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的一眼看到了麦小云顿时怔了一怔,接着脱口地说:“你是麦小云!”
麦小云并不认识对方。
但是,当那个黑衣汉子的怀中钻出了一只黑毛猴子时,他心中不由一动,也就回口地说:“你是‘黑然神’!”
不错,他们正是“黑煞神”、“黑煞女”和“黑煞猴”。
这一点,麦小云可要比乃弟强多了。
麦无铭待对方报出了名号,才知人家的身份,而他,见闻广,经验丰,一看到那只黑毛猴子,就能了然于胸了。
“黑煞神”听了感到困惑,他说:“兄台认识在下?”
“不认识。”
“那兄台见过在下?”
“也没见过。”麦小云也同样的心有疑虑,也同样的一字不改回敬了过去,说:“兄台认识在下?”
“不认识。”
“那兄台见过在下?”
“也没见过。”
麦小云忽然忆到对方双双地站在旁边,不由赧然地说:“啊!请恕在下失礼,二位请坐,我们相见有缘,何妨喝他两杯。”
“从命了。”“黑煞神”爽直地转向“黑煞女”说:“二妹,坐吧!”
兄妹二人分别地落了座,麦小云又开口了。
他笑笑说:“在下的确是麦小云。”
“‘云天青龙’,我们兄妹久仰了。”
“黑龙江畔的‘黑煞神’、‘黑煞女’,以及那只‘黑煞猴’,在下也是闻名已久了。”
店小二适时地送上了碗筷和菜肴,麦小云又嘱咐他多弄几道菜,两壶酒。
“黑煞神”说:“我们兄妹身漂南国,只不知麦大侠怎会一眼就呼出贱号来呢?”
麦小云说:“当然,身穿黑色衣衫的人在天底下多如过江之鲫,但再带有一只黑毛猕猴的那就少之又少了。”
“好眼力,好见识……”
“兄台夸奖了。”麦小云笑笑说:“我也正在纳闷着呢,兄台怎会这么肯定在下就是麦小云?”
“因为在下由岭南来,在岭南曾经会见过令弟麦无铭。”
“哦!”麦小云听了心头一动,说:“舍弟去了岭南?”接着,他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有些滞钝。
“是的,他与洪家寨有了瓜葛,有了纠纷。”
“啊!那儿有诸多的毒虫毒物,焕蚣百脚!”
“不错,但令弟对毒虫似乎毫无所惧。”
“黑煞神”略一迟疑,略一停顿,又说:“不过,对方尚有帮手,而那些帮手饲有厉禽,蓄有猛兽,恐怕应付不易。”
“黑煞兄何以知之忒详?”
麦小云精神一振的说着。
黑煞神遂将自己兄妹去岭南的经过和遭遇全给说一遍。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仗义,在下这厢谢了。”
“哪里的话,这原本是我辈应做之事,只是我兄妹惭愧,因受对方疗毒之惠,格于局面,碍在情势而未能公然挑明,至今想起,心中仍旧感到黯然呢!”
麦小云诚恳地说:“黑煞兄言重了。”
“黑煞神”觉得心中耿然,他说:“麦大侠是否要去岭南走上一趟?我是‘老马’,当能奔得轻车熟路。”
麦小云衷心地说:“不用了,事情全都过去了,如今舍弟已经平安无事。”
他坦然地笑笑,接着又说:“吃过饭,我们只要去南贯大路的十里亭,那就能等到他了。”
“黑煞神”满腹狐疑。
他双眼紧紧的盯着麦小云说:“怎么?莫非你曾经接到令弟的传报?”
麦小云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怎么说得如此肯定?”
麦小云涩然地笑了一笑,说:“那是我昔才所感应到的。”
“感应?”“黑煞神”不由恍然大悟地说:“啊!对了,你们是孪生兄弟?”
“是的。”
“我听说李生兄弟冥冥中彼此常有心灵上的感应。”
“有时候血亲或夫妻也会。”
“那我们快些吃,吃完了就去十里亭等麦无铭。”
北国的人直爽豪迈,他们是想到就说,说了就做。
“二位请。”麦小云端起了一杯酒说:“我敬你们。”
“喔!不敢。”“黑煞神”也捧起了酒杯说:“俺兄妹敬你。”
破格捣练子令“功名道,京畿路,二者皆辛苦,泪眼相送心酸楚。长亭兼短亭,一程又一程。”
长亭是离人惜别的地方。
长亭是迎宾相候的所在。
长亭,它也是过往的客商,来去行旅歇足舒腿的处所。
这时,未末申起,安徽南下大道的一个长亭里有三个青年人在歇足。
这三个青年人的性别是二男一女。
这三个青年人衣衫的色泽二黑一蓝。
这么说,他们该是麦小云和“黑煞神”兄妹喽?这么说,他们不是在歇足而是在迎宾喽?不错,正是他们。
他们正是在那里等候由岭南返回来的麦无铭。
麦无铭离长亭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麦小云和“黑煞神”兄妹全都迎了出去。
“啊!麦大侠,你怎么这么快也赶回来了……”
“黑煞神”一脸兴奋地说:“所遭遇的禽兽蛇豸怎么样了?”
麦无铭笑笑说:“蟒蛇眇目而遁,厉禽亡于剑下,饿狼闻到了血腥,它们偷懒捡便宜,就顾不得费神再伤人,各各在地上叼了一只死鹰管自地去饱餐了。”
“不是还有一只母大虫?”
“不错。”麦无铭说:“至于那只毒大虫,它自尽了。”
“什么?自尽了?”“黑煞神”惊疑地说:“老虎也会自尽么?”
“会啊!”麦无铭半真半假地说:“因为它不想活了,就一头撞向崖下而去。”
“哦,原来如此。”“黑煞神”了悟了,他不由满怀敬佩地说:“也只有麦大侠你才有这等气魄,才有这等功能……”
“阁下谬奖了。”
“二弟,难为你了,辛苦你了。”
麦小云见“黑煞神”与乃弟聊得那么起劲,也就不加插嘴,暂且的歇在一旁。
如今二人话语业经告一段落,他才开口招呼,才一把握住了麦无铭的手。
“啊!大哥。”
麦无铭欢然地叫了一声,然后费解地说:“怎么和‘黑煞神’兄妹走在一道,莫非在北国时就已经认识了?”
“不,在北国我也只闻其名,未见其面。”麦小云说:“还是刚刚汤口镇的小食店进餐时所邂逅的。”
“哦!那大哥可去过黄石山庄?”
“去过了。”
“大嫂她们怎么样了。”
“她们都很好。”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呢?”
麦无铭双眸紧紧的盯着麦小云,他实在感到奇怪。
麦小云笑笑说:“学你样,溜出来的。”
麦无铭也粲然地笑了,他说:“你出来有什么事呀!”
“赴廖不一和潘松秋之约。”
“廖不一和潘松秋?”麦无铭这次吃惊了,说:“他们怎么会找上你?”
麦小云悠然地说:“不只是我,而是我们。”
“所以你来等我了?”
“当时我还没感到你什么时候回来……”
麦无铭听了心中一动,他立即接口说:“因此你一个人前去赴约了。”
“我能不去么?”
麦无铭肃然地说:“结果呢?”
“结果对方见不到你,再期约三天。”
麦无铭舒出了一口气说:“为什么?难道还是为那柄翡翠玉如意?”
“不,为的乃是地狱门。”
“他们也知道地狱门被毁了?”
“是的。”
“那与他们,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有。”麦小云说:“他们说这件事是我们兄弟干的。”他放开了麦无铭的手,语声有些自嘲,语意有些遗憾。
“嘿!这真是空穴来风!”
“可是廖不一二人说得有凭有据。”
“是谁?”麦无铭追问着说:“莫非是幽冥教?他们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是地狱门第九殿殿主,‘子母金环’姚天送。”
一听到姚天送,麦无铭不以为奇,他反而泰然了。
“这么说我们当时怀疑的不错了,就是他!”
“你的意思可是指姚天送就是幽冥教主?”
“是的。”
“可是我曾经和幽冥教主遭遇过,对方虽林蒙着脸,但我断定他即是‘湘西僵尸’毛永寿。”
麦小云说得肯定。
麦无铭说:“我先后地也曾经和幽冥教主动过两次手,一次是毛永寿,另一次则不是。”
“哦!是吗?”
“应该是的。”麦无铭审慎地说:“毛永寿所倚仗的只是尸毒,而另一个蒙面人的功力截然不同,他竟是高深莫测。”
“这么说起来,幽冥教主是有两个喽?”
“也应该是的。”
麦无铭也说得十分的肯定。
“那还有一个徐至瑜呢?”麦小云经过了思索,不由提出异议说:“恐怕真正的幽冥教主乃是‘云龙三现’徐至瑜哩!”
麦无铭听了略一怔忡,说:“这……”
这一段对话可听得“黑煞神”兄妹胆颤心惊。
地狱门,他们倒无所悉,但是,“云龙三现”徐至瑜、“子母金环”姚天送、“催魂手”廖不一、“矮和尚”潘松秋,再加上一个“湘西僵尸”毛永寿,这些人都是一二十年以前在武林中,在江湖上著名的前辈高人。
是以,他们未敢置喙,未敢探询,如许正邪两道顶尖的人物,也只有麦小云兄弟能与并提,能与抗衡。
“没有什么这不这的。”麦小云神情轻松地说:“有道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到时候我们兄弟把他们接待下来也就是了。”
“徐至瑜同姚天送既然变了志,失了节,我们必须加以抑制,毛水寿胡作非为,我们也必须加以惩罚。
“至于廖不一和潘松秋,那是误会,他们只是听了别人一面之词,我们就不必惹这无谓的麻烦和纷争,难道你当时没有解释?”
麦小云岸岸然地说:“他们已经是先入为主,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你至少也得尽尽心意,把事情真相给说明一下。”
“无人证明,他们会信么?”
麦无铭心中忽然一动,那是他想起了一个有力人证,也就是本案的当事人,地狱门中的老菩萨。
于是他说:“师怕他老人家的伤如今怎么样了?”
“老菩萨经令师孤木上人对症下药,悉心治疗,已经是不得事了。”
“可惜老菩萨远在普陀,我们的解说,的确将要花费一番口舌了。”
“咳!”麦小云心有不耐地说:“这事暂且不谈,我们先回黄石山庄再作道理。”
麦无铭吐出了一口气说:“好吧!”
麦小云转朝“黑煞神”兄妹说:“二位可要同我们兄弟去黄石山庄走走?”
“好呀!”
“黑煞神”欢然的说着。
麦小云没有返回,姚凤婷找寻不着,黄石山庄内的人不由意兴阑珊,不由神容凝重,有的还忧虑不堪,有的还颓丧莫名哩。
他们是沈逸川兄弟。
她们是沈如娴姊妹。
假如,这是敌人的安排,敌人的策略,对方一举攻了进来,那地狱门之惨剧岂不又要在此重演了。
姚凤婷她究竟去了何处?她的失踪是否真是幽冥教的所为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嘛,姚天送既然已为麦小云兄弟确定乃是幽冥教主,那姚凤婷的确是被幽冥教主所招呼去了。
不是嘛,姚天送这次依旧是微服而行,他一未覆面,二未带人,穿的乃是一般的衣衫,用的只是私人的名义。
那天夜里,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由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中辞别了姚天送来到黄石山庄,其实,姚天送就偷偷的隐在后面,跟在后面。
他看见廖不一那惊人之举,在山谷口的峭壁上留字订约,他也看到了麦小云那盖世神功,又刮字,又重写。
重写容易,凡是稍有成就的武林人物,他们全都能做得到,所差的只是火候,只是深浅而已。
刮,那可难喽!姚天送曾经扪心自问,可是,他却未敢口硬。
耐心地待两起人都离开了黄石山庄,他才现身在屋顶上一阵巡视,一阵观察,最后在一间女舍边出声招呼了。
“凤儿,凤儿……”
姚天送施的是“束音”,出他之喉,入他女儿之耳。
姚天送用的是“乡音”,启他之口,动他女儿之心。
果然,独特的激荡,姚凤婷在朦胧中霍然而惊。
果然,亲情的呼唤,姚凤婷在睡梦中倏地而醒。
她一头拗了起来,揉揉眼,宁宁神,唯恐那声音乃是成日思念所织成的错觉,是以又静静的倾听了起来。
“凤婷我儿,你耽在房间里么?”
“不错,那正是父亲的声音。”
姚凤婷飞速地下了床,回眸瞥了对面仍然甜睡着的甄玉珍一眼,然后轻步迈向窗边,缓手打开窗户,一个“燕子穿帘”,身形就掠出了屋外的场地之上。
抬头望望天色,西方的月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哈着阵阵呵欠,摇摇欲坠呢!四更已尽了。
“凤儿,到这边来呀!”
“啊!果然是父亲来了。”
姚凤婷一眼瞥见她父亲正含着笑意站在山谷的一槐树下面,她立即纵身驰了过去,口中欢然地说:“爹,真是你呀!可找得孩儿好苦呵!”
姚天送展开容颜,他慈祥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凤儿,此地说话不便,跟爹出来,我们到外面谈去。”
“不会的。”姚凤婷脚下一滞说:“爹,孩儿在此地已住了不少的日子,黄老庄主待客热忱,此地说话没有什么不便呀!”
“可是如今太早,人家尚在好梦中呢!”
姚凤婷听了涩然地笑笑,说:“喔!那我们就暂且的出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掠出了谷口。
跨过了桃花溪,迂过了朱砂泉,姚天送由于急欲同乃女交谈,是以就近在祥符寺近旁的一个石亭里收住了步子。
“孩子,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久未见父亲返家,也未见父亲送回片纸只字,母亲与孩儿放心不下,以故就出来探望了。”
“那是……那是因为地狱门遭到变故,所以……”
“孩儿听说了。”姚凤婷一脸愤怒地说:“这可恶的贼子,如今我们正与那些万恶的贼子抗拮着呢!”
“哦!”姚天送略一犹疑,说:“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他们不正是从地狱门中反出来的人么?”
“你都知道了?”
姚天送有重地加问了一句。
“当然。”姚凤婷贝齿一咬说:“他们是万里船帮中的一些人,他们是石家庄中的一些人,还有,他们是新近组织的幽冥教!”
“唔!”姚天送听了不由感到心浮意飘,他强声地说:“那你们,你们又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呢?”
“我们有麦小云和麦无铭,我们有沈逸川和沈逸裕,地狱门外围的城隍,还有黄山派他们师徒,以及万里船帮反正的人们。”
姚天送眉头一皱,脸色一凝,说:“那你可知道幽冥教的声势也十分浩大,他们之中拥有不少杰出高手。”
“孩儿全都知道。”姚凤婷侃侃地说:“他们有毛永寿父子,他们有‘秦岭三蛇’,他们有……”
姚天送接口说:“他们有‘关山双虎’,他们有‘泯江四鼠’……”
“哦!”婷凤婷愕然地说:“父亲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是当然,因为为父也时常在注意他们的行动。”
“不过……”姚凤婷迟疑了一下说:“这些人似乎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姚天送又接过了他女儿的语风说:“听说他们最近还请来了两位武林耆宿,‘催魂手’廖不一和‘矮和尚’潘松秋。”
“啊!这两个魔头怎么又出来了呢?”
姚凤婷略一滞渫,略一震惊,但旋即又欣然地转口说:“那也没有什么要紧,我们如今不也多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子母金环’姚天送么?”
她以前虽是很少出门,但毕竟身在武林世家,平时耳濡目染,再加以因子遗传,而现今,又与诸方的江湖人士聚会一淘,众多闲谈广聊,是以知晓不少正邪两道的人物掌故。
“咳!我们暂且不谈这些烦人的事。”姚天送一个怔忡,一个顿触,他改口说:“你母亲可好?”
“母亲很好,只是惦念着父亲。”
“你自己呢?你自己这次出来可曾受到委曲什么的?”
“有!”姚凤婷脸色一黯说:“就是那个幽冥教,女儿曾经中了那幽冥教主的一记毒掌!”
“哦!”姚天送双眼倏然一睁说:“我怎么没有听到有人说起呢?”
姚凤婷嫣然地笑了一笑说:“你听谁说呀?”
姚天送怔了一怔,他掩饰地说:“喔……喔……没听你说呀!”
“我们俩刚刚见面,女儿尚未说到那件事哩!”
“唔,后来呢?”
“后来女儿因祸得福,遇见了谊弟麦无铭,他救了我。”
“谊弟?什么是谊弟?”
姚凤婷粉脸上的笑容扩张开来了。
这一扩张,犹如蔷薇吐蕊,犹如牡丹盛放。
绿叶衬着红颜——她的衣衫乃是绿色,既艳而又娇。
姚天送见了心头顿时一动,顿时一舒,因为他从未见到过,也从未发觉过乃女有如是之美丽。
他怎会知道?姚凤婷如今正沐浴在春风里,沉浸在爱河中呢!“谊弟就是女儿义结的兄弟,他救了我,也照顾我,并且……”
姚天送听了心头又是一动,他急急地说:“并且怎么样?”
姚凤婷红泛桃腮了。
她明亮的秋水回过了她父亲的脸庞,然后螓首低垂,显得满心不安,轻轻地说:“爹,女儿已经订亲了……”
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惊人之言。
“什么?你订亲了?”
姚天送这次着急了,震惊了,因为他心中误会了。
于是口不择言,贸然地说:“千万不可上当呵!凤儿,你要知道麦小云兄弟他们全是成过亲的人!”
“女儿知道……”
“你知道怎么还……”
“爹想到哪儿去了!真是的!”姚凤婷抬眼白了她父亲一眼,说:“是无铭有心,他将女儿……”
真是急惊风碰上了侵郎中。
姚天送的心脏已经快跳到了喉咙口,而女儿家娇赧,姚凤婷却还是迟迟疑疑,对这档子事欲说还休,羞于启齿。
“到底是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他只是替女儿作冰……”
姚天送总算懂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对方是谁?能让我家眼高于顶的姚凤婷看得上眼的男人还真不多呢?”
姚凤婷的头又低下去了。
她幽幽然地说:“是沈逸川。”
姚天送听了心头感到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女儿果真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忧的呢?唉!不说也罢。
姚凤婷偷眼瞧了她父亲的神色,倾耳听到了她父亲的叹声,芳心顿时就沉重起来了。
“爹!你认为不妥?”
“喔!不是的。”姚天送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说:“沈家庄乃武林之最,沈逸川也是人中之龙,女儿所适得人,为父的正感到高兴呢!”
姚凤婷是嗒嗒不安,她虚心地说:“那你怎么在叹息着呢?”
姚天送他不得不矫情,不得不违心,说:“为父只是一时感触,你的年岁已经不小,而我却始终未能替你物色到一位坦腹东床,如今丝罗底定,那叹息乃是宽心。”
姚凤婷终于释怀了。
她又抬头看看天色,这时,东方旭日初探,霞光万道,不由也舒出了一口气说:“爹,太阳已经出来了,现在总可以随女儿去黄石山庄了吧!”
姚天送不答反问地说:“你难道不先随爹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爹住在哪里?”
“离此不远,就在天都峰那边。”
“天都峰那边?”姚凤婷起先怔了一怔,接着笑意盎然地说:“莫非是在汤口镇的客栈里?”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姚风婷欣然地说:“好,那我们说走就走。”
他们父女二人的身形才动,在祥符寺的墙角边也有一个身影在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喔!那是一个和尚。
一个身披土黄袈裟的老和尚。
麦小云兄弟伴同那“黑煞神”兄妹一起回到了黄石山庄,黄石山庄中立即又掀起一片欢声和**。
由于礼貌,他们首先替不相识的人彼此引介,然后,十指所指了,十目所视了,大家有志一同,迫不及待地追问麦无铭的去处。
麦无铭招架不住,再说事情已成过去,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遂将赴岭南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给述说了一遍。
有人听了咋舌。
有人听了惊心。
但因为尚有第二个“犯人”待审、待判,他们唏嘘一阵之后旋即转移了目标,一二十只的眼睛全部落到麦小云的脸上。
麦小云也逃不过,他笑笑说:“你们不用‘刑逼’,不用‘拷打’,我把我的所作所为,照样地如数奉上也就是了。”
他将能说的说了,能讲的也讲了。
其中尚有部分还不能揭露的,借词支吾、隐瞒,那就是幽冥教主的身份以及三天之后的约期。
这虽然没有麦无铭的遭遇和行程来得曲折,离奇,但是,对方乃是“催魂手”廖不一,对方乃是“矮和尚”潘松秋。
他们何异毒蛇,他们何异猛兽?麦小云兄弟真是无独而有偶,全都单枪匹马昂然无惧地去赴约了,又一无所碍全身而退的飘然返回了。
沈如婉哪里忍耐得住,她立即将姚凤婷失踪和找寻不着之事也给说了一遍。
“嗄!怎么会?”麦小云略一沉吟说:“凤姨失踪,那该是四更以后的事了?”
沈如婉美目瞟了麦无铭一眼,接着抱怨地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树立的坏榜样。”
麦无铭离开黄石山庄已经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是以他不明所以,只在思维,只在迟疑。
麦小云则不然,他开口分辨了。
“如婉,我们那不辞而别都是一番好意,因为那路途坎坷,因为那境遇艰险……”
“可是凤姨她学着你们出走了。”
沈如婉理直意切地质诘着。
麦小云笑笑说:“她说她要去哪里?”
“不知道,她一无交待。”
“那就是了。”麦小云说:“我们兄弟出去不都留下了书信么?”
“凤姨也真是的,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麦小云若有所感,他说:“说不定她是找她父亲去了。”
“她找父亲已经找了好几个月,也不可能会差在一时呀!”
麦小云不由乘机挑逗了,他反口地说:“那一定是受了你影响所致。”
“怎么会呢?”沈如婉愕然地说:“我哪里不对了?”
“怎么不会?”麦小云有心地说:“你上次不是曾经缠着凤姨去找幽冥教的晦气?昨夜她酒入愁肠,越想不是滋味,气不过,所以就一个人出去了。”
“这……”
沈如婉果然怔住了,果然焦急了,她站了起来说:“那怎么办呢?”
“既然遍找不着,谁也没有办法。”麦小云这次审慎地说:“不过——依我看来她是不会有危险的。”
“怎么说?”
沈如婉又不稍或让的接上了。
麦小云依旧未敢明说,他敷衍了。
“我心中有这么个预感。”
“预感?”沈如婉不以为线,她刻意地说:“预感怎可以作得了数?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具体的答复!”
客堂中就只有麦小云和沈如婉在讨论,在争辩,其他的人全都默然无语,他们插不上口,却也不想插口。
因为,沈如婉所说的话,不正是大家的心声。
麦小云摇头了,麦小云苦笑了,这真是惹火焚身呐!他驰骋江湖,他傲视武林,可是,眼对这位能说善道,而又聪慧狡黠的小姨子,却还是应付不了。
“怎么办?”
讨救兵。
对!讨救兵,麦小云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乃弟麦无铭。
“二弟,你可不要当哑巴,看笑话啊!”
麦无铭再也闭不下去了,他艰涩地接口说:“如婉,大哥说的,可以采信。”
“莫非你也有这种预感?”
麦无铭生硬地笑笑,但却不否认。
沈如婉还是不依,她说:“不行,你们兄弟乃是同一个鼻孔出气,作不了准,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才行。”
麦无铭无可奈何地说:“那要怎么个交待法呢?”
“去找!”沈如婉一脸坚毅地说:“你们二人也分别的出去找,一定要把凤姨给我找回来!”
这叫河东狮吼么?不,不是的,沈如婉只不过是择善固执罢了。
因为,麦小云兄弟既有同感,必有同见。
再说,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智慧、功力,就算是遇上了天皇老子,就算是碰到了阎罗阴司,对方也得要退让三分了。
麦无铭为之语塞了。
去找人,的确也是他们兄弟一件义不容辞的事情,何况那失踪的人乃是他昔日的谊姊,现今的凤姨,他时的岳婶。
这是听沈如婉在称呼上的改口,就知道自己的安排业经完成了。
麦无铭已经替人牵上三根红线,做了三次媒人了。
姜致远和郭筱文连襟也算是他的功劳。应该如此,要不然,那他下辈子岂不就得牵猪哥了。
于是,麦无铭站了起来,他同样地转朝麦小云说:“大哥,如婉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这就出去找吧!”
“唉!好吧!”麦小云叹了一口气说:“谁教我们生就一副劳碌命。”
“且慢,且慢。”黄九公接口了,他说:“你们看天色将晚,我们也先得为麦少使远道归来洗洗尘,接接风呀!”
谁都知道是多此一举,但是,他们尽人事,尽心力,依然昼夜不分地出去找了。
两日来,黄山地区风平浪静,一无所见,这莫非就是暴风雨将来的前夕么?不错,第三天早上,麦小云兄弟又悄悄地走了。
不错,第三天午间,黄石山庄内就来了大队人马。
周东豪奔进屋中一个通报,大家就立刻全副武装地迎了出来。
黄石山庄方面的人手甚多,细数起来,他们有黄九公师徒四个,外加土一个掌珠黄佩菁。
沈家庄造访的有沈逸川兄弟,沈如娴姊妹。
万里船帮中自水闽总舵舵主余水钦以下三堂堂主,还有掌“彩凤殿”的金曼芬,“朱殿”的郭筱文。
此外还有甄宗威父女。
此外还有“黑煞神”兄妹。
再此外,还有地狱门外围的城隍杜衡、纪国勋。
共计超过了二十人有奇。
山谷外面步进来的人也不少,他们是幽冥教中的人。
领头的乃是两个黑衣蒙面人。
难道幽冥教主有两个。
后面跟进来的有“长毛公子”毛延龄,有“秦岭三蛇”,有“关山二虎”、“泯江四鼠”、“大小头鬼”、“九头鸟”童硕新和他手下的两匹狼。
尚不止如此呢!他们也有女将,一个四十开外,身材臃肿不堪,她叫“母夜叉”。
另一个年华双十,体态窈窕。只是粉面,喔,她的脸没有粉色,只是姜面上多了一点,也少了点,如此而已。
多一点是右面的耳朵旁多生了一个小肉刺,也叫小耳朵,少一点乃是樱唇绽破,门牙外露,是免唇。
因此,人们都称她为“无盐女”。
由此对照,幽冥教来的人数也有二十个之谱。
双方在相距三丈之处,就各各地站住了。
别人都没开口,沈如婉却最是忍耐不住,是以她首先地开口了。
“尔等为非作歹,欺压良善,我们正在四处寻找你们,想不到竟然会自动地送上门来了。”
“你们挡人财路,就等于断人生路,我们当然要前来讨取公道,做个了断!”
对方答话的不是两个蒙面的人,也不是面生茸毛的“长毛公子”,他乃是三蛇之一,“青竹丝”马碧。
因有前车之鉴,甄玉珍的心头就在思付,就在嘀咕,她前后探望,果然又少了麦小云,果然又少了麦无铭兄弟二人的形影。
“咦!怎么又不见二位麦少侠的人?”
她这一出声点明,大家顿时惊觉了。
沈如婉接口说:“对呀!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哼!他们呀,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横尸在天都峰顶了。”
这次说话的是毛延龄。
毛延龄冷冷地把那尖酸刻薄的话给抛了过来。
“呸!”沈如婉圆睁着杏眼,凝冻着粉面啐了一口说:“该杀的乃是你们,横尸的也该是你们。”
沉默矜重的沈如娴听了心头一动,她接口说:“这么说,那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也是你们幽冥教的人了?”
“不错,他们正是本教敦聘而来的……的护法。”站在左边的那个蒙面人略一滞渫说:“如今,你们也可以出手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沈家庄的松阳剑独步武林,它击溃过“石家庄五蟹”,它打败了“四大金刚”,就连昆仑派的宿耆也不是松阳剑法的对手。
除去了麦小云兄弟而外。
现今麦小云兄弟不在庄内,这些人之中当然以沈逸川和沈逸裕为最了。
于是,沈逸川面向黄九公说:“庄主,麻烦你暂且掠阵如何?由我们兄弟先去斗斗他们。“当仁不让,不推不诿,这正是大丈夫的本色。
黄九公颇有自知之明,他虽然识不出那蒙黑纱的幽冥教主究竟是推,但看对方既能统率、驾驭如许黑道中的高手,那其功力当不是一个泛泛之属了。
“好吧!二位小心了。”
“晚辈省得。”
这称谓可真困扰了沈逸川好些天,起初,由于麦小云和丁怀德他们是知友,他当然和黄九公是平起平坐。
而如今,为了自已同姚凤婷,为了乃弟与甄玉珍,沈逸川就不得不从此矮了一辈。
“三叔、四叔……”沈如婉急口地说:“要注意他们的毒功!”
常言道:“耳闻是虚,眼见是实。”何况她曾经亲身受到过毒的伤害,是以语气说得坚毅,说得肯切。
“唔。”
沈逸川兄弟双双踏上两步,双双抽出长剑,严阵以待。
在这种场合,这种场面之卞,他们果然是十分的小心,十分的谨慎。
依旧是左边的那个蒙面人说:“你们是……?”
“沈逸川。”
“沈逸裕。”
兄弟二人分别地报上了姓名。
“宇内三庄之一,沈家庄老三、老四,果真是人如其名。”
“夸奖了。”沈逸川说:“请教二位……”
“明知故问!”右边的那一个蒙面人也开口了,他倨傲地说:“本座当然是幽冥教主。”
“不是我们明知故问,那是你们故作神秘,见不得人!”
沈逸裕听了心中有气,是以反口地讥着。
“沈逸裕,你是嫌命长了!”
那个幽冥教主比较暴躁,他听了不由勃然大怒,霍地抬掌,霍地前拍,目标指的当然是顶撞他的沈逸裕。
沈逸裕一向自负,他焉肯示弱,是以照样地剑指对方,并且递送而出。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打起来了。
剩下的那一个幽冥教主虽较平易,虽较庄重,但既是两相时立,当然难免一搏,不听他也开口说了?“沈逸川,你也可以出手了。”
“请。”
又是一对相继行动,相继进攻。
沈逸裕年富力强,他就把握住他的长处,将松阳剑法施展得纯熟一如滚瓜,运用得流畅一如行云。
于是,剑光闪闪映日。
于是,剑气层层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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