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无服随手解下一件披风，用披风盖住了崔景炎赤裸的身体。

“宣旨只是顺道，咱家有咱家该做的事。”

正二品御前公公鱼无服，崔景炎的亲舅舅。

鱼无服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近臣之一，，崔家能在短短几十年权倾天下，和这位舅舅有着莫大的关系。

鱼无服把手放在崔景炎的脉搏上，确定崔景炎没有性命之忧，也便没有做过多理会。

他把圣旨递给了崔景炎。

“你父亲已经看过了。”

“你也看一眼吧。”

崔景炎应声接过圣旨，打开查看。

圣旨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禁言方家次子陪睡丫鬟之事”

崔景炎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今天出门前才让父亲写弹劾奏折，想要利用方家杂种陪睡丫鬟一事，剥夺方家杂种的子爵之位。

这会儿估计父亲连弹劾的奏折都没写出来，陛下的圣旨就已经到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陛下在金陵城！”

崔景炎吓得身体一抖。

若是让当今圣上知道他在金陵城做的糗事，恐怕连整个崔家都得跟着遭殃。

似乎看出了崔景炎心里的恐慌，鱼无服淡淡开口道，“已经走了，去了哪里咱家也不清楚。”

“陛下心中飘忽不定，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世人皆知他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哪知道自陛下登基至今，自己真正见过陛下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位被无上皇雪藏起来，平安度过七王之乱的天选之子，几乎没有亲身参与朝堂之事，却能把整个天下打理得有条不紊。

还有那个叫做阿奴的女人。

宗人府刚刚把那个女人带进宫，陛下就迫不及待的派人把那个女人叫去侍寝了。

他不清楚当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那个叫阿奴的女人和陛下都异常兴奋。

陛下给方家次子的恩宠，恐怕也和那个女人有关。

崔衍闭目冥思，无关痛痒的向崔景炎问道，“景炎，你怎么看？”

“陛下既然来过金陵，想必已经知道了方家杂种和崔家祖地的恩怨。”

“陛下只说不让我们在那暖床丫鬟身上做文章，却没有说不准弄死方家杂种。”

“亦或者说……”

崔景炎眯起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肯定。

“陛下的本意，就是要我和方家杂种斗个你死我活。”

“我和方家杂种，陛下只要一个！”

帝王心术，讲究的是平衡之道。

他是长安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进士，崔家倾全族之力培养的族长继承人。

方家杂种是金陵后起之秀，层出不穷的功劳早已传遍皇都。

人未至，名声先到。

皇室不吝给予方家杂种子爵之位，就是用来掣肘他的手段。

感受到崔景炎投来的眼神，鱼无服连忙侧过身去。

“咱家早就说过，生与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咱家已经是为你们崔家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崔景炎略感失落的收回了目光。

舅舅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强者，如果舅舅愿意出手，取那方家杂种性命，只在一念之间，只可惜舅舅忠于皇帝，能念及亲情帮崔家一把，已经是难得的事了。

“祖地如今还有多少死士？”

“大多数都迁往京城了，余下的不足五十，都是精锐。”崔衍答道。

精锐？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崔景炎犹豫之际，耳边再度传来的崔衍的声音。

“此番来金陵，既是为了培养崔燕，也是让你在进入朝堂前做最后一次历练。”

“想做什么就去做，无需考虑太多。”

崔景炎闻言，郑重向崔衍鞠了一礼。

“多谢父亲。”

“这一次，景炎定会小心行事。”

幻音坊内。

方永仔细检查着屋子里七十多人的资料。

通过罗隐筛选的有一百三十余人，除去四十多名闻讯赶来的工匠，实际拥有功名的读书人只有七十三人。

七十三人中，除了罗隐这个长相丑陋的进士，只有两个举人之身。

其中一个年近六十，已经无心科举，来幻音坊谋个差事是为养老，另外一个目的也不单纯，是抱着剥削幻音坊利益来的。

商人重税，如若逃税漏税被官府抓到，轻则查封商铺，重则满门抄斩。

世人痴迷科举的原因，和赋税有直接关系。

通过童生试考取秀才功名后，按照朝廷规定，不仅不需要服徭役和交税，还会得到官府的钱粮接济。

而通过乡试获得举人身份的读书人，则有一个特别的权力。

减免其名下产业赋税两成！

原本需要缴纳一百两银子的税，一旦把产业纳到举人名下，便可以只交八十两。

故此秀才和举人存在着天壤之别。

秀才想要谋取生计，最多也就只能开设学堂教书，而举人只需去那些乡绅地主府上挂个名，从中捞取好处，便能过得风生水起，甚至一些乡绅地主本身就是举人。

两个举人都是冲着税收减免的差价来挂职的。

方永答应每个月给予这二人三百两纹银，让这二人坐镇幻音坊分店，其余人则进行第二次筛选。

方永把资料放回桌上，淡淡道，“本掌柜之前说过，只要你们诚心投靠方家，本掌柜不论如何也会给你们一条生存之路。”

“但如何生存，就要看在座诸位各自的本事了。”

“筛选的要求很简单。”

“一炷香内，用你们手里的笔描述房间里的现状。”

“不论诗书图画，不得添加任何个人感情，且篇幅不能超过宣纸的四分之一。”

“通过筛选的人，月俸三十两，每日只需写一篇百字文章。”

“没有通过的……”

“就做好去乡村教书的准备吧。”

方永点燃了放在茶几上的香，起身走向罗隐。

六十余人皆是面露沉思，只有寥寥几人动了笔。

方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罗隐身旁。

不出所料，罗隐用字斟酌，不曾添加任何个人感情色彩，是个可以重用的人才。

方永收回目光之余，罗隐身旁的短发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妙！”

“妙呀！”

少年笔下的宣纸上没有文字，而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画，短短几笔，便已经能让人猜想出整个房间的大致景象。

“你通过筛选了。”

方永激动的拍了拍短发少年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