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七始终一声不吭。

她的两只手被两个人分别抓着，用自己掌心的温度试图温暖她。

可傅七七心底已经凉透了，手上再怎么暖也没法改变指尖冰凉的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少衍很是崩溃。

他当初就应该带走傅母，不过似乎一堆仪器而已，带着走又能怎样，被自己关着，总比留在医院里被人害了来得好。

他索性也不拉着傅七七的手了，转而将人拥入自己怀中，按着她的后脑勺，放缓了声音柔声哄着她，“没事的七七，一定不会有事的。”

让傅七七的耳朵抵着自己的胸膛，顾少衍一遍一遍地安慰着她，“没事的，你要相信你妈妈可以坚持下去，她撑了七年，还没看见你自由，还没看见你哥哥恢复正常，她不会就这么走的。”

“事情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不对？就像你哥哥一样，你妈妈也会没事的，也会好好的。”

裴景深看着这一幕，隐约觉得有些眼热，却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得默默放开傅七七的另一只手。

傅七七就好像个精致的人偶，被人牵着手也好，被人拥入怀中也好，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手术室大门被人从里头推开。

“顾总。”医生摘下口罩，眼神疲惫，“很抱歉，我们没能将傅太太救回来。”

顾少衍下意识看着怀里的人。

傅七七的眼珠子迟缓地转了转，在她终于看清医生的脸，看清他眼底的无奈之后，终于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七七！”昏死之前隐约残留在耳际的，只有两声惊呼。

傅七七这一昏迷，直接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她怎么也醒不过来，不管床边围着的是什么人，不管顾少衍跟裴景深轮着叫了她多少遍，甚至连顾老爷子跟袁奶奶都亲自过来看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三天后她悠悠转醒，却不会说话了，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醒了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张姨给喂饭她就张口，不哭不闹，也没有任何表情。

即便在她耳边轻声跟她说这傅成扬今天的情况又好了一些，傅母的葬礼已经安排好了，要不要去见见傅母最后一面，傅七七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像是失去了生气的人偶，只有木然，只能乖巧。

一直这么乖，乖得让顾少衍觉得很是心慌。

他总觉得要出大事了，傅七七这个表情，一定是要出大事了。

想了又想，他还是没忍住拉了医生出门，询问傅七七现在的情况。

医生不无遗憾地告诉顾少衍这是创伤后心理障碍，病患是因为巨大的心理创伤才会导致的暂时性失语，以后会好的。

但顾少衍显然根本听不进去，他抓着医生的白大褂衣领，愤怒咆哮，“我不想听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你就告诉我怎么治好她！”

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无奈摇头，“抱歉顾总，这个病暂时没有治疗的方式，或许可以带傅小姐接受心理治疗，引导她慢慢走出创伤……”

话还没说完他就让顾少衍一把推开了。

心烦意乱地顾少衍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简直头疼欲裂。

裴景深一直站在他身边，见状凉凉出声，“你到底要害她多少次？”

顾少衍侧目看向他。

裴景深丝毫不惧，对上他的眼神，眼底一片凉意，“明明就是顾心柔那个贱人自己跳下去的，栏杆那么高，七七怎么可能把人摔下楼，你不辨是非把一切都推在七七身上，害得她家破人亡也就罢了，现在为了你自己的面子为了你的所谓尊严又让她帮你解除婚约，害得她连妈妈都没有了，傅成扬呢？你把傅成扬藏到哪里去了！”

对于他的指责，顾少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七年前的事情他不好判断到底孰是孰非，但这次的事情，的确跟他脱不了关系。

只是没有想到刘媛媛竟然心狠到了这个程度而已。

他以为……他以为顶多就是傅七七出点小麻烦，他甚至已经安排好了保镖悄悄保护傅七七，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出事的竟然是傅母。

裴景深已经愤怒抬手，一拳头砸到了顾少衍的脸上。

顾少衍没有还手。

就那么站定着让裴景深打，动也不动一下。

“你这个混蛋！”裴景深连着打了好几拳，又拎着他的衣领重重喘气。

片刻之后，他崩溃出声，“你不会心疼她为什么不把人还给我，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她，七七她究竟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才要被你这么折磨，顾少衍，你这个王八蛋，你知道我这些年是靠着什么活过来的吗！”

一直贴身带着的手链被他掏了出来，裴景深哽咽着，崩溃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是傅七七的……”

手链的事情，跟裴景深小时候的事情，顾少衍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护着裴景深的女孩子，竟然会是小时候的傅七七。

眼底的震惊毫不掩饰。

他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裴景深那么迷恋傅七七，为什么愿意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甚至在相处没几天就打算娶她。

从一开始，不配的就是他顾少衍，而不是傅七七跟裴景深。

沉默着看着面前的裴景深蹲下身痛哭出声，顾少衍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等她好一点，你带她走吧，你们想结婚也好，想离开这里也好，傅成扬……傅成扬还疯着，一时半会不能离开，我会让人把他治好，等他好了，我让他去找你们。”

裴景深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他。

“你替我……”守了傅七七三天的顾少衍嘴唇都有些起皮了，如今唇瓣剧烈颤抖着，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替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说完这些话的顾少衍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量，他再也不敢回头看傅七七一样，更加没有力气可以迈进病房里，他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一步一步缓缓走过长廊，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裴景深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