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梁玉在,宫门口的嬷嬷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更遑论拦阻了。他们直接大喇喇进了院中,连个停顿都无。
雨茭在宫中几年都未曾这般顺顺当当横冲直撞过,缩了缩脖子跟在后头,见那些嬷嬷居然连带着都不训斥她了,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进到偏殿后,她忍不住与午永嘀咕:“太子殿下待你真的很好。”又是让梁公公跟着又给乌木腰牌。
“殿下是为了方大人才如此的。”午思便笑:“怎可能为了我这个小太监而做这些?”
雨茭还欲再说什么,冷不丁被梁玉凉凉睇了眼,她顿时噤声再不敢多话。
这个院落甚小。主屋放置着棺木尸身,紧挨着的两侧是两个次间,这都是苹嫔生前起居处。院里另还有个三间一排的小屋子,左侧一个是库房,右侧那边便是云萍和雨茭的居所了,中间的尚且空着。
几人来到了右侧屋中,里头只有个衣柜和两张床一桌两凳子。雨茭径直走向衣柜将其打开,指了上数第二层中间搁置的衣裳给午永看:“便是这一身了。我发现后急着想找你,未曾动过它。”
她牢记方大人和午永的叮嘱,但凡发现了线索,不计是什么都不要乱动,需得让他们二人查看过后才能翻动。
午思赞了雨茭后拿出那身衣裳细看。应当穿过很久,布料洗得发白有多个补丁。
“这身衣裳看着挺干净,应当是清洗晾晒过的。”午思觉得不解:“凶徒既然要穿了她的衣裳做这般事情,把衣裳丢到池子里或者烧掉岂不便宜?”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洗了再晒干,再还回来。难道另有隐情不成。
淡淡香味袭来,午思凑过去嗅了嗅。和长公主身上那种馥郁异香不同,这种更像是花露稀释后沾上的花香。花露昂贵,除非极其富贵的人家,不然没人舍得洗衣裳时把花露滴进漂洗的水中。
思及此,午思愣了愣。她一个杀手怎会知道这许多?不过此时显然来不及去想这些。她把衣裳交给雨茭拿着,又拿出柜子里其他衣裳闻了闻,全然没有香气。
放在这个衣柜里的都是当季衣裳,其他季节的都塞在箱子里放置库房了。云萍当季的衣裳仅有两身,柜中那些都是雨茭的或者是苹嫔略有破洞要让雨茭缝补的。
午思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雨茭讷讷:“熏香?花露?没有没有。”她每每想到苹嫔明明出身名门,却要遭到明贵妃的一再打压和舒贵人的百般奚落,便心里难过得很:“娘娘生前受到颇多拘束和责难。像是这般衣裳的熏香,娘娘自打入宫就没用过了,又哪里来的香气。娘娘生前都不曾用过那些,我和云萍更不会去用了。”
这样说来,香味应当是洗衣裳的人留下的。午思见雨茭长久无法从情绪中缓过神来,好生安抚:“你且放宽心,我定然尽力去查,还娘娘个公道。”
雨茭不想泪水沾湿了云萍的衣裳,便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擦着眼里轻轻点头。
午思看她一时半会缓不过神来,就拿过那身衣裳放回柜中。谁知在放置的时候她视线轻扫旁边,却意外发现了素色布料的一角。阳光透过窗户投入屋中,这布料隐隐泛着光华,像是、像是……
她把衣裳放到旁边揪住这块料子往外一抽,一方素帕赫然显现。
眼前的帕子与小魏子和方峦进寻到的都很相似。因着布料相同,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同一块。
这般突如其来的状况,就连沉默不语的梁玉都忍不住开了口:“你这东西哪里来的?”问的是雨茭。
雨茭使劲揉了揉泪眼朦胧的双眼,也是惊愕:“这是什么?”她刚才见到那身衣裳后就急慌慌去寻午永了,压根没翻动过柜子,是以都没发现有这么个东西出现在柜中。
午思拿出方峦进寻到的那方帕子和眼前这个帕子作了对比。另外那个帕子针脚较为细密,眼前这个显然针脚粗一些,锁边有些凌乱并不是特别规整。她把刚寻到的递给雨茭看:“像是云萍的针线吗?”
雨茭颇为犹豫:“我也不太肯定是不是出自她手。她绣活儿不太好,一般来说细致些的针线都我来做,给娘娘缝补衣裳也大半是我。她揽下了粗重活计。”譬如劈柴。
午思想着,以云萍的力气,寻常宫女嬷嬷应当制服不了她,需得也是常年做粗活儿的才能行,又或者是太监。不过采星阁两具尸体都有中毒迹象,这有力与否好似又没甚太大关系了。
她沉吟半晌,拿了帕子指着衣裳道:“眼下意料之外的状况太多,这些我得拿去给方大人瞧瞧。”
“无妨,你拿去就好。”雨茭收拾好情绪难得地快言快语:“我只求方大人和午公公能尽快破案,给主子和云萍一个公道。旁的事情,但凡我能做的,尽管开口就是。”说罢,她很细心地拿了块干净粗布把衣裳和帕子都包了起来,扎成个包裹方便午永提着。
午思好生谢过了她,又细问了几个问题方才离开。
此时已到黄昏,天色渐暗,各宫已经开始奉上晚膳。主殿的吃食由坤华宫小厨房来做,便不见宫人们提着食盒从御膳房而来的匆匆身影。
午思沉默地思索着,到偏殿门口时恰遇个甩着袖子晃晃悠悠的身影往这边走。对方搭眼看到午永,顿时乐了,挥着手里的大扇子高声喊:“小午儿,你且等我一等!”说着便颠颠跑了过来。
午思十分无语地望着方峦进:“大人查案怎的如此衣冠不整?”衣襟半敞袖子撸到了胳膊肘,丝毫都无当官的板正模样。多事之秋,他也真不怕旁人说大理寺是非再参他一本。
方峦进侧过脸用撸高到肘部的袖子擦着汗珠,嘻嘻笑着:“我正打算来这边询问,巧了遇到你。”眼睛朝着午永手中小包袱溜了圈儿,“这东西先前还没有,你哪儿来的?”
午思示意他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等到三人都走出坤华宫挺远一段距离了,她才把刚才在雨茭处的经历对话大致讲与他听,又问方峦进今日在坤华宫待了几个时辰有甚进展。
提起这个,方峦进顿时眉开眼笑。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物,挑着眉很是洋洋得意:“这是我从冰窖里搜出来的东西,怎样?很不错吧?”
是一块半旧的布料,拿出来的时候湿湿哒哒还滴着水。他却浑不在意,捏着东西凑到午永跟前,笑眯眯地似是在等个夸赞。
梁玉只略看了那物一眼就撇开目光不稀得搭理了。午思凝神细辨后倒是拊掌而笑:“这是云萍尸身穿着的那身衣裳上的料子!你哪儿得来的?”
听闻此言,梁玉这才认真地悄悄打量了这二位一番。
方峦进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认得出!不愧是给我做帮手的!”说着解释了刚才的经历:“我查完库房后,好歹磨着那些人准许我进冰窖了。一开始,我在冰窖里毫无所获。后来我看那锁着的小门有蹊跷,便使了点本事打开来看。结果里头别有洞天,硬是让我发现了这般不可多得的有力物证!”
他说得云里雾里。午思听得有些焦躁了,努力捋清思路:“那冰窖,他们一开始不让大人进去,大人查完库房才进入。可是,他们只让大人在冰窖的外间看,不让大人进里头上锁的那一间。那大人你是用什么本事进入的?”
小太监说得清晰正确,询问时目光澄明让人避无可避。方峦进眼神开始闪烁,手里芭蕉扇呼哧呼哧透着风:“啊,这,就……嗯……”
“该不会是方大人懂得撬锁吧?”梁玉在旁哧哧笑着。
二人这些年已然熟稔。听他这般言辞,方峦进陡然色变,故意冷哼:“这怎么可能!本官光明磊落,从不做那种事情!”
搭眼瞧见小太监目光澄然,他忽地有了身为长官的自觉,开始正儿八经说真话:“查库房的时候,我见有个首饰匣子在角落落了灰,边缘有打开过的痕迹,就稍微看了看,见里头放了套红宝石的首饰,一对镯子只留一个还少了个。”
而后他在后面的盘问中,发现那姚嬷嬷袖子里隐约可见赤金色,寻机擒住她仔细看,果然少了的赤金祥云纹镶红宝石手镯在她腕上戴着。一般她都不会戴身上的,听闻今儿大理寺的大人要来坤华宫细查,生怕东西在她屋里被翻找带,这才藏着掖着戴上了。谁知反而暴露。
这姚嬷嬷惯常偷奸耍滑,方峦进动用了些手段逼得她承认会撬锁也会偷钥匙。他让姚嬷嬷撬开了冰窖小间门。当时快要到晚膳时间了,因为平时明贵妃时常遣了不同的人过来取冰,且堂堂大理寺少卿不至于会来偷冰,是以方峦进在冰窖里待着时没人盯着他。
“你们不知道,那冰窖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方峦进想到之前的经历就脸色泛白:“冷得很。为了给她足够的时间撬门,我帮她在门那儿守着,冻得都要病了。”好在外头屋子炎热,出来后没多久便出透了一身的汗。
梁玉对坤华宫的了解不至于细致到这个方面,听闻后有些稀奇:“怎的冰窖还分里外两层?”在东宫,太子殿下治下甚严,冰窖这般的地方压根不用在里面上锁,门关好了就成,统共就一个大冰窖,皇上那边也是差不多的状况。是以他从未听过双层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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