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包令上校,我住进了一家酒店,准备明天就再到法国去,见白老大,把和文依来见面的情形。详细告诉他。像文依来这样的青年,如果他是黄种人的话,白老大真可以认他做自己的孩子。
现在,至少他也可以有资格当白老大的徒弟。至于他神秘的身世。我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弄明白的。
当晚,我一面慢慢地呷着酒,一面把整件事又细细想了一遍,作了几种设想,都不是十分具备可以成立的条件。在将近午夜时分,电话响,拿起来一听,是英生打来的,他声音十分兴奋:“你也到瑞士来了?我立刻来见你,我调查有突破性的发现。”
他的调查是针对“红头老爹”一家人的,现在我自己也有事要做,想要拒绝他,可是他一下子已经放下了电话。我无法和他联络,只好等他来了再说。
英生来得相当快,他一进来就道:“我和包令上校联络,才知道你也在瑞士,你是为什么来的?”
有关文依来的事,讲起来实在太复杂,所以我只是含糊应着:“我另外有一些事……”
英生显然急着有话要对我说。所以也没有再问下去,立即道:“我的调查,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我“哦”地一声:“红头老爹,真的就是笛立医生?”
英生点头:“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事情的经过,相当神秘。”
我没有插口,等他讲下去。
他先约略地说了一下调查的经过:“我到了医院,很顺利,知道当年主持调查工作的一个副院长还在医院工作,他给我看了当年调查所得全部资料。”
我仍然不出声。英生兴致勃勃,开始讲述他根据当年的调查资料和他自己的推测。
以下,就是当年在那家着名产科医院中发生的事。
那个产妇的入院,并不是通过正常的手续,而是一切由笛立医生亲自主持的。
笛立医生的两个助手,在事后忆述当时的情形,都说在早一天,有一个样子看来相当普通的人,但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到医院来拜访笛立医生——当时的医院院长,而且要求密谈。
笛立医生在那天,预定要替一位产妇施剖腹取儿的手术的,当神秘访客来访时,他已经换上了手术袍。本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是绝不会再接见客人的。可是来客在他的耳际,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笛立医生当时现出了极其古怪的神情来,盯着来客。
来客的神态相当镇定,只是点着头。
由于事出非常,两位助手对当时的情景对话,都记得十分清楚。笛立医生在呆了半晌之后,才道:“不是开我玩笑?”
来客道:“绝不是。”
笛立医生又思索了片刻,突然吩咐,由两个助手去代行手术。他自己关起门来,和那个神秘来客密谈。而一直等到两位助手动完了手术,才看到笛立医生送走来客,当时笛立医生的神情,又是兴奋,又是严肃,医院中人都觉得他头脸上的那大块红色的胎记,看起来更加显眼。
他在送走了来客之后,就吩咐两位助手,做好准备,告诉他们。明天有一个产妇要进院待产,在待产之前,要做检查。
这在一家产科医院之中,可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a绝对没有必要由院长郑而重之地作一番吩咐的。所以那两个助手,当时就十分讶异,他们私下曾作了一番猜测,估计那个产妇。可能是身分十分尊贵的人物。
到了第二天,那两个助手和医院中其他人,更加讶异,因为产妇由昨天来过的那个访客陪伴着前来,看起来,产妇年纪虽然轻,也很美丽,另有一股倔强的气质,但是肤色黝黑,有着太平洋岛上土人的特徵,头发浓密,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像是什么贵族。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笛立医生下令,医院中任何人等,都不能接近产妇,一切由他自己负责。
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笛立医生是一个极其出色的产科医生,自然也可以独立应付一个产妇的生产事宜,可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可以有人帮手而要自己一个人来?
但是当时,大众只是心中疑惑,窃窃私议,笛立医生是院长,他既然有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没有人会有什么异议提出来。
那两个助手又曾私下交换了一下意见,可是也无法知道笛立医生是为了什么,只好听之任之。
产妇一进院,就开始接受检查,果然只有笛立医生一人担任检查工作,那个神秘访客,则在院长的办公室中等着,检查历时相当长,当产妇被送进了特级病房,由笛立医生锁上了房门,不准任何人接近之后,他在走向院长室的途中,所有遇到他,和他打招呼的人,都说他神色凝重之至,像是充满了心事,不论什么人招呼他,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的两个助手,在走廊中遇见了他,向他打了招呼而得到回答。两人心中诧异,跟在他的身边,一起走了一程,笛立医生也没有觉察。
两个助手都听到笛立医生在不断低声喃喃自语,翻来覆去。说的只是同一句话:”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
这情形,很有点像着名的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中的那句对白一样。
两位助手虽然无法知道这句话的确切意思,但是倒也可以猜到一二:笛立医生才做完了检查,一定是在检查中有所发现,决定不了是不是要告诉陪产妇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想当然,是产妇的亲人,由于产妇入院,完全未曾经过登记手续,所以别人自然也未能明白这个人和产妇的关系。
两个助手一直陪着笛立医生来到了院长室的门口,他在门口停了一会,最后。现出了已经有所决定的神色来,挥手叫两个助手走开去,才推门走进了院长室。
他究竟是决定了“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两个助手也不得而知。
那个神秘来客在半小时之后离去,以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过。
而在那三天之中,单身的笛立医生,没有离开过医院,一直亲自守护着那位产妇。
那位产妇在院长亲自的守护之下,全院上下的人,有时虽然可以见到她。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过和她交谈的机会,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身分和姓名。
第四天早上,大腹便便的产妇,进入产房,在送进产房之前,笛立医生打了一个电话,一个清洁女工正好在旁边,听到他向电话说:“孩子快出世了,请立即来,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电话,证明就是打给那个神秘来客的,因为神秘来客,在十分钟之后赶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全然违反医院规章,看得所有的人目定口呆,但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在有资格阻止的人还没有想出应该如何阻止之前,事情已经完成了。
发生的事情是那样:
那神秘访客一到医院,就直趋产房,手中拎着一只手提的摇篮。在产房的门口,一个医院职工企图阻止他时,笛立医生已经打开了产房的门,请他进去。
那职员明知此举大违院规,可是院长亲自在主持,他有什么话好说。
而他的忆述是,当产房的门一打开之际,就听到了洪亮的婴儿啼叫声。产房门随即关上,那职员叫住了经过的一个见习医生a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
那见习医生和职员,好奇地在门外等着,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产房的门再打开,那神秘来客走了出来,手中仍然提着篮子,篮子之中,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见习医生和职员更是讶异莫名,走向前去,想去阻止,至少也要询问一下因由,可是只来得及看见,在篮子中的婴儿,是一个一头金发,肤色白皙的漂亮婴儿,笛立院长又打开门来,向他们沉声喝道:“快走开,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而那人的动作也十分快,提着篮子,大踏步向前走出去,在职员和见习医生一个错愕之间,已经转过了走廊。看不见了。
产房门再关上,见习医生和职员,迟疑着,不知道该向谁去报告这件事之际,就看到产房门再打开,笛立医生扶着产妇,走了出来。
产妇的脸色有点苍白,但是看来精神还十分好,笛立医生扶着她走。一个在半小时之前才产育下婴儿的妇人,无论如何,是不适宜步行的。
所以,见习医生一看,忙道:“院长,我去叫推床。”
可是笛立医生却道:“不用。”
他扶着产妇,走向电梯,见习医生和职员,以及电梯停下,打开门来之后,自电梯中出来的人,都看得目定口呆。
笛立医生扶着产妇,进了没有人的电梯,电梯的门关上,等到细心的人留意到电梯是向下落去,而不是向上升去的时候,更是惊愕万分,因为特级病房,是在楼上的。
笛立医生带着才产育的产妇到楼下去干什么呢?
这个疑问。倒也很快就有了答案,笛立医生不但把产妇带到了楼下,而且带出了医院,至少有超过十个人,目击笛立医生把产妇带上了自己的车子,然后,驾着车,离开了医院。
等到医院的两个副院长和其他有资格的医生,接到了报告,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请笛立医生解释他那种不可原谅的行为之际,他们已经无法找到笛立医生。
笛立医生和那个产妇,从此失踪了。
英生讲完了经过,用力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笛立医生再出现的时候,婴儿已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和那个所谓神秘访客,根本是串通的。”
我扬了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根据已发生的经过来看,不像是串通的。”
英生眨着眼:“我也知道不像,但是为什么婴儿又和他在一起?金发的白种孩子,当骡贩子在马达加斯加山中遇到他们的时候,孩子看来像两三个月大,自然就是那个婴儿。”
我的思绪相当紊乱,依稀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却又没有确切的概念。
红头老爹就是笛立医生,他的“妻子”就是那个产妇,婴儿就是那个婴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但是那个神秘来客呢?神秘来客和笛立医生是串通的,自然是最简单的解释,可是这样解释法,漏洞实在太多。如果是串通的,那么自然笛立医生早就认识产妇,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把一切弄到医院中来上演?
一切全在医院中发生。显然是笛立医生临时的计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知道,那婴儿如何又会回到他们的身边?也不知道。婴儿的父亲是谁?不知道,神秘来客是谁?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不知道。
太多太多的不知道。知道的只是,那个产妇是澳洲腹地山区,刚刚族的土人——这一点,知道比不知道更增神秘性。我考虑了一会,才道:“这件事情,无法追查下去了,而且。也不像是有什么犯罪行为在内。”
英生十分固执:“犯罪行为的追查,是国际刑密的责任。神秘事件的追查,是你的责任。卫斯理。”
我不禁骇然失笑:“朋友,我那有那么伟大。”
英生盯住了我,不出声。我摊着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神秘的事——”
英生却大声道:“我们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的话,总要追查下去。”
我拗不过他:“好,我相信当年,笛立医生离开医院之后,总还应该有人见过他的,他一连三天都在医院中,不可能把他的安排,弄得十分完善。”
英生道:“是,就在当天,他的邻居,看到他把产妇扶进他的住所,大约过了一小时,又有人在他住所附近的公路上,和那产妇一起在车中,疾驶向南。而他却没有离境的纪录,他可能是采取了秘密途径离开的。”
我皱了皱眉:“他把产妇带离医院,带到自己的住所去,一小时?在这一小时之中,他做了些什么事,倒很值得研究。”
英生“哼”地一声:“自然是在收拾细软,准备逃走。事后,检查了他的住所,发现壁炉之中,焚烧过一些东西,如布匹之类——”
我“啊”地一声:“没有拿灰烬去化验?”
英生也十分懊丧:“没有,由于大家都不以为事件中有什么犯罪成分在,所以警方也只当普通成年人失踪案来处理。一般的说法是,笛立医生忽然凡心大动,爱上了那个产妇,就此私奔了。”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毕竟可能性不大。我问:“那个神秘人物。以后竟未曾再出现过?”
英生回答:“只出现过一次,到了医院。找到了那两个助手,约略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等到助手想反问他产妇的来历和婴儿的去向之际,他就离开了。”
我叹了一声,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英生道:“下一步我应该怎么样?”
我有点开玩笑似地:“下一步,先把笛立医生找出来,自然真相大白了!”
英生翻着眼,望着我,我忙道:“他虽然隐居在人迹不到处,但是他一直需要大量的书籍,和各种最新的学术性杂志,你可以花点工夫,在那些杂志上刊登广告,引他出来和你见面。”英生沉吟半晌:“不算是好计,但是也只好如此了。你下一站到哪里去?”
我告诉他,到法国去走一遭之后,再下一站的行止未定。明天就驾车离去。英生又坐了一会才告辞,笛立医生的行为,自然可说奇之又奇,但既然无法作出任何解释,也只有暂且不加理会。
第二天上午,我准备驾着车,由公路驶向法国去,在离开之前,包令上校和布恩教授都到酒店来向我告别,他们对我的安排,也表示满意。包令上校又重申他一定要把那个神秘的范先生找出来。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再一次有了那样的感觉,真怪,文依来事件和笛立医生事件中,又多了一个相同处:一样都有着一个神秘人物,在文依来事件中,是把他抚育成人,又替他找了白老大做为监护人的范先生,而在笛立医生事件中,有一个将产妇送来,又把婴儿抱走的神秘人物!
他们两人陪着我走向酒店的停车场,就在我快要上车之际,忽然看到英生正从酒店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一面奔,一面大叫着:“卫斯理。等一等!”
他叫得那么大声,以致路上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他也不以为意,一直奔到我的面前,虽然急速地喘着气,可是神情兴奋之极,仍然扯大了嗓门:“你猜猜,我遇见了什么人!”我没好气地回答:“世界人口四十五亿,你可以遇见其中的任何一个!“
英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琴亚!我遇到了琴亚!天,你一定要见一见她,这就去!”
他急得甚至没有和包令上校和教授打招呼,可是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琴亚是什么人来:“琴亚?什么人?”
英生顿足:“哎,你这个人,真是!琴亚,就是红头老爹住过的那个山村里的——“
他还没有说完,我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山村少女,曾向红头老爹的儿子示爱,没有结果,离开了山村,去到首都当女侍的。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必要去见她,英生道:“她用积蓄参加旅行团,恰好下榻我住的酒店,今天早上遇到她——”
英生自顾自讲着,我对包令他们道:“两位讲回吧,我和这位朋友有点事!”
他们和英生点了点头,就走了开去,我不禁有点埋怨:“在整件事件之中,这个女孩子所占的地位,一点也不重要,她来不来瑞士,有什么关系?”
英生先是楞了一楞,接着便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你错了,卫斯理,你猜她对我说了些什么?”
英生这个人,有时候别扭起来。真能把人气死,明看到我要登车赶路,还在不断叫人猜谜!我不客气地道:“快直截了当地说吧,别绕弯子了!”
英生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她告诉我,昨天。她见到了红头老爹的儿子,就是她心中一直还爱着的那个青年!”
我不禁楞了一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红头老爹这件事上,真是重要无比了!
英生也兴奋得不住搓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不是?”
我侧着头:“那么,也知道红头老爹在什么地方了?”
英生的兴奋,一下子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还没有,其间……还有点小小的曲折。一定可以解决的,我已留琴亚在酒店,不去参加旅行团的活动,赶着来找你,你一定要去听听她见到那青年人的经过!”
如果叫我长途跋涉,我一定不会答应,如今不会花太多的时间,而又可以解开心中的一个谜团,自然无伤大雅。我一摆手:“上车吧!”
到英生下榻的酒店,不过十分钟车程,一进酒店大堂,就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眉目动人的少女。站了起来,和英生挥着手,她的肤色是乳棕色的。看起来十分漂亮。
那自然是山村少女琴亚了,英生替我们作了介绍,我们走到咖啡室坐了下来,英生道:“经过的情形怎样,只管向卫先生说。”
琴亚对英生十分遵从,她的容颜十分黯然:“他说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我,虽然他绝不反对和我做朋友!”
她没头没脑先说了这样一句,我笑了起来,那青年为了掩饰身分,自然要装着不认识她,少女的情怀,又受了打击了,在她看来,那是头等重要之事,所以一开始就讲了出来。
我忙道:“请你按部就班说,例如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他的,之类。”
琴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容虽然美丽,但也含着三分悲哀。
琴亚随着旅行团,是两天之前到的。
旅行团的活动程序,几乎是公式化的,一早就离开酒店,到处去游览,去的地方,也自然是游客所常去的热门地方。
琴亚还是第一次离开马达加斯加岛,来到的又是有世界花园之称的瑞士,自然玩得兴高采烈,就在昨天,游完日内瓦湖,大型旅游车把全团人送回酒店,休息一会之后,又出外去自由活动,琴亚正在一家小商店选购纪念品时,偶然一回头,陡然楞呆!
她看到,就在商店外的马路上,一辆敞篷跑车上,驾车的是一个俊美的白种青年,正是她曾向之示爱,在山村中住了多年,后来忽然去向不明白红头老爹的儿子!
琴亚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这两三年来,她虽然已不再是以前的山村女郎,但是心里对这个青年的爱恋,却一点也没有停止过,一个人时时想念着,所以使得她美丽的眉宇之间,常带着几分忧郁。
这时,车子停在马路上,是因为前面正是红灯,机缘可以说是一闪却逝,琴亚的性格,本来就是想做就做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风气闭塞的山村中,向那青年公开示爱了。
本来,她对于那青年没有回吻她,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好几次心灰意冷,觉得人生再无意义。但自从遇到英生,英生替她分析了当时的情形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对方根本连她的话都听不懂,自然也不知道山村中的风俗。
她只是凭着多情少女的杰作,从对方的眼神中,知道对方也喜欢她,这时有了重逢的机会,她如何还肯错过?她几乎连一秒钟也未曾浪费,像遭到电殛也似,震了一震之后,连手中的商品也来不及放下,就大叫一声。向外直冲了出去。
她的行动,自然将当时在店中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她奔出店中之后的情形。店中人全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她扑向一辆敞篷车,立时向驾车的青年说起话来,大抵也可以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琴亚冲出店铺时,交通灯已转了颜色,敞蓬车已开始行驶,琴亚大叫着:“你!”
开车的青年回头一看,看到一个俏丽的女郎向自己不要命一样奔过来,连忙停住了车,后面的车自然大按喇叭,不过看到琴亚奔到了车边,攀住了车子,不住喘气,连话都顾不及说的情形,都在旁超车驶了过去,有的人还从车中探出头来,大吹口哨。
琴亚也顾不得人人都望着她,定了定神,肯定驾车者就是她想要见的人之后,才道:“你好!”
这时,她的法语已然相当流利,那青年人自然听得懂,也道:“你好!”
琴亚高兴莫名,说话的速度极快,“听说,我离开了山村之后,你们也搬走了,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真想不到。”
那青年现出十分惊愕的神情来,极有礼貌地道:“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可以肯定我们是从来不认识的,虽然我很愿意现在认识你。”
这时,旁边已有不少人在看热闹,商店的职员也追了出来,听到青年这样说,都不禁笑了起来。
这种情形,对一个普通的少女来说,固然尴尬,但也不至于严重。但是对琴亚来说,却严重之极。她不得不离开山村之后,不知道多少次。在噩梦之中。听到自己示爱不成之后,村民在周围发出的轰笑声,而在一身冷汗之中惊醒。这时的情形,周围的人的笑声。简直又令她走进了噩梦之中,她双手手心已满是冷汗,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叫道:“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怎么可以说不认得我?你现在听得懂我的话了,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琴亚的声音又急又怒,甚至还带着哭音,那青年顿时不知怎样才好,旁观者也不禁愕然,那青年道:“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琴亚大叫着:“不会!不会!你在我们村子里住了十几年,我怎么会认错?”
那青年更是讶异莫名:“什么村子?”
琴亚喘着气:“马达加斯加岛中央山脉的一个小村。”
青年的双手离开了驾驶盘,摊着:“小姐。我这一生,到过很多地方,但就是没有去过马达加斯加岛。”
琴亚急得讲不出话来,觉得又一次受了极大的屈辱,看着她泪花乱转,不知所措的样子,那青年也大有同情之色,忙道:“小姐,你说认识了我好多年,那我叫什么名字呢?”
琴亚一楞,红头老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她根本不知道。这时她脱口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句话一出口,旁观的人,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商店职员走过来,一伸手,将她紧攒在手中的那件礼品抢了过去,琴亚惘然站着,不知如何才好,那青年唤了一声,摇了摇头,一个好心的老太太,过来扶住了看来就快支持不住的琴亚。
那青年已转过头去,准备驾车离去了,就在那一霎间,琴亚陡然拿起她挂在项间的照相机,对准那青年,又大叫了一声。
那青年听到了她的叫声,回过头来,也不生气,只是和善地笑着。琴亚按下快门,他也不抗议。
琴亚的声音有点发亚,但是她还是用力叫着:“就是你!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
她身边的老太太帮着琴亚,劝她:“现在的小伙子,靠不住的多,小姑娘你别生气了。”
琴亚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出,回到了酒店,大哭一场,也没有参加晚上的活动,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今天一早,到了酒店大堂,见了英生,自然立即就对英生提起这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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