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和工部段家一样，皆是上古墨家机关术传人，精通锻造之术。

就连集墨家机关锻造之术于大成的他，一时间也叫不出方永手中武器的名字。

卓赵大受震撼，把手射弩放到手上晃了晃。

“三斤八两，千锤万凿之工艺。”

“就这三斤八两精铁，至少耗费了七百斤极品生铁打造。”

“你小子是在吃工部的原材料回扣啊？”

卓赵质问一句，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千锤万凿的工艺现在已经很少人愿意做了，更何况如此精巧的设计。

看起来像是手射弩，但构造上存在连发装置，更像是连弩，小巧的模样和袖箭有的一比。

齿轮、弹簧和零部件的完美契合，无可挑剔，内里的构造就无法看清了。

卓赵不敢把零部件拆下来。

三十七年的锻造经验告诉他，一旦拆下其中零部件，这件武器就废了。

他看了眼手射弩侧面的卡扣，解开卡扣对准十丈外的腊梅树，摇动机关。

“咻！！”

破空之声传出的同时，一支小铁箭从十米之外的腊梅树内飞出，再次射穿两颗腊梅树干才钉在了墙上。

卓赵呼吸停滞，瞪大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三百丈！”

“如此精小的武器居然能射出三百丈！”

“神器！”

“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卓赵瞳孔圆睁的转过身，看向方永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高高在上。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把此子当成个人物。

不管是此子的制盐之术还是连弩，凭借墨家积累的千百年经验，他只需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其中原理。

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比，此子不过是有些常人所不能急的手段罢了。

他没有厚着脸皮叫此子把女儿送出去的免死铁券收回来，已经是对此子天大的恩惠。

若非定彦平传书邀请，他也绝不会放下身段来方府。

但现在。

他终于明白定彦平为什么会叫自己来方府了。

潜龙榜第一，当之无愧！

卓赵目光炙热道，“把此物的构造图纸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一些生铁材料。”

“不可能！”

方永果断回绝。

“不瞒卓家主。”

“在今年斗酒诗会结束当晚，我受到了刺杀。”

“而刺杀我的人所用的武器，正是从我座下送出去的连弩。”

“连弩物件大容易被发现，还有机会提防躲避，但这种小型机关弩……”

就像罗锅说的，百丈之内，可杀人于无形。

虽然把东西做了出来，但现在他都想不到防御之法。

他绝不会再让人用自己打造的武器来暗害自己。

方永果断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倘若卓家主愿意提供两倍的生铁原材料，方家可以为卓家主免费打造这种机关弩，但每一个机关弩的去向，卓家主都必须提前和我说清楚。”

“别看这东西只有三斤八两，每打造一件，耗费的财力就超过三千两。”

“这还只是钱财上的损耗，不包括人力和时间。”

这是他结合两世人的经验呕心沥血才研究出来的东西，本就是打算用于自保。

正所谓一斤铁半斤钱。

如果不是大隋严格管制铁器，让原铁材料变得过于珍贵，他绝不会拿这东西和别人做交易。

卓赵一双星眸审视方永良久。

看来想要此子交出图纸是不可能了。

正如此子所说。

他身手矫健无惧一切，但他的挚爱亲朋不行。

特别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捣蛋女儿，这些年不知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卓家三十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才有幸多了两个孩子，不似八大家那般人丁兴旺，他不得不加以保护。

再则。

这种弓弩的构造实在过于巧妙，就算拿到了图纸，短时间内也没办法量产。

纠结良久，卓赵才放低了一身姿态。

“打造这样一把机关弩需要多少生铁材料，又要多少时间？”

方永老实道，“材料损耗和零部件打造的是否完美相挂钩，一把连弩需要材料七百四十斤，算上中途损耗，实际超过千斤。”

“时间上，最完美的情况下是十天左右，运气不好一个月也有可能。”

卓赵把机关弩收了起来，算是答应了方永的条件。

“我能私用的生铁材料也有限。”

“每年给你六万斤生铁，分批次送来。”

“我会派人来你方家监视，每打造出两把机关弩，我卓家便要分一把。”

“若是答应，我便与你签订契约。”

方永没有拒绝的理由。

六万斤，比他计划的少了一半。

该省的地方多省省，应该勉强够用。

二人面对面写下契约，签字画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因为王家老新娘的闹剧，包括几位远道而来的皇室宗亲在内，前来赴宴的人没有一个留下过夜。

方府前院一片狼藉。

下人们心情低落的打扫着庭院，没有半点婚礼的喜庆。

今日的确是方府大婚，也确实和琅琊王氏家族结成了联盟，但却沦为了天下所有人的笑柄。

方永的脸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俗语有云，一日夫妻百日恩。

拜堂成亲当夜，夫妻是必须要行房事的。

他承认自己好色成性，

要是个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他都忍了，偏偏是个老婆婆，这让他怎么下得去口。

偏偏这个老婆婆还掌控着自己和王家对接的一切资源。

方永到厨房煮了些鱼面，端着鱼面回到了婚房。

看到坐在床上的老新娘，方永脸上的阴霾更加严重了。

都老成这幅模样了，坐姿倒是挺端正。

“我给你做了些面，先吃点东西吧。”

“帮我把盖头揭下来。”

仙乐般的声音传进了方永的耳朵。

方永身形一顿，傻愣愣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老新娘。

这声音……

和之前拜堂的时候不一样啊。

红盖头遮掩下的人清了清嗓门，再次喊话道。

“咳咳……”

“我说，帮我把红盖头揭开！”

清脆悦耳之声再次传进了方永的耳朵。

这一次方永听清楚了。

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岁。

但那苍老的手明明是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才会有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方永向床边的新娘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新娘头上的红布。

红布滑落的瞬间，方永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

盖头遮挡下的哪儿是什么老婆婆，分明是个令人垂涎的大美女。

这位大美女他之前还曾见过一次。

方永惊愕得连呼吸的停止了。

“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