并不在主世界。

在过去的岁月之中，无底深渊确实多次入侵主世界。

但入侵的通道通常只会在大魔潮的涌动之时打开，剩下的时候，它们根本无法突破主世界的壁垒。

唯有那些弱小的恶魔，才能够被世界的屏障放开。

恶魔是没有办法绕开这道屏障的，维系主世界规则的，就是天上的七位神明。

绕开一个限制无非是用各种手段，但凡俗的手段是无法在七神这里起到任何作用。

没有用的手段，自然带不回来任何想要的报酬，它们也只能被阻拦在世界之外。

“应该已经有人想到我们会插手北地的麻烦了吧。”

名为伊莎贝尔的女孩双手捧起，轻轻哈了一口气。

“从星象的反应上来说，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恶魔声音沉闷，“通过追溯命运，我已经影响了他的想法。”

星象的背后是命运。

有人能够从星象中窥视命运的痕迹，反过来说，也有人能够在命运的尺度上影响这些窥视命运的人。

对恶魔有猜测的人不多，不光是亡灵的出现吸引了仇恨，还有就是恶魔压根没有行动的迹象。

能够隔着防护强行窥视命运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会应该没有人这么舍得。

对于占星术士而言，看不到才是常态，偶尔能够看到，要么是命运需要你看到了，要么你支付了某种代价，把迷雾抹去，看到了真相。

眼下北地的情况复杂，大多数人都不会绝对有什么不对。

预言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你需要了就有回应。

“是弗雷德里希吧？”少女唇角微微勾起，“什么动静都没有闹出来，就能够猜到我们的痕迹······”

“你用了什么样的想法劝说他的。”

从星象之中，为某个人植入一种想法。

这是你希望他这么想的，但他会绝对这是完全出于自我考虑之后的想法。

这种术法并不一定能够成功，不过按照恶魔的说辞，显然是成了。

“恶魔入侵，损伤的是黑龙和教廷，他们损伤越重，家族的机会和价值就越大。”

恶魔咧嘴笑道。

植入一个想法得稍微合理一点。

从命运尺度上的影响固然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但如果是过于离谱的想法，比如要弗雷德里希去背刺教廷，他立刻就会察觉到不对。

“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我不敢尝试去动摇他的想法。”

说到这里，千眼的恶魔低下了头，“对方身上缠绕的命运丝线太多了，我的手段他未必能够感知到，但是那些关注他的人却一定能够发现。”

行动就会留下痕迹。

你留下了痕迹，那些人是真的可以顺着痕迹找上门来打死你的。

“这就奇怪了。”

少女伸了个懒腰，“古怪的人不多，你都不敢触碰的古怪，显然是有人在他身上下了重注。”

“亡灵眼下的行动离奇，这群一点自己想法也没有的骷髅架子，应该是列奥纳多在背后动了心思。”

千目恶魔沉默不语。

就是因为太好猜了，祂才不想猜，只想等待自家主人的安排。

亡灵的动作只有两种可能，它们例行公务，按照过去的习惯入侵；或者上位的亡灵们下达了命令。

如果亡灵的行动是列奥纳多的安排，这么多人里这个人身上的命运丝线最为复杂，很显然的，他一定对列奥纳多有用。

不然列奥纳多在这个时期投下注视干什么呢？

祂这种曾经登顶过神明的半神，但凡关注了，对方就一定是祂棋局之中的一枚关键棋子。

答案这么明显，千目恶魔就不想知道了。

与其这么猜，倒不如随大流，直接将亡灵的行为当成日常的南下侵略。

这样一来事情反而简单了很多。

千目恶魔就是这么想的。

自家主人这么猜，并不是因为她花费时间去窥视了命运，纯粹是因为站在她这种身份上，她没办法把那些没有意义的猜测纳入考量之中。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只是亡灵的一次常规入侵，只是刚好撞上了好机会，有了努尔丁的背刺，闹得动静大了一些。

但自家的主人就不一样了。

亡灵是不配纳入她的考量的，只有列奥纳多，才值得她稍微花费一点心思。

不是因为忌惮，只是因为有趣而已。

大家的眼界不同，同一件事情的看法自然也不一样。

列奥纳多有没有苏醒，这是祂没有办法猜测的事情。

但在伊莎贝尔的眼里，她看到了亡灵，唯一的猜测就是列奥纳多。

“这还真是······本来打算去看看【玛尔萨多】的情况，不过既然刚好撞上了，留在北地看看他们的游戏也未尝不可。”

少女伸了个懒腰。

祂的苏醒当然不在千目恶魔的计算之中。

这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利用亡灵的行动窥视主世界，随后准备大魔潮时期的入侵战争。

祂固然帮助了伊莎贝尔反杀了罗塞尔，但这件事情的心思反而是相当纯粹的，只是为了看一个信心满满地术士在自己转生的关键阶段，被自己的关键道具给反杀的有趣画面。

万万没想到，伊莎贝尔其实本来就是某个人的转生体。

玩弄的工具突然间成了自家的上司，千目恶魔自己也觉得很离奇。

和亡灵的合作倒也没什么特殊的问题。

反正战争是大家都喜欢的，主世界更是无底深渊多次的老对手，腾出时间来看看情况也不算什么。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场交易只能说到处都是问题。

“按照你们约定好的那样行动就是了。”伊莎贝尔坐在恶魔的头顶，轻轻晃动着小腿，“我会自己去看到真相的。”

“是，冕下。”

千目恶魔语气恭谨。

倒也不坏。

就算通过传送门召唤来的恶魔全部折在了这里，那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损失而已。

一群炮灰，无所谓死在了主世界还是无底深渊。

但如果能够因此获得祂的关注，那就是把这些恶魔的死发挥到了最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