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们还有几十把弓箭。
可这些泥腿子能射箭的有几个?
什么?
防御阵地?
笑话,这些泥腿子懂些啥,乌合之众只有蛮力而已。
赵世程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嘴上可不是这么说呀。
他在严道明面前,要显露难色。
“哎哟我说严大人,这件事麻烦可大了呀!燕山西口伐木场可是有数万之众,光是精壮伐木工人就有近两万人,咱这里可用的就是刺史府警卫营,以及幽州府城的守备营。”
“这两个营加起来也就万余人,也不能全派出去呀,否则府城岂不变成了一座空城?”
严道明一听赵世程这番说辞,全是在摆困难,连忙说道:“总参将,咱们不是有三万多的铁骑吗?”
严道明不说还好,一说赵世程的脸就绷不住了,只见他
铁青着脸沉声道:
“严大人,你难道不知养兵之道吗?长期以来咱们盘龙云
海两镇驻军,几年也没有换过器械,士兵的刀都生锈了,矛杆都是一用力就折。”
“战马都又老又弱,马蹄上的铁掌都生了锈,总之一句话,要去剿灭这伙反贼,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是请严大人赶快上奏兵部,或者请刺史大人回来定夺。”
赵世程这些话有玄机,属于话里有话。
你想呀,西山伐工场的治安,本就不属于幽州军方管辖,场里有数百兵丁,难道他们是吃素的吗?
现在伐木场里有人闹事,继而造反,若要幽州军方出兵平叛,必须经朝廷兵部同意,并拨出军队开拔费用才行。
也就是说,让赵世程出兵镇压不是不可以,军队开拔出战需要银子开道,也就是所谓的开拔费。
平时军官们层层截留兵士军饷,军备物资或军械修缮费用被挪作他用,或者直接贪污。
‘喝兵血’等低劣行为,这是古往今来的潜规则。
若是要出兵开战,上官们如不能战前填上这个‘窟窿’,兵士们哪有心思给你去卖命?
逼急了还会引起哗变。
除了兵饷窟窿,枪支弹药储备,军粮马草等等,哪个不需银子?
严道明可不傻,只是心里头在滴血。
哼!若这种事要是能报兵部,或是刺史能同意,老夫还用得着请你这个丘八,来干么?
两个营共有一万余人马?
哄鬼去吧。
你赵世程手里有八九千人马就算不错了。
不要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吃空额,拨下来的军费十有四五落入了你等腰包。
那些崭新兵器,恐怕早被你等倒卖给了那些马匪山贼了吧。
“那我说总参将大人啊,这些伐木场实际都是刺史大人的心头肉啊!伐木场要是没了木材,着急的恐怕就是刺史大人自己,到时候挨骂的可能不光是本人呵。”
严道明心里发恨,可脸上却还得带着笑,好话丑话地说了一箩筐。
软中带硬的话反复强调,总算说动赵世程同意出兵。
但开拔费用不能省。
经过双方讨价还价,最终以五万两雪花银的开拔费,换来了赵世程的出兵承诺。
看到赵世程满意的笑容,严道明心里恨得牙痒痒。
玛的,这五万两银子,一半得由他自己掏腰包出来啊。
重装骑兵王兴明冷眼旁观。
这件事还轮不到他重装骑兵出头,杀鸡蔫用牛刀?
而且他的重装骑兵要出场,开拔经费所制五万两银子所以打发。
以前亏空的实在太多了。
现在他手里的机动力量,远不如赵世程呢。
他的品级跟赵世程是一样的,只是在参将职权上要高出他一截。
况且幽州这个地盘上,是赵氏家族的天下,只有姓赵的人出面,才能说了算,当家做主。
眼看到五万两雪花银便要到手,一脸轻松得意模样的赵世程,竟翘起了二郎腿。
王兴明是个实在人,大事面前还是清醒的。
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赵大人,出兵可不能太大意呵,虽说只是一些伐木工人在暴动,但也得要小心。”
“历史上许多黑腿子起事,大都是伐木工、盐丁矿工掀起的,后来都成了朝廷大患。”
赵世程闻言呵呵一笑。
他向王兴明拱了拱手,咧嘴大笑道:
“请王大统领放心,些许小毛贼,焉能乱我幽州?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今天我就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出兵。”
“三天之后就可以凯旋而归,将那些乱贼的脑袋,全都挂在府城的城墙,以及伐工场上,看看今后还有没有人再敢造反作乱?”
王兴明看着赵世程一脸的不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与云海镇的轻骑兵大统领屠多难,对视一眼之后,站起来向严道明微微示意一下,然后大步走出衙门。
屠多难也与严道明拱了拱,然后也跟着离开衙门。
他们自己都很清楚。
镇上数万骑兵也要做一些必要准备,万一赵世程这厮失手,暴乱的伐木工人们必然会乘机攻打云海和盘龙。
虽说不怕,但终归会有所损失。
自己的骑兵可不能受了池鱼之殃。
隐隐的,王兴明和屠多难两人,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却又摸不着半点头绪。
……
三日之后的正午。
赵世程和赵辉叔侄俩,带上一个整编守备营近五千人马,终于到了燕山西口的伐木场。
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一道矮矮的简易垒墙,瞠目结舌之余,也不禁摇头大笑。
从他们骑的高头大马上看过去,那道简易的垒墙后面,更多的人手持的木棍竹枪。
只有极少数人手里拿着长矛大刀,还有一小部分弓箭,想必是从杀死的兵丁身上夺过去的吧。
赵世程的马鞭指着对面,扭头对营将赵辉笑道:
“贤侄请看,如此泥腿子土贼绝对不堪一击,亏得王大统领还高看他们一眼呢。”
身边的赵辉只好陪着笑,道:
“叔父大人说的是,以叔父之神威,此等毛贼还不是一举拿下,叔父大人,咱是不是要发动进攻了?”
赵世程抬头看看日头,嚷嚷道:
“这鬼天气,当真热得邪乎,太阳还是这么的毒,告诉弟兄们,给本将冲进去后随他们的意,搜到金钱财宝,还有女人都属于他们的,反正这些土贼也都是该死。”
“好嘞!”传令官兴奋地跑去各部传令。
赵世程这些话,实际就是告诉所有兵士,攻进伐木场之后,大家不必在意什么军纪。
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这些泥腿子们手上钱固然是没有多少,但千余个娘儿必定少不了。
这些对于长期离家的兵士而言,那是最大的奖励。
果然,在听到赵世程的军令之后,被日头晒得懒懒的士兵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他们两眼放光,盯着对面那道道垒墙,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全面进攻!”
赵世程挥了挥手中马鞭,发出第一道攻击命令。
而他自己却先下了马,走到一处树荫下,早有亲兵摆好了桌子和凳子,伺候着他坐下。
数个亲兵一边殷勤地给他端来茶汤,一边讲些三荤笑话逗将军开心。
而营将赵辉则没有叔父大人的福气,他要头顶烈日,骑着马上前去督战。
总而言之,官军虽只有五千人,却志在必得。
大家显得那么的轻松自如,就像是在搞一场野外军演。
兵士们刚拿到补发的饷银,自然也得很卖力地表现给上官们瞧一瞧。
伐木场里的起义军这边,最高统率当然首推韩德三。
他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此时的他隐在垒墙后面,紧张地盯着对面蜂涌而来的官军,手里的红樱长枪微微抖动,渗出的汗水让枪杆滑腻腻的极不好握。
“嗞…”的一声响。
只见他撕下一截褂子,一层层缠在枪杆上,然后用暴着青筋的双手紧紧握住枪杆。
他扭头对身边的几个工头指挥说道:
“告诉大伙们,分头守住垒墙就能活,退一步,不但我们要死,我们身后的家眷,全家都会折磨而死,所以,咱们退无可退,就在这里跟官兵拼了!”
“对,传令下去,守住垒墙,决不后退,跟他们拼了!”
“拼了!”
“……”
想到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们,上万青壮们完全是置死地而后生。
他们手握着木棍竹枪,纷纷涌上垒墙,愤怒地盯着奔过来的官军。
“嗖嗖…”
“嗖嗖嗖…”
“……”
空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羽箭破空声,那是官军的弓箭手们在发威。
这些箭矢打在并不结实的木垒墙上。
“簇簇簇…”
一块又一块土沙木梢被削得纷纷落下,一时间里墙头上是尘土飞扬。
赵世程所率的守备营,大都属于旧军,相当于城池治安军,其综合战力跟野战军有很大区别。
他们手上的武器除了常备的羽箭和少部分骑弩,剩下的就是红樱长枪和朴刀。
仓库里倒是有十几门大型车弩,八牛弩,他们都懒得拖来使用。
对付这些乌合之众的泥腿子,还需要使用重型军械吗?
拖过来挺费劲的。
这些守备官军虽然糜乱,但不会忘了怎么攻击的吧。
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攻城重器,但面前这样简易垒墙,实在不需要那些大型攻城器具,恐怕几个人冲上去,合力一撞,也会将那垒墙撞开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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