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静静听着秦海霞的回忆,直到她说完了,才问道:“那你们平时通电话吗?还是书信联系?”
“自然是书信联系,电话这么贵的东西,我们怎么可能用呢?而且他的字好,我就喜欢看他的字,就跟艺术似的。”
“他给你写过最长的一封信,有多少字?”
“你说是情书吗?字不多,但是意思很到位。那是一首诗,他第一次写诗,是写在香烟纸壳子上的,诗很短,但是情义很长。
我记得他把这首诗送给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的心跳得跟小鹿乱撞似的,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你能认出来他的字迹吗?”徐山心中怀着好奇,试探性地问道。
秦海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那是当然的,他的字我看得最多,肯定能一眼看出来的。”
徐山拿出来一份遗书的复印件,折去开头跟中间一些交代的内容,只让秦海霞辨别。
秦海霞皱着眉头看了又看,最后有点不太确定的说道:“你要说像吧,还真像,但是你要说是不是老丁写的,我觉得不太像是他写的。”
徐山十分疑惑:“为什么呢?”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首诗,第一句叫做庚信文章老更成,其实你给我看的这些字,像是老丁年轻的时候写出来的字,但是跟他现在写的字不太一样。一个人的书法,肯定会跟着他的人生感悟,社会阅历有关系的……”
秦海霞不愧是老师,而且还是教语文的,这年代的文化人还是有文化的,不像后世许多自命有文化的,只会发博酸别人。她这么一说,徐山倒是眼前一亮。
说的真有道理,看来这次谈话相当有价值。
这时候秦海霞又说了一句:“而且老丁写文章的风格,跟这一段文字不太一样。有一些遣词造句上的差别。比如说他比较喜欢平铺直叙,写诗的时候感情也相当真挚,不太会用成语。而这段行文有点文绉绉的,你看,用了许多文词儿。这好像根本不像是他写的一样。”
文词儿?
徐山突然想到了马戏团一案的那些家伙的供词,好像都是文绉绉的,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当然他并不认为马戏团案跟丁泽人遗书有什么关联,只是脑海里跳出来的一个想法,莫非这替老丁写遗书的家伙,是一个思想守旧,喜欢拽文的家伙?
有这样的家伙吗?
跟秦海霞又聊了一会儿,徐山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了,便跟秦海霞告辞,直接回到了长吉公安局。
回到公安局之后,他迫不及待地给沪上公安局发了一份传真。
这年头,无论是复印技术,还是传真技术,其实都早就在国内存在了,但是也一直被当成高科技来看待,像是复印技术,直到七十年代末期,由沪上一家公司自主研发制造出来第一台民用的静电复印机,由于它造价高,体积大,应用场景实在不大,因此这一次来长吉之前,徐山特意拜托曹玲拿到那个复印机厂,直接用厂子里生产的复印机给复印了许多封丁泽人的遗书。
并且还让曹玲保存了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而传真技术,在我国发展得更早,早就在三十年代就传入了我国,而我们自主研发,也是在七十年代。当时这传真技术主要是用来传真报纸,把最新出版的报纸,以传真的形式传到各地,再由各地翻印,散发到各地。
直到八十年代,电话机传真,才开始在国内许多地方得到应用,公安系统是用传真较早的地方之一,就像之前的东北二狼的通缉令,就是由部里直接发的传真,发到各个公安局,再由公安局翻印张贴。
徐山就是通过长吉公安局给沪上公安局发的传真,传真的内容是丁泽人给秦海霞写的信,选了日期最近,字数最多的一封信,传给沪上的章兴,希望他能从笔迹学的角度,研究一些东西出来。
这年头的传真,发的真是很慢,车马慢,日子慢,传真更是慢,慢得让徐山等待得无比心焦,不过也得等下去,毕竟再慢也比亲自送这些材料前往沪上要快得多。
八十年代传真机分成九十转,一百八十转,三百六十转,现在的这种电话传真机,已经是三百六十转的最先进的了,但是想把一封信传完,也需要等上两个小时。
徐山在一边泡了茶,坐在那里静等着这传真机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开始往里吃纸,一直到这杯茶叶完全没了味道,传真机才停止了工作,最终把这封信传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沪上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是章兴:“徐山同志,经过我的对比研究发现,这封遗书跟这封信上的笔迹,应该是同一个人所写,书写习惯一致……”
听到这个结论,徐山却是愣住了,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什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章兴明显有些不高兴:“你觉得我这么不专业吗,怎么可能拿案子的事情来开玩笑?”
“所以这真的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徐山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了章兴的结论,哪怕秦海霞所说,这两个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所写,但是这只是亲人的说法,虽然说她很可能是最熟悉丁泽人笔迹的人,但是她看待问题的时候也总带着一丝感情因素在里面,并不能够做到客观公正。
就好像后世有许多案例,明明死者就是自杀,事实很明白,但是家属却是非不肯承认,一定要给死去的亲人找一个凶手。还有类似于明明DNA鉴定都已经确认了死的就是他们的孩子,可是家属却不肯承认这种鉴定,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死,还要坚持一边打工一边寻找自己的孩子。
这种看上去荒谬,让人十分辛酸与同情的案例,其实都是因为我们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往往会否定现实,逃避现实,要不然我们的内心就很可能会崩溃。
但是章兴的鉴定,却是又让这个案子回到了原点。失去了最初徐山认定的那个抓手。
一开始徐山一直觉得是有人模仿了丁泽人的笔迹,替他写了这一封遗书,特别是秦海霞说出这行文跟笔迹都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徐山以为自己已经最接近真相了。
结果客观现实却是无情打了他的脸。
他有点无奈,也有点尴尬,不过还是选择了接受。之前他的侦破工作,都是相当一帆风顺的,几乎是到了就把人抓到了,但是这绝对不是刑侦人员工作的常态。
往往一个案子,特别是命案,背后的侦破工作都需要刑侦工作人员夜以继日,经年累月的大量工作,最终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的。
这一点徐山在后世的许多资料当中也是看过的,为了破案,刑侦工作人员在外面出差,天南海北到处跑,磨穿不知道多少双皮鞋,最后才将凶手捉拿归案的例子,那是数不胜数。
所以徐山虽然好像受到了一些打击但也好像没有受到打击,反正还是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可以接受重头再来一次的调查。
挂 了电话之后,徐山又带着包老黑跟苏婧,再一次前往了长吉一钢,这一次,他却是找到了丁泽人最小的弟弟丁泽岁,这个在长吉一钢开小卖部的年轻人,似乎知道一些特别的东西。估计徐山能从他这里得到一点点破案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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