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戏，徐振云虽久闻其名，但也是第一次看。

一看之下，却惊讶的发现，戏台之上的内容，居然和当晚真实发生的情景大致相若——都是在洞房之内，徐振云和“女妖”一番对话，斗智斗勇；最终从女妖的只言片语中发现古怪端倪；然后渐渐试探，抽丝剥茧。

只是对话和试探的具体内容，有所不同。

要知道这个“内情”，徐振云可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徐家亲眷，也无一人知晓！

听着戏台上“徐振云”和“冉楚楚”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斗智斗勇，一个又一个段子连珠价的抛了出来；下方观众席上彩声不断。

遇到那些“懂的都懂”的地方，窃笑不绝。

冉楚楚本来聚精会神，极感兴趣；看到后面也有些遭不住，双颊微微泛红；一会儿遮住耳朵；一会儿又忍不住放下。

徐振云低声笑道：“这就害羞了？你现在已经算是‘过来人’了吧？以后我得给你多上课，让你尽早进化成老司姬。”

冉楚楚狠狠地瞪了徐振云一眼，藏在袖子里的手，又猛捏了一下徐振云大腿。

虽然没听过“老司姬”这个词汇，但结合语境，也能大致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随着戏文推进，“文斗”的部分结束，“徐振云”机智躲过女妖妄图“采阴补阳”的奸谋，大义凛然的揭穿其真实面目；然后“冉楚楚”施展了一个极精妙的“换装变脸”手法，只一眨眼功夫，立成女妖打扮。

然后就是一场激烈的打斗……

到了这个环节，冉楚楚又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好像十分带入，十分紧张！

徐振云倒立刻明白这出戏的“缘由”了。

确实是个好题材。

这些“未登大雅之堂”的市井戏曲，其实最吸引人的就是两个元素——一个是带点颜色的段子，必是教人“哄堂大笑”的；其次就是打斗和一些手艺活的展示。

恰好在“徐振云新婚夜除妖”这个题材中，这两个元素有了充分发挥的舞台！

这也正是戏台上的内容和当夜真相惊人吻合的原因。

这一出戏文结束，徐振云和冉楚楚又看了两场戏；不知不觉就到了日中的时间。

到了第三场戏结束之后，舞台上一个“合幕”，却没有再度快速打开，而是紧跟着一声锣响，那青衫中年人登台，四方拱手道：“上午的演出就到这里；谢过大家捧场！一个时辰之后，下午场准时开场。”

其实在这里看戏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有经验的；此人尚未上台，就有二三成的人起身、离席了。

徐振云和冉楚楚同时起身，盯着冉楚楚的小腹看了一眼，忽然一笑，挽着冉楚楚的左手用力一捏，道：“叫伱早饭多吃一个鸡蛋，不听话……午饭时间到了，找个馆子吧。”

冉楚楚连眨两下眼，长睫跃动，有些不满的道：“讨厌……下次不准用修道人的能力欺负我！”

原来，刚刚冉楚楚肚子“咕噜”一声响；其实声音并不大，理应只有本人能够感受到；但是徐振云却“明察秋毫”的听到了。

徐振云微微一笑，道：“那我以后假装没听到就是。”

冉楚楚环顾一望，忽然双目明亮，道：“姐姐的‘食为天’是不是离这里不远？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去照顾姐姐生意，怎么样？”

徐振云一愣，旋即道：“好！”

到“食为天”吃午饭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听起来怪怪的……

不紧不慢的来进入“食为天”大门；此刻正是一日三次徐清霜亲自招待食客的环节；不过这一次“巡场”刚好到了尾声，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正要回后间，蓦地看到冉楚楚和徐振云。

徐清霜精致面孔上浮现出刹那的惊诧；旋即回过神来，对徐振云做个了隐秘的鬼脸；这才悠然转身，进了后间。

徐振云此刻是“本相”和“小伙计云正虚”之外的另一种形象，徐清霜并未见过；但是通过冉楚楚，却不难猜到。

徐振云环顾大堂，正要寻一个座位坐下；但是往右边靠窗位置一看，却不由一怔！

一个穿着青白色锦袍的翩翩公子，悠然独坐；面前摆着四碟小菜，一个长颈酒壶，一只白玉杯；右手边还有一柄精致的玉骨折扇。

青白错色、胸袖竹、泉等画幅的锦袍，本算是常见；但他身上所着锦袍并非普通的青色，而是一种仿佛天空般深邃的柔和青绿色；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只有数种极昂贵的染料方能印染成这样的颜色。

单这一身衣服，就是除了“风雅堂特拍”之外的顶尖奢侈品。

现在，这件衣服，穿在姬小花身上。

这位“翩翩公子”，正是动用了“阴阳四气环”并匹配了相应装扮的姬小花。但他没有动用除了“四气环”之外的其余隐匿手段，所以徐振云一眼就认了出来！

问题是徐振云也没有动用“四气环”之外的隐匿手段，但姬小花并没有急着和徐振云“互认”，而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徐清霜“回去”的后门位置——

尽管距离徐清霜的身影消失，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呼吸。

徐振云挽着冉楚楚的手，来到姬小花所坐的这一席，低声道：“老师？”

因为不知道姬小花扮演的角色身份，徐振云也不会刻意强求，自然就以真实称呼称之。

姬小花会意，目光挪转，在冉楚楚身上停留了一瞬，先说了一声：“恭喜”；随即才道：“我和你一样，世道之间，是真实姓名。所以你可以称呼我为姬公子。”

徐振云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姬公子。”

冉楚楚知道眼前是一位修道人，双目一亮，露出极感兴趣的神色；但她旋即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徐振云道：“要我回避一二吗？”

姬小花连连摆手，道：“不用。且不说这是你们小夫妻的聚会，我不会喧宾夺主；而且我们也谈论的，也不会涉及什么机密。”

顿了一顿，姬小花补充道：“哪怕真的谈论什么机密，今天也合该让你听到，不算打破道业世俗之分——因为这几天比较特殊，徐振云的心意当处于绝对的率性自由之中，一切规则，也都不成规则。”

“食为天”中的伙计见两人似是旧识，拼桌吃饭也没有意见，立刻就上来服侍。

姬小花倒是大气，主动提出请客，点了八个菜。

徐振云回想自己刚刚“见到”的，足以得出结论。便先是眉关微锁，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半是“震惊”、一半是“神秘兮兮”的样子，低声道：

“姬公子，你上次那诗作——‘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还说什么一世世侣良缘，该不会指的是我姐吧？”

冉楚楚震惊得连连眨眼，情不自禁微微探出脖子，打量眼前这位“姬公子”。

姬小花倒是坦率，点头道：“正是！”

徐振云假装惊讶，好像过了好一会才将这个消息“消化”，随即道：“那上次您怎么不和我明说呢？今天又承认的如此爽快？”

姬小花又瞥了冉楚楚一眼，淡然道：“你现在不是‘过来人’了么？对于‘世侣’的要义，也当有比较深的领会了吧？当时和你说，怕你一知半解，突然大惊小怪，多费口舌。”

“现在，岂不是正是时机？”

徐振云略一思量，旋即笑道：“这件事，因为我们这层关系，好像不难做到；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综合各方面的条件——

首先，在最核心的层面上，姬小花这个“老师”身份尚在其次；他还是徐振云入道的“特荐”引荐之人，注定在道途上关系匪浅。

其次，姬小花的条件，作为顶尖层次的修道者寻找世侣，从“门当户对”的角度来看，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对于凡人而言，和修道者有一世良缘，同样是求之不得之事！

更重要的是在“感情展望”上。

回想姬小花当时说过的话、写过的诗句文字，徐振云自然明白了，姬小花对于这件事要求极高，心中期望，至少也是“上境界”层次的“一世一人，有始有终”。

且姬小花这个“法道”虽然偏另类；但哪怕是仰仗“地碑第一”的天资，对于和自己利害关系极重的事情，眼力多少应该靠谱吧？

另一方面是徐清霜的展望。

现在徐清霜已经松口。想法和从前略有不同；一旦“相亲”遇到对眼的，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说实话，只要徐振云“极力赞同”，成功的概率至少有九成！

姬小花轻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道：“没有这么简单。”

“我也知道，如果亮明修道者身份，以一个‘半隐’修道者寻找‘世侣’的名义，再加上的你撮合和作保，成功的概率极大。但是这样，有可能就会损失最高层次的潜力。”

“嗯……我想用更自然的方法，完成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