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在路上与皮影戏交换情报，两人分开的短暂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们……”皮影戏听到寓言和梧桐都已经死亡的消息，脸色沉了下来，虽然她心中早有预感，但或许两人没死，只是没有跟上，“……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呢？”

“你指什么？”千江月反问，神情疑惑。

“来到这个世界后，你一直和乌有待在一起，他有没有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你？”皮影戏眼神中充满担忧，即便千江月在描述的时候有省略细节，但即使如此，依然无法隐藏其中的凶险。

千江月微微一愣，他的确忽视了这一点。

“也没别的办法，如果有必要，你必须提前动手，这里不是深空，视野范围很狭窄，有很多地方可以躲。”

他的语气轻松，尽量不让皮影戏承担更多压力。

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很遭，原本的计划可以认为完全失败，不仅如此，乌有的技能还得到了全面增强，这意味着他们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

皮影戏正打算开口，忽然，她耳边出现气泡破裂的声响，熟悉的咕哝声传入耳中。

千江月停下脚步，视线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就是你说的知道我名字的生物？”

漆黑的岩壁上，暗红色的肉泥附着在墙壁上，让人忍不住反胃，仿佛来到了屠宰场一般，在此基础上，肉泥的蠕动反而让这份恶心又加深了几分。

地狱电影将咕哝声翻译到两人耳中。

“咕哝咕哝（你回来了！）”

热情的欢呼此起彼伏，宛如迎接出征的英雄归来。

千江月面无表情，加快速度向前走去，“你们认错人了。”回答的同时，一些想法在他脑海中渐渐形成。

皮影戏没有多说，刚才千江月有提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也提到了自己的身份，如果是其他演员，她可能会出声安慰，但千江月，她却不好开口，而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本人，很难感同身受，因此，她将选择权交给千江月，不出声干涉。

即使结果可能并不如她所期望的那样，但她还是愿意给队友最基本的尊重。实际上，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认为有胜利的可能，不过，一直以来的演员生涯，让她养成了坚持的品格，如同风雪中的松柏，在苦难中成长。

钢铁之翼呜咽一声，紧跟在两人身后。它能听懂两人的对话，但无法发表自己的看法，而且，许多事情它也不明白。

两人一鹰继续向前，然而，向上的出口却显得格外艰难，几乎没有道路，有些甚至能看见沙尘滚落，似乎，两人离开的道路现在才开始修建，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漫长的等待中，没有人从渊底离开。

附着于神明的人，异化为其他生物，仅仅是为了等待千江月的归来。

无论千江月如何回绝，欢呼雀跃的欣喜都不曾暂停，这些异化的人忍受痛苦与折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皮影戏看着千江月坚定的背影，又看了看附着在岩壁上的肉泥，内心也十分难受，她甚至希望地狱电影不要翻译，这样她就不需要感受这些异化生物的想法。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千江月掩饰嘴角的笑意，停下脚步，接着，他环顾一圈，看着从肉泥中伸出的眼球，看着从岩缝中伸出的柔软触手，然后，他张开双手，大声说道：

“实话实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对你们没有任何感情，我也不打算留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等，但是，从我了解的情报来看，或许从一开始，你们的等待就不会有结果，没错，这是早已经注定的事情。”

话音落下，咕哝声开始变小，直至完全消失，最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中，然而，在沉默过后，却迎来了更强的爆发。

认可、挽留、祈求，各种各样的想法重叠在一起。对演员来说，不过是一些短促的音节，但经过地狱电影的翻译后，许多话语都变得异常有感染力，被异化的人诉说着他们的英雄离开后发生的一切，如何减少损失，为了等待他的归来，如何利用异化延续整个族群的生命。

甚至连千江月内心都有一丝触动，不过，也只有一丝。

“听着，这件事不是没有转机。”千江月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咕哝声更加热烈。

“下面有一个人在追杀我，如果你们能拦住他，或者……杀了他，我可以考虑，毕竟那些能量对我而言也是累赘。”

千江月说完，周围再次陷入寂静中。

“千江月你——”皮影戏终于忍不住开口，但她刚出声，便被千江月回头后的眨眼制止。

最终，零星的咕哝声传来了回答，即使在异化后，这些生物依然有一个代言人。

“我说到做到！”千江月神情严肃，语气沉稳，右手放在胸口，仿佛在宣誓一般。

皮影戏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露馅，她当然知道千江月指的仅仅是“考虑”，至于考虑的结果如何，那是另外一回事。

简单交谈几句后，千江月转头朝皮影戏勾了勾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一鹰离开后，两侧的肉泥开始有规律的移动，偶尔闪烁出刺眼的蓝光，在黑暗中极其显眼。

……

乌有将肉泥中的眼球捏爆，然后扔在地上，接着，他将右手放在眼前，虎口处一片焦黑，针扎般的疼痛感阵阵刺激着受伤的部位。

“怎么突然敌对了？”

他微微皱眉，“千江月吗？也只有他了。指针剑已经被消耗，没法用，如果等会要开路，说不定会浪费很多时间。”

简单的担忧后，他随即释怀。

“也是，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这些烦人的东西，不过是成神路上的考验，考验越是严苛，那么地狱电影对我的认可也就越高。”

他甩了甩手，向前走去。

前方的债缝中，肉泥从附着的墙壁上落下，利用柔软的躯体将最近的路堵死。即使只是为了“可以考虑”的承诺，这些守望的“人”依然义无反顾。

乌有侧身向另一条路走去，同时，时间暂停发动。无论是近处仍在全力阻挡的异化人类，还是远处正全速逃离的两人一鹰，都全部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