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机毒是一种致命毒药，味道要比揉面时添加的食用碱要淡一些，可以说是无色无味。”

“牵机毒一旦下肚，便会迅速麻痹人的大脑神经，中毒者会出现肌肉萎缩、窒息、身体无力及抽搐等症状。”

“中毒之人先是脖子发硬，然后肩膀及腿会出现痉挛，直到身体蜷缩成弓形。”

“因为中毒者的死状和人在织布机前牵引机杼的模样十分相似，故此称其为牵机毒。”

定彦平解释着，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担忧。

“一百七十四条人命，足以轰动朝野。”

“此事三堂会审是少不了的。”

“若不妥善处置，不仅是食为天，就连方府也得跟着完蛋。”

“那些人的身份你调查过吗？”方永沉思道。

“死者中毒后面部扭曲变形，无法辨别长相，至今为止亦没有人去衙门认尸，具体身份还需要等知府衙门进一步定夺。”

定彦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概率是查不到的。”

制造这起案件的凶手既然能让这些人同时死在食为天，便不可能没有想到应对官府调查之法。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一场无从调查的迷案。”

“最后的结果是，这起案件的发生地点被官府查封，食为天的相关人员因此受到惩处，你作为食为天幕后的大东家，就算徐凤先帮你，你也会落个监管不力之罪。”

方永并不在乎别人会给自己安插什么罪名，他在乎的是食为天。

此事的主要责任不在自己，就算官府来抓人，他也能凭借免死铁券保全性命，但煞费苦心培养的甄德帅和汪成才等人必然会受到牵连。

“崔家的目标不在我，而是在食为天！”方永笃定道。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寻找证据又是一回事。

和老九的死一样，这个哑巴亏方家是吃定了。

经此一事，食为天刚刚积累起来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

让食为天迅速在江宁郡站稳脚跟并辐射整个江南的计划，恐怕会难上加难。

方永越想心里越是难受，却找不到任何解救的方法。

纠结之际，一道声音从大门外响起。

“琅琊王氏族长王爽，前来拜会方府……”

方永匆忙上前想要开门，看到门缝外的封条，放在大门上的手又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方府正处危难之中，不能亲迎贵客，还请贵客体谅。”

“在下让人去拿梯子，劳烦王族长翻墙入府。”

“不用这么麻烦……”

门外传来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方永只感觉头上吹来一股凉风。

反应过来时，一道身影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王爽，有礼了。”

方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

身高六尺有余，长相英俊，从长相判断，应该只有二十来岁，玄色披风遮挡的腰间还别着一把佩剑。

和琅琊王氏族长这个称呼比起来，方永更愿意相信这是个行走江湖的得志少年。

“王兄屋里请……”

方永抬手向王爽做了个请姿，吩咐方奴赶紧去泡茶。

王爽径直坐到了大堂主位上，没有给方永这个方家主人半点面子。

“方家当前的局势我已大概知晓。”

“江南的青楼妓院都是勇武王徐凤先的资产，如何处理青楼妓院和艺馆之间的关系，需要你自己去和徐凤先谈。”

“食为天发生的事，王家可以出面摆平，也可以助你把食为天饭店开遍整个江南。”

“但作为交换，除了之前提的要求以外，王家还有两个要求。”

“其一，你在徐凤先面前展现出的扦插种植之术，要先一步传授给在王家土地上耕种的农户，保证王家抢占市场先机。”

“其二，除了粮食合作外，王氏还要入主方家的眼镜铺。”

“琅琊王氏愿意出资五十万两黄金，并且从江南各地腾出商铺，以换取眼镜铺今后一半的利润。”

“作为这笔投资的条件，今后所有眼镜铺的产业，也会由王家与你联姻之人管理。”

方永审视着坐在主位上的王爽。

不得不说，王爽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先一步传授王家扦插技术这一点他早就有所考虑，府里培养的那二十名扦插好手就是为王家准备的。

至于第二点……

眼镜的镜片采用的是质量稍高的玻璃片。

琉璃的透明度和光滑度越高，价值也就越高。

小小两块玻璃镜片，在琉璃铺内就能卖出上千两黄金的高价，何况眼镜还有矫正视力的作用，制作出来的价值就更加不菲了。

方永心知王爽看中了这一点，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王家贵为大隋八大家族之一，能借着王家的虎皮让眼镜铺的快速扩张再好不过，况且王家还主动帮他解决了店铺和资金的问题。

“王兄提的两个要求在下都可以接受，在下也愿意和王家联姻，但这正妻之位……”

“绝不可能！”

方永挺直腰杆道。

“王兄来前应该打听过方家的情况，也应该知道方府在去年入冬之前的处境。”

“阿奴是唯一陪我到最后的女人。”

“方家可以有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但永远只有阿奴一个大夫人。”

“王家若是诚心结盟，在下愿意给予平妻身份，并保证日后以礼相待，绝不会让王家夫人受到半点委屈。”

“可若是王家咬着正妻之位不放……”

方永撸了撸袖子，故意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免死铁券暴露在空气中。

“方家确实需要找一个强大势力结盟。”

“这个势力可以是王家，也可以是其它强势的家族。”

王爽扫视了一眼方永手腕上的免死铁券。

这玩意儿不是在卓家丫头身上么？

什么时候跑到方家次子手里来了。

“只可惜这玩意儿能保住你自己的命，却保不住方府和食为天。”

王爽径自从大堂主位上站了起来。

“我王爽人如其名，做生意只讲究两个字。”

“爽快！”

“王家和方家结盟，便算是把王家推到了崔家的对立面。”

“这种牺牲，要比正妻平妻身份的斤斤计较要大得多。”

“再说了。”

“方公子任由越王遗孤对外宣称自己是方府的大夫人，此刻又在本族长面前说正妻之位非你那暖床婢女不可。”

“方公子从我进入方府开始，就一直在衡量利益玩心机，又怎么让我放心把家族的未来压在你身上？”

“既然方公子无心结盟，那我就不多叨扰了。”

王爽把方奴端上来的茶推到一边，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等等！”

方永心里一急，连忙伸手拉住了王爽的披风。

放在之前，他不怕王家不和自己合作，毕竟三十万亩荒地摆在那里。

但王爽已经扬言可以帮他解决食为天的危机。

这种话即便从徐凤先嘴里说出来他都不会相信。

偏偏说出这句话的，是在大隋屹立千年不倒的八大家族之一王家。

“你想要什么？”

“诚意！”王爽斩钉截铁道。

“我需要方府拿出让整个王氏家族信服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