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很大，能同时坐下四五个人。

方永扶着欧阳文忠坐上轿子，考虑到人员混杂，容易途生事端，也便带着郑小雅坐了进去。

崔氏爪牙众多，他心里虽有猜测，但也不确定崔家召集起来对付他的人究竟是哪些，在大飨开始之前，他还不想和崔氏一族的人产生不必要的争斗。

“起轿……”

随着阿青的一声轻呼，八名红衣宫女把轿子抬了起来，四平八稳的抬着轿子向皇宫走去。

方永坐在轿子里假寐着，正思考该如何给崔家致命一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欧阳文忠的声音。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帝王心术也是这个道理。”

“一个崔家倒下了，还会有另一个崔家崛起，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方永淡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皇权重新扶持一个用来平衡方家的崔氏，我可以与其分庭抗礼，甚至主动做出让步。”

“但我和现在的崔氏，是不可不报的仇。”

“这是我的劫，心劫！”

林伯身上的疤，阿奴肌肤上无法恢复的伤痕，老九的死，崔家这些年面对方家的刁难……

他不是圣人，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再则，他和崔氏一族的恩怨，早就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了，就算他放过崔氏，崔氏一族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今夜他不仅要和崔氏一族在宫里斗上一斗，更要让崔氏一族的繁荣，消散在历史的尘渊中。

轿子外面传来的怒喝打断了方永的思绪。

“来着何人，胆敢坐公主的轿子，冒犯天家威严，不想活了吗？”

方永掀开门帘，不悦的看向挡在前面的人。

为首之人披着一身铠甲，身材魁梧，鹰眼，络腮胡，年龄虽然大了些，但方永还是通过以往的资料推断出了来着的身份。

现任崔家族长庶出的兄长，崔景烈。

漠北一战，崔景烈跟在方问君的部队后面出征，捡了方问君一个大便宜，活捉了一个问询逃亡的匈奴国国主，加上吏部和礼部的暗箱操作，勉强封了威武大将军。

只见阿奴的贴身侍女阿青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摸样恭敬的向崔景烈走了过去。

“崔大将军，这是我们公主出入皇宫的令牌，是公主殿下亲自吩咐奴婢来接老爷和欧阳老先生去参加大飨的……”

啪！！

崔景烈猛地一巴掌把阿青拍到在地。

“你一个贱婢，私自动用公主轿撵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带贱民进入皇宫，是当皇宫里的侍卫都眼瞎吗？”

“皇宫禁地，除非天子特许，否则就算是亲王来了也得用脚走到大殿去。”

崔景烈抬手指着方永鼻子，沉声命令道，“你们几个，给本将军滚下来！”

方永拳头紧握，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苍老无力的手便已经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为师也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过皇宫的摸样了，带为师下去走走吧。”欧阳文忠怀念道。

方永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答应欧阳文忠的诉求。

一个大将军，最多也就是三品官，就算心高气傲，也不可能在皇宫里面拦截当朝公主的轿子，唯一的皆是就是，崔景烈是被人故意安排过来找麻烦的。

至于目的，大概是为了在大飨之前给他添堵，增加心理压力，好让他在大飨宴会上自己犯错，以便向皇帝告状，不给他留下出城的机会。

距离大飨也没多少时间了，他已经忍了一年多，不在乎这点儿时间。

见从地上爬起来的阿青再次拿起公主令牌想要力争，方永连忙开口道，“阿青，罢了。”

“他是刚刚册封的大将军，三品武将，你不过是皇宫内院的七品女侍，为了一时的规矩毁了大好前程，不值得。”

“让我们下去吧。”

轿子缓缓放到了地面。

方永扶着欧阳文忠从轿子里走出来，又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走来的李牧，一言不发的向崔景烈走了过去。

短短几丈距离，再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直到方永从崔景烈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崔景烈嘴角裂开的笑容。

“不好！”

方永惊呼一声，就要把欧阳文忠护在怀里，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名小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欧阳文忠身后，带着铁手套的铁拳猛地打在了欧阳文忠的后背上。

一口血泉从欧阳文忠嘴里喷了出来。

方永反应过来，连忙侧身护在欧阳文忠身前，任由欧阳文忠倒下的冲力把自己压倒在地。

身体落在地面那一刻，方永只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要是欧阳文忠撞在地上，一定会命陨当场。

一旁的阿青连忙带着宫女上前，把欧阳文忠的方永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到欧阳文忠吐出的暗红色血块，方永只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这种暗红色的血块来自身体内部。

这一拳，严重伤及肺腑。

“崔景烈，你找死！！”

崔景烈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私自滥用公主的轿撵，本将军担心你冲撞天威，好心劝你下来步行，你不感谢就算了，居然还要本将军死？”

“我在京城当了十多年禁军，看你也不像是皇亲贵族啊？该不会是陛下赦封的伯爵吧？”

“一个赦封的伯爵，居然会在皇宫做出如此蔑视天威的举动，就不怕陛下和宗人府怪罪吗？”

“再说了，我底下的弟兄跟随我入京述职，只是不小心碰了那老东西一下，是他自己摔倒的，你不会还想诬陷到我头上吧？”

方永耳朵里听着崔景烈恶心人的话，心里却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

他一边拉出手帕擦拭欧阳文忠嘴角的鲜血，一遍轻轻拍打欧阳文忠后背保证淤血咳出。

见欧阳文忠情况好转，方永连忙把欧阳文忠抱了起来，厉声向阿青质问道，“太医院！太医院在哪里？”

“太医院一定还有留守述职的名医，快带我去！”

阿青判断了一下方向，连忙转身走向身后左侧的一条巷道。

“往左走……”

方永连忙抬脚狂奔。

然后还没跑出两步，一堵由二十多名禁军组成的人墙便挡在了方永的面前。

方永扭过头，双眸血红的望向崔景烈。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