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士兵们的攻击力显然是不够的,数十个机械人集中能源组成的巨大怪物只用一击就摧毁了半数的黄金士兵。
但是被摧毁了身躯的它们又重组,然后便向机械怪物继续攻击。
甲古在飞船内的屏幕上看到了这些,他紧握起拳头,骨头咔咔作响。
因为机械人是他唯一的攻击手段了,飞船上的武器只是一次性的,因为神河高层并不同意在学院内布置大规模杀伤性的舰艇飞船。
见鬼的高层!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万一哪一天出现了了不得的天才,他的研究会对神河造成威胁这种情况吗?如果这个天才不能为神河所用,我该怎么歼灭他?
甲古是十分痛恨那些政客的,这个时候更是想去刨他们家的祖坟,然后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问候他们十八遍!
太阳的温度还在炙烤着机械人的表皮,它的外壳在不停的融化与凝固,所以甲古更加心神不宁,他在思索着,如果机械人不能解决阿兹尔,那他就开着这艘飞船直接把阿兹尔撞到太阳里去。
现在的合体机械人就像是拥有几百只触手和几十颗脑袋的章鱼怪物,它的身形已经被极高的温度炙烤的不成样子,但还在挥舞着触手不停的向阿兹尔攻击。
甲古也做好了冲过去的准备,但是他看到一直没有动作阿兹尔的突然抬起手,于是也警惕起来。
黄金士兵们跟随阿兹尔的动作,整齐的排列在阿兹尔的身前,让人联想到坚不可摧的城墙。
下一刻,阿兹尔再次挥手,黄金士兵们在皇帝的命令下猛冲向前,剧烈的爆炸中,机械人的身体荡然无存。
与之一起的,黄金士兵们的身体也重新化成宇宙微尘,消失不见。
现在只有甲古和阿兹尔遥遥对峙。
“阿兹尔……”
甲古看着那名昔日的学生,但现在他给自己的感觉却不可同日而语,神圣与威严并存,好像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自己只是一个妄图挑衅神明权威的糟老头子。
黄金铠甲下的阿兹尔没有任何话说,只是平静的看着飞船,像是可以透过厚厚的钢铁层与他对视。
“阿兹尔!”
甲古猛然推动拉杆,试图让飞船全力冲向他,让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但是飞船却毫无动静,依然悬浮在原处。
“够了!甲古,你简直枉为人师!”
飞船的屏幕突然弹出通讯况,丁格黑的头发和胡子因为愤怒颤抖不止,现在他就像头随时都会暴起的狮子。
“教授?快!快!阿兹尔就在那里,我们要趁现在抓紧机会消灭他!”
甲古的歇斯底里让他忘记了丁格黑和阿兹尔的关系,他现在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阿兹尔,让这个被他视为威胁的学子焚尸当场。
“你在说什么?你可是学院的校长,你怎么能对我们的学生做出这种事?你这个该死的疯子,阿兹尔可是我们最优秀的学生!”
丁格黑暴躁的咆哮声终是将甲古震醒,他也终于从疯狂中缓过神来,数十艘比甲古所乘先进的多的飞船通过空间折跃来到现场,它们与阿兹尔遥遥相望。
所有人都看到了太阳之旁的黄金圆盘,以及那身尊贵的黄金铠甲。
“阿兹尔……你真的成功了!”
丁格黑为阿兹尔感到欣喜,他知道这个学生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努力,当看到他的成果真的实现时,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丁格黑的确是一位纯粹的学者,超越了一切种族和阵营。
这也让他对甲古的愤怒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老教授的怒骂在每一艘飞船的通讯频段中播放,驾驶员们甚至听到了各种由学术语言组成的脏句。
和丁格黑一起赶到现场的还有基兰,和上面派遣的一名特使。
神河的官员在接到基兰通讯后第一时间就派人赶来了这里。
现在他们乘坐着同一艘飞船,慢慢的驶向阿兹尔,他们的飞船可以很好的隔绝太阳的温度。
“很壮观,我对神河学院出来的学生一直都很欣赏,现在看来,我的想法不错。”
和基兰站在一起的也是一位军人,他捏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阿兹尔和其身后的黄金圆盘。
他身上的军服相比甲古更加得体,也更加光鲜。
这名军官的面貌比基兰要老一点,但是比起甲古就要年轻太多了,那老头子看起来都可以做他爷爷了。
飞船在距离阿兹尔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而阿兹尔全程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他也在等他们。
“阿兹尔,你还能认出我吗?我是基兰?”
基兰和那名军官一同出了飞船,他们的身上附着一层透明的防护罩,以抵挡强烈的太阳光和温度。
“这具类似兽体的身体只是暂时的,而我也没有失去意识,变成一个只知道攻击的野兽。”
铠甲下透出的声音更加浑厚,但依然能听出来那是阿兹尔。
基兰说:“恭喜你,你最终还是成功了,而且也向我们证明了你并没有盗版任何技术,我们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研究,上面也通过了你的毕业申请。”
阿兹尔说:“谢谢,基兰老师。”
“这位是神河的摩尔将军,”基兰伸手介绍旁边的军官,“他是来宣读你的毕业命令的。”
阿兹尔明白,神河学院的学生毕业根本不可能受到上层的关注,更用不着什么宣读命令,所谓的命令也不是对自己,而是对某个顽固不化的光头的。
“见到你很荣幸,阿兹尔,我早就听教授说你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摩尔礼貌的微笑着,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像甲古那么生硬,作为一个军人,反而很吸引人:“我知道你的家乡,那里的环境虽然不好,但是我能看出来潜力很大,不然也不会出现你这样的一个天才,可谓人杰地灵。”
“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将军,”阿兹尔点头回礼,“虽然我变成了这幅样子,但我是没有恶意的……您要知道,这是无奈之举。”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知道你想要回家的迫切心情,所以我亲自为你准备了一艘船。”
在摩尔的照顾中,一艘黄色涂装的飞船从空间通道中出现。
摩尔满脸笑意的介绍:“巧了不是,外观还很适合你,这是我最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用,作为赔罪我送给你,可以超光速飞行,空间折跃,你在一天内就可以回到家。”
“我为甲古校长的事向你道歉,你知道,他年轻时打过仗,这个地方受过伤,有些时候就会干出点……不太正常的事出来。”摩尔点了点脑子。
阿兹尔看着黄色飞船,并没有立刻上去,他看了看基兰,后者对他说:“一路顺风。”
阿兹尔这才回身招手,黄金圆盘顺势缩小,并被收起。
上船之前,那位叫做摩尔的军官又对阿兹尔说:“我再次为甲古对你道歉,我们神河人是不会干出这种有损德行的事情的,他并不能代表我们的整个文明!”
“所以,还希望你能理解,最好是不对任何人提起!”
后面这句话就有些冷了。
阿兹尔没有回头,说:“请放心将军,甲古是我的校长,也教授过我神河的知识,无论怎样,我都敬重他。”
曲率引擎启动,黄色飞船一瞬间化作流星,消失不见。
摩尔原本微笑的脸慢慢变了,他有些恼怒的骂了一声:“呸!浪费!”
塔图因星系又恢复了平静,基兰等人带着甲古回到了神河学院。
校长办公室里,丁格黑顶着难看的脸色骂了甲古两个钟头,而后者也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他的口水。
好不容易气消下去,基兰赶紧把他哄去休息。
丁格黑走后,屋里只剩下了基兰、摩尔和甲古三人,他们像是分别代表了一个人青年、中年与老年三个阶段。
“我听说了你所谓的听证会和拉拢计划,真是好嘴脸啊,你导演了一出多么难看的闹剧!要不是我,神河人的脸就被你丢尽了!”
“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摩尔黑着脸盯着甲古,“我们把你安排在这里,就是想着你曾为神河做出过贡献让你来这养老!可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还害我白丢了一艘飞船!”
“为什么?为了神河的未来!”甲古压着声音说。
“什么神河的未来?”摩尔的表情有些戏谑。
“你难道没看见阿兹尔的样子吗?你难道没看见录像里他对付那些机械人时显现出来的威力吗?”甲古因为激动带了几声咳嗽,“我们怎么能容忍下级文明有这样的力量?”
“那样的所谓力量,宇宙里到处都是,你都知道是一个下级文明,竟然会担心他能威胁到我们?糊涂!你老的大脑皮层都锈上一层渣了!”
摩尔不屑的说,“你的报告我们早就收到,不回复,就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杞人忧天,可是一天不管你竟然就搞出这种蠢事,简直是丢神河的脸!”
“飞升者技术……”
摩尔直接打断他:“用不着提什么技术技术,你只需要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来自下级文明的贱种,没有神河文明的引导,他们的文明发展,怎样也逃不过溃烂成宇宙尘埃的命运,担心这种程度,甚至将之视为威胁,你是被什么地方的驴同化了吗?”
“我说了,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一场丢人的闹剧!你竟然以为我们会需要一个下级文明的技术来……”
年轻军官的话音未落,甲古直接拍桌起身,力道之大,直接让这张桌子断成两截。
他指着摩尔的鼻子,咬牙说:“那个孩子,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生,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从来就没认为过他是贱种!他也绝不是!”
摩尔被甲古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吓了一跳,他踉跄起身,下意识就想躲到基兰身后,但还是强撑着抖了抖衣服。
他并没有上过战场,只是出身于一个上级的贵族家庭,并且获得了超级基因,又通过人脉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而他身上光鲜亮丽的军装,也与甲古那身老旧起褶的旧衣对比显明。
“好吧,既然你说他不是,那他就不是。”摩尔咽了咽口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出了这样的事,你也没资格再继续做校长了,而且,你那身衣服已经没人穿了,脱下来吧,不适合你。”
摩尔走后,甲古坐会椅子上喘着粗气,基兰伸手点了点被拍断的桌子,桌子立马恢复原样。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帮我吗?”甲古问他。
“是。”基兰没有回避。
“为什么?”甲古接着问。
“因为没必要,你的想法没错,可是不该做,对那孩子不公平。”基兰说,“跟丁格黑教授一样,我也是个学者。”
甲古叹息一声,沉默良久,窗外天色已晚,晚霞如同浓烈红酒,馨香芬芳,醉生梦死。
“我是一个旧时代的人,可以在神河还辉煌时死去,已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在下级文明眼中,我们就是上天,将军。”
这是基兰头一次叫甲古将军。
甲古看着窗外,只留给基兰一道背影,所以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夕阳的余晖落在那身旧军服上,开裂的线扣和褶皱很丑,摩尔说得对,这身衣服早就过时了。
卡尔并没有与阿兹尔做出最后的道别,但他还是在基兰那里得知了阿兹尔平安返回的消息。
他很开心,也很难过。
金发少年独自坐在楼顶,头顶有一只金色的雄鹰鸣叫盘旋,不知道为什么,卡尔总觉得以后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期的孤独。
无人作伴。
“再见了,阿兹尔……”
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这是落日,也是落幕。
三百年后,神河文明的某处不知名星球上举办了一场简陋的葬礼。
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有些泥泞,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
仅有十几个皱纹和枯树皮一样的老人出席,他们身上统一穿着早就被淘汰的黑色制式军服,铺满胸口的勋章,讲述了他们作为军人那段艰难又浪漫的战争岁月。
他们出生在神河最灿烂的年代,满怀雄心与骄傲,也在战场上创下了丰功伟绩,曾意气风发美人入怀,曾凶名赫赫杀人如麻,却在暮年时偏居一隅,与山林清风为伴。
那位曾领导他们闯荡宇宙的将军,此刻已悄然的躺在深埋地中的棺材里。
最后一次摘帽致敬后,老人们神情哀伤的互做告别,再也没有人提起当年的热情,他们只是住在这里,等待生命的流逝,然后重复一遍简陋的葬礼。
和这些老人一同出席的,还有一个和他们腐朽气息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他身着蓝袍,面容俊逸,身上沉着的气质与他的年纪非常不衬。
葬礼散场了,只有这个年轻人还驻立在墓碑前。
这是一场在清晨举办的葬礼,因为甲古说他想看日出。
基兰就陪着他一起看。
天际渐白,日出了。
晨光中,一人一碑的剪影像是从宇宙里无意撒下的油墨,他们不发一言,静静等待太阳的升起。
地上的影子越拉越短,基兰的蓝袍被吹起了一角,这阵凉风同样也卷起一掊沙尘。
沙尘落在墓碑前,为他盖上了最后的幕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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