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世友深知自己的老师是个工作狂，李教授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人，他对于历史和考古是真正的热爱。所以每次李教授下地时，都是两眼放光的状态。一些小型遗迹，冯世友读博士的时候就已经毫无兴趣了，可李教授却依然会兴奋不已。

可是这一次李教授却收敛起了自己的激动和兴奋，反而是一脸严肃，冯世友立刻明白了，老师一定是发觉到了什么。

“老李，别卖关子，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张教授有些好奇。

“这意味着，这个遗迹不一般！”李教授一句话，差点让在场其他四个人骂娘！还用你李教授说这句话么，随便一个历史系的本科生，拿到这些资料，在这遗迹边上扫一眼，都知道这遗迹不一般。

“老李，你有没有正形？当着你我的学生，你跟我逗闷子？怎么越活越回去啊。啊哈，我知道了，上次关于月亮湾遗迹的争论，你在期刊上没争过我，心怀不满是不是？那也别在这会儿开玩笑啊。”

“老张，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心里就想着那些事儿。难道你真没看出问题么？”李教授瞪了张教授一眼，继续说：“首先是深度。我们做考古的，都知道遗迹深度基本就代表其年代。我们挖掘到的最古老人类化石，不过在地下十几米，这里却在地下三十二米。这意味什么？地下三十二米居然有个皇城，这又意味什么？老张，这些年咱们没少下地，一般遗迹军队倒也都会帮咱们维护秩序，可哪次有这回的阵仗？”

张教授虽然拿李教授开涮，可他毕竟也是历史考古界的泰斗，其实李教授说的那些，他哪里会注意不到呢。只不过，此前他一直不想在学生们面前提及自己的这些发现。

“老李，你说的我早就注意到了。可如果按照你我的猜测，那人类历史就得改写了啊。”

“改写就改写呗，咱们一直不就在做改写历史的工作么？或者说，咱们的工作就是让历史呈现出它本应该有的面貌。”

“可这样的话，对于社会的震动太大了。恐怕，不是我们想说就能说的。”

“我知道，事在人为吧。”

两个老教授这番对话，让在场的三个学生都懵逼了。明明两个人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相互递了一个眼神，似乎就懂了对方的意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所以老师，你们的结论到底是什么？”冯世友试探性地问。

“你小子动动脑子吧。”李教授敲了下冯世友的脑袋。

“老师，你们的意思是，这个遗迹可能不属于我们现在这个文明？”站在张教授一直没吭声的小方突然说。

听他这么一说，李教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教授。“老张，你学术比不过我，教学生倒比我强啊。这个小方可比我这个愣头青徒弟强多了！”

按照冯世友平时的样子，这时候肯定要跟自己的都是贫几句，可他却也被小方的话震撼住了。“不属于我们这个文明？”冯世友想着，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远比什么皇城更轰动啊！

“走吧，边走边说。反正咱们就摆平心态，该干嘛干嘛。至于这个遗迹究竟属于什么文明，最后让不让我们发表，那都是后话。我们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张教授叹了口气，又向前走了起来。

众人走到一处影壁前，这影壁十分巨大，长约30米，高也有四五米，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建造得起的。可以说，这遗迹中处处都透露着其皇城的身份。张教授他们提前到了一天，早已考察过了这影壁。李教授和冯世友一见到这影壁，立刻来了兴致。

冯世友戴上白手套，走向了影壁的近前，虽然他知道戴不戴手套也不允许触碰遗迹中的文物，可这是他们这行的规矩，开始干活就要戴手套！

只见这影壁上赫然雕刻着九条巨龙，而在影壁正脊上，还纹刻着无数飞舞的小龙。正面的九条巨龙，有的向上，有的向下，配合着其身下祥云般的纹饰，仿佛只需要一阵风，这些巨龙就会脱离影壁，直冲云霄。

冯世友呆呆地站在影壁前，震撼他的不止是这影壁的规模，还有这影壁的艺术审美和工艺水平。虽然不让用手触碰，可冯世友一眼就看出，九条巨龙的身体，是用琉璃瓦做出来的。琉璃瓦虽然不算是稀罕物，一般古迹中也能看到，可颜色这么多、做工这么细的琉璃瓦却不多见。

更神奇的是，这些琉璃瓦在地下深埋了不知多少岁月，如今刚刚被挖掘出来，甚至龙鳞上还带着泥土，却依然光彩照人。探照灯的灯光映在上面，龙鳞熠熠生辉，反射出宛若彩虹的光芒，更增加了巨龙的逼真。

九条巨龙中间的那一条，是纯黄色的。不同于其他八条龙，这条龙既没有向上浮动，也没有向下俯身，而是团成一团，龙头直视前方。冯世友盯着这巨龙的眼睛，似乎这眼睛有股魔力，要将他吸进去。冯世友赶紧闭上眼睛，却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自己飞上了夜空，整个宇宙所有星辰，都在他身边转动。可周围的声音他都还能听到，导师在跟张教授讨论着影壁，发电机在夜里的轰鸣。他努力想摆脱这种状态，可越是注意力集中，这眩晕感越是强烈。

“世友，想什么呢？”李教授见冯世友站在影壁正中间一动不动，推了他一把。

冯世友只觉得似乎有一双手，将他从宇宙里摘了下来。“啊，老师，我在想这些是琉璃么？怎么能保存得这么完好？按照过去的经验，带颜色的遗迹出土后会立刻氧化失去颜色，可这些大龙却还是彩色的？”

“你说得对，这些是彩色的琉璃。至于为什么没有氧化，现在没办法解释，必须要靠仪器检测。”

李教授说完，张教授也走上近前，他的两个学生像跟屁虫一样，也尾随过来。

“老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其实早就有想法了。你看这影壁上的龙，其实这个遗迹里，到处都是龙的身影。图腾崇拜嘛，很正常。可是咱们这个文明，有史记载以来，从来没有任何部族，是以龙作为图腾的。尤其是我们考察过的各个时期的皇城，皇家图腾无一例外都是马，根据古籍记载也是如此，我们这个文明从大一统之后，一直以统一全国的丹族的骏马图腾为皇室标记。甚至龙这种根本不存在过的生物，我们从未在遗迹中见过，只是一些上古文献中有记载罢了。”

“对，龙不是我们这个文明的图腾。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这里绝非我们这个文明所创造的。”李教授点了点头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