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雄鸡报晓。

燕家村。

罗天再度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屋的床榻上。

屋中陈置简朴，摆放悬挂了不少箩筐竹篮一类的崭新制品，一看就是手艺人的民居。

门户敞开，光亮透进来，门槛上，还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正在编着一只竹篮。

罗天看清环境，便知道自己是得救了，不由松了口气。

想要起来，却感觉一阵无力，接着就是浑身难受。

他总算知道，强行借意化剑气的后果了，此前还是有些低估了这后遗症，人简直被掏空了一般。

但与此同时，他又发现小腹处，涌出一股气流，清清凉凉，转眼间游遍四肢百骸，而后又归于丹田，这期间，身体便仿佛得到了滋补，好受许多了。

这是什么？

简直堪比十全大补药。

他不解，但知道绝非剑气。

摇了摇头不再深思，招呼那女孩：“小妹妹。”

“啊，你醒了？”

女孩听见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声，就放下手中活，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

我这是太吓人了还是怎么的？

罗天腹诽了一句。

他本还以为女孩是想去叫大人来，不想片刻后，她却端了一碗汤药回来。

草药味瞬间盈满小屋。

“大姐姐吩咐过，你醒了以后，就把这个药给你喝，能治病。”

女孩说道。

真贴心！

罗天暗叹。

“谢谢。”

他也不觉得这会有诈，道了声谢，坦然接过药喝下。

温热的汤药入喉，浓苦的滋味在味蕾上炸开。

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从小在药罐里长大的，早已习惯了药的苦。

何况他还发现，这药喝着，似乎与平日所用的活血补气汤一般无二，便更习以为常了。

他猜想应该是有人在山下的马车里，发现了携带的药材，并且认出来，便直接拿来给他用了。

药喝完后，他才望向女孩，开口问道：“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

小女孩六七岁的模样，身材干巴，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穿着粗布麻衣，还有多个补丁，突出一个家境不好。

她告诉罗天，这里是燕家村，就在天剑崖附近，站在村头，还能看见那崖壁。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一个大姐姐过来叫我爹和村里的叔叔伯伯们去山上把你们带下来的。”

罗天想到了昏迷之前所见的景象，那黄昏下的仙子，若非下凡的天仙，想必便是这女孩口中的大姐姐无疑了。

不过，他眼下更关心大师兄和林总镖头的情况，连忙继续追问道：

“那除了我，他们还有将其他受伤的人带回来吗？”

“有啊，有两个，他们流了好多的血，不过都在隔壁小北哥哥家，我家住不下了……还有好多死人呢，昨天我爹他们忙了好久。”

小女孩的回答，让罗天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不过，只他们两个的话……其他人怕是都折在此地了，一时有些黯然。

随后交谈中得知，小女孩叫三娘，家里仅有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今日有集市，其父去赶集卖货了，暂时只她一人看家。

罗天又询问起那个大姐姐现在何处时，三娘则说，那大姐姐昨天将他们送来就离开了，不过后来一起来的白衣服大姐姐和红衣服小姐姐留了下来，但小姐姐今早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一个白衣服的大姐姐，还在另一间屋里没出门。

罗天才意识到，那过来通知的，恐怕不是昏迷前见到的仙子。

说话间。

他们也出了门，看着三娘指点的“白衣大姐姐”的房间，罗天犹豫了一下，先去了邻家的院里。

这家大人也不在，只一名估摸比罗天大上二三岁的少年，拿着一把木剑，呼呼哈哈，在院里像模像样地挥舞着，看着也颇具章法。

这就是三娘口中那个叫小北的少年，闻得来意，便带他们去屋里看伤患。

安顿在此的，果然是林镇山和龙万甲，血渍已经擦净了，伤口也处理过，但皆还在昏迷中。

“师父，师父不好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另一个小女孩声音清脆的叫嚷，由远及近。

“是星姐姐。”

三娘说。

他们随即出了门，透过低矮的分界篱笆，罗天正好瞧见一个红衣小女孩跑进隔壁院子，而三娘家的一扇门也开了，那个“白衣大姐姐”出现在门口。

白衣倾城的形象，顿时与原本心中还不是十分清晰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门前。

玉凌询问道：“怎么了？”

“师父，诈尸了，那个白毛的尸体不见了。”

红衣女孩咋呼道。

她今早出门在附近瞎逛，经过村外义庄时，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少了白发寇首的尸体，可昨晚明明是被村民一起抬下来了的。

玉凌闻之蹙眉：“其他人呢？”

女孩道：“十九个死人都在，就少了那一个。”

接着又说：“地上还有好多冰渣子，我怀疑那人没死，不过，我怕他还在附近，没敢自己追过去。”

玉凌沉默了一下：“我去看看吧。”

随后，罗天便眼看着她身化一梭白影，移形换位一般，飒然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村外义庄。

原本放着白发寇首的空位上，堆积着一堆冰渣，大体是一个人形，但是没有水迹，是未化的纯冰，而后，还有零星的冰渣，一直延伸到了外面，似乎有人一边身上掉落着冰渣碎片，一边往外走去留下的痕迹。

玉凌看着这些冰渣，一眼认出是她以自身太阴真气催生出的急冻之气凝结而成的，能长久不化。

沿着这条痕迹追寻出去，冰渣愈发稀少，而当出义庄一二十丈后，这痕迹便彻底消失了。

“没死吗？”

她站在路边，远望西方，陷入沉思。

昨日，她认出那是白发寇这个恶人，便随手拍了一掌，事后虽未去详查，但当时也能感觉到气息的消逝，怎么会没死的？

可看着一路冰迹，分明就是从内部崩碎了冰封，却又无法完全驱散寒气而留下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