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静默的看着眼前的太皇太后，眼中没有半点怜悯。

“当年给无上皇下药的时候，就该想到现在的结果。”

“当你给一个少年制定屠龙任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屠龙的少年，终将会变成恶龙。”

“放弃吧，我不会支持你的。”

“我林逸这一生愧对所有，唯独对得起一个忠字。”

“我已经完成了我应该完成的，也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

“心事已了，心愿已了。”

“我，该入土了。”

林逸说着，自顾自的躺到了床上。

太皇太后坐在原地抽泣良久，张开的嘴却是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事实上，只要眼前这个老者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她现在生死两难的局面。

只可惜，眼前的老者，再也不是那个当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京城的街道上一直持续着热闹喜庆的气息。

正月初八。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官员们结束休沐，开始执行各自的公务。

一条条好坏不一的消息开始在京城内外流传。

方永穿着一身新郎服饰，坐在铜镜前，萧玉芝站在方永身后，替方永梳理着头发。

方奴坐在茶桌旁，嘴里念着小厮不断送来的消息。

“正月初一，子时三刻，勇武王徐凤南宁府，南宁沦陷，徐凤先在南宁石城县正式建立王庭，号石皇，年号昊天，同时还封赐了六部大臣和七大元帅……”

方奴看着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信纸，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起身上前，把手里的信纸递给了方永。

“兄长自己看吧。”

方永接过信纸看了一眼，一时间也呆滞在原地。

徐凤先封赐的这些大臣，他大部分都是认识，甚至有不少还是他之前亲自招揽的人才。

徐凤先建立的王庭，六部尚书分别是南诏六部的部落酋长。

至于七大元帅，南诏六部占了三个，另外是个分别是李信、许朱、黄巢、陈平！

四个人中，有两个是他亲自挑选过的，那许朱还是他当初亲自送到徐凤先身边的。

至于黄巢，当初刚刚创办书屋的时候，曾主动请缨前往江阴县，方永本以为此人已经死在了林子聪手上，毕竟连官府都开了死亡证明，没想到这家伙会出现在徐凤先的账下，还被予以重用。

此外还有一些从利用幻音坊和青楼妓院招揽的人才，从方家奴仆名单上消失的，有近乎三成都到了徐凤先的账下。

阿奴继续拿起下人送来的纸条宣读了起来。

“正月初一夜，蜀西、陇南、岭南、苏北、蜀南、浙南等地，分别爆发了不下于十场规模不一的起义，一路南下，似是投奔徐凤先而去。”

“正月初三，朝廷开仓放粮，勒令各地守城将军镇压百姓暴乱。”

“同日，太皇太后召见近四十名朝廷核心大臣，颁布懿旨，任命崔灿为户部尚书。”

“这是陛下执政期间，太皇太后第一次没有告知陛下便干涉朝政的决议。”

“今日，崔灿以新任户部尚书的名义参加早朝，原户部尚书张虚洞也依照早朝惯例进入了皇宫。”

方永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把手里的信纸撕成了碎片。

徐凤先造反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他当初依靠徐凤先起家，下面的人被徐凤先挖走，或者方家产业里本身就还有徐凤先安插的细作，这一点他能理解。

各地爆发小规模叛乱他也有所预料，毕竟那些人曾经都得到过越王的恩惠，又亲眼见证了李显庆带着朝廷兵马屠戮千万人，心中的情绪早已压抑到了极致。

只需要一个临界点，那些一直忍耐的百姓，就会彻底爆发。

“倒是这太皇太后的举动，是我没有想明白的。”

“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钱粮，那崔灿才二十四岁，黄英在朝廷掌权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管是拿了崔家什么好处，也绝不可能让崔灿掌权才对。”

方永沉吟片刻吩咐道，“查一查，最近都有什么人在和太皇太后接触。”

方永话音刚落，一道倩影带着几名奴仆从门外走了进来。

“应该是崔燕！”

阿奴提着一个食盒，带着鱼无服和阿青走到的方永身旁。

“从去年被封为诰命夫人开始，崔燕就一直在给皇奶奶送参照食为天菜谱做的菜。”

“阿奴一直以为是皇奶奶吃腻了宫里的山珍海味，直到前些日我想去冷宫给林伯拜年，才发现了不对劲。”

阿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把信件和食盒递向了方永。

“这是鱼公公冒死从冷宫里偷出来的食盒，是大年夜的时候崔燕留下的，阿奴偷偷拿着食盒去太医院做了鉴定。”

方永淡淡看了一眼阿奴递来的食盒和信件，没有去接。

“是罂粟吧？”

阿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方永自顾自的拿起堆积在桌上的消息查看了起来。

“这还不简单吗？”

“崔燕自幼娇生惯养，不懂人情世故，对江湖和朝廷的尔虞我诈更是一窍不通，虽说在崔景炎等人的教导下涨了点儿脑子，但和真正的官场人员来说，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能做些什么，取决于她在此之前接触过什么。”

“按你所说，崔燕这段时间经常给太皇太后送菜。”

“据我所知，但凡想要送进皇宫的食物，都必须通过层层检查，不能存有一丁点儿毒素。”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麻痹神经使人产生幻觉的鸦片，就只剩下罂粟了。”

“而罂粟，恰好是当初的苏家悬案中让世人熟知的毒物。”

阿奴像是被醍醐灌顶一样，瞬间明悟了过来。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自苏家悬案之后，朝廷虽然控制了罂粟在民间的数量，但以崔燕的身份，想要得到一些还是不难的。”

“起初皇奶奶以为崔燕只是单纯的讨好，不知道其中危害，又因为是宫外的新奇的菜品，所以喜欢，久而久之，就染上了瘾，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再加上皇奶奶是凤仪天下的太皇太后，是整个天下女性的代表，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民间，都必须为此自己高贵端庄、从不犯错的皇家形象……”

“所以，皇奶奶绝对不会让自己罂粟成瘾的事情被人坐实。”

“还有玉门黄家。”

“想要保住玉门黄家在朝廷和军伍中的绝对地位，皇奶奶就不能死，就必须坐在太皇太后的位置上。”

阿奴思索着，脸上多出了几分担忧。

“相公，可以帮帮皇奶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