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后三人凑一起,梁玉把太子让他带来的茶叶拿了出来。是上好的瓜片,太子没让他多带只拿了够一壶的量,免得多出来的会被左少卿大人当泡水的玩意儿给浪费掉。
梁玉取出茶壶沏了茶,本想只给小午子倒一杯,左思右想后给方峦进也倒了杯。方峦进抬眼看见后,嚷嚷道:“不能只有咱们俩的,你好歹也给午永来一杯啊!”他解释不清另一杯为什么是午永的而不是他这个副总管的,唉声叹气后,又倒了第三杯,端上石桌时特意把最好那道的给了午永。
“咱们把等会儿要问的话串一串。”方峦进喊了梁玉道。他俩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四品大员,一个是东宫副总管,审讯个小宫女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小午子身份不够,等会儿只能在旁听着。
二人低声商议时,午思时不时地帮忙提醒一二细则。
待到方峦进牛饮完一整杯,梁玉的刚品了一半,午思小口啜着时,院门口有人禀道:“来了个御膳房的宫女,要见午公公,叫娇翠,说是午公公一听便知她是谁。”
三人陡然来了精神,方峦进当即拍桌起身:“走!”
午思应声后便要跟去,又忍不住朝自个儿才喝了一小半的茶恋恋不舍瞟几眼。
方峦进就笑了:“你也就这点出息!”扬扬下巴:“你拿着喝就行。反正问话的是我,用不到你动口。”看小太监不好意思,索性拿起他那杯来塞进他怀里。
午思慌忙接过自个儿的茶盏,不好拂了大人的好意,且梁玉也笑着颔首,她便索性拿在了手里跟上去。
闻讯处设在了采星阁次间。里头没甚摆设,原本只有一张八仙桌立在上首,现下多了三张椅子还是晚膳前方峦进刚唤了人搬来的。
午思把自个儿的椅子拖到角落阴影处,估摸着陪审的梁玉的椅子能把自己身形遮去大半了方才满意。她把茶盏搁到距离最近的桌角,便到院中去迎娇翠。
娇翠头一次来采星阁。这地方以前是皇亲国戚暂时落脚之处,自打她入宫,先是在内宫伺候,调到御膳房后又不见傅家亲眷留宿宫中,是以没甚机会来这儿。
有人进去通禀时,她对这里还没甚太大感觉,仅把这里当个旁人的临时居所罢了。得了可以进入的消息,跟着守在这里的宫人进入院中,她环顾打量,正暗自纳罕着太子怎么给左少卿大人选了这么个冷清的住处,就听引路宫人低声呵斥:“忒的没有规矩!四品大人的院落岂是你能窥视的?”
她先前见对方不过是个年轻太监故而没放在心上,此时才恍然意识到前头引路的不起眼太监可能不太一般,凝神细看服饰果然是东宫的,登时脸色煞白:“这、这……是我无状!还请公公恕罪!”
那人冷哼一声。她登时全身浮起冷汗,即便夜风温暖也无法冲散心底的寒意。
经此一遭娇翠对这儿起了几分敬畏的心思。她低着头前行,不多会儿听到了午永的声音:“你可来了,我真怕时间久了点心不好吃呢。”
她松了口气直起身微笑:“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巴巴地叫了人给我说去。”还害得她被东宫的人盯得心里发毛。
午思拿出梁玉带来的点心盒子递给她。娇翠打开来,是个八角攒盒,里面放置了四色蜜饯四色点心,当真是宫人们等闲吃不到的。
“这是……”
“太子殿下赏给我的。”午思笑道:“平日你对我照顾颇多,有甚好吃的会分给我,我得了这个便想着给你吃了。”
娇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正要假意推辞一番,就见前头引路的宫人回头催促:“你说完了没?说完了赶紧的!”
娇翠愣住:“赶紧?做什么。”她不过是来拿点心的而已,拿完东西见过午永就能离开的,怎么还在催她前行。
此时此刻午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宫人应是得过吩咐的,冷着脸道:“一桩事归一桩事。副总管有话要问你,你速速进屋回话!”
娇翠茫然地去看午永:“这是怎么回事?”
午思心下不忍,不敢和她对视,又不好逆了梁玉的一番好意,只能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梁公公就在屋里,要不你去问他吧。”
夜风骤然卷起旁边的零星落叶,莎莎作响,平添几分萧瑟。娇翠忽而想起来,听说那两具尸体好似现在就放置于采星阁的某处,顿时吓得寒毛直竖,拿着点心盒子的手开始发抖。
宫人还在催促。
她颤着脚步跟上去。周围宫灯里的烛火伴随着夜风左右忽闪着,摇动了院中的树荫影影绰绰,再伴着静寂之中忽而响起的几声蝉鸣,甚是可怖。
娇翠左脚刚刚踏进门槛,冷不防屋内猛地响起一声类似于惊堂木的重拍声,紧接着是一声厉喝:“大胆奴才!你可知错!”
静谧的夜中,清清冷冷的宽大屋子里,呵斥声仿佛无端扩大了数倍。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霎时间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嘴唇开合竟不成声。
午思睇了眼摔滚在地的点心盒子,没来由地无奈且心虚,生怕引起注意,小心翼翼贴着墙边专挑着灯光照不到的暗影处,悄摸摸去寻自个儿的椅子。
屋里只点了两盏灯,烛光昏黄摇曳。
娇翠跪在地上,顿觉地面透心得冷,寒气瞬间侵袭四肢百骸。
上首位置的男人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面容严肃语调冷厉:“小小宫女,竟敢利用职权之便,偷偷帮人带着东西进出内外宫殿。你,可知罪!”
娇翠愣了好半晌,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官老爷,奴才、奴才并没有啊!”
她再不济,也能认出眼前男人外头裹着的是官服,且梁公公居然是在他下首坐着。再说这院子是皇上拨给大理寺少卿用来这些日子起居所用,若不知道此人是谁,也枉费她在宫中伺候那么久了。
方峦进嗤地冷笑:“没有?本官今日在坤华宫问话,分明查问到你平素帮助同屋宫女往返于御膳房和坤华宫之间,你竟还敢谎言欺瞒!”
左少卿大人盘问坤华宫诸人之事,满皇宫都知晓。娇翠有些吓傻了,怔愣片刻后,忙慌慌张张辩解:“大人明察,奴才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坤华宫了!”
上位者质疑:“果真如此?”
“真的!”娇翠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哭了出来,抽抽搭搭说:“奴才非但没有掺和到坤华宫的事务中去,反而、反而遇到了需要往坤华宫去的事情,还要劳烦芳姑姑帮忙走一趟。”
她本是舒贵人身边的宫女,本就是个入不了贵人眼的打杂的而已,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不打眼。后来明贵妃主殿裁人心头不顺,连带着偏殿跟着要遭这一劫。娇翠因着好吃懒做被舒贵人身边的管事想法子打发出去,无事可做下她求到了芳姑姑跟前。
身为杂役,她不能跟在舒贵人身边服侍,住在宫女所。而芳姑姑是御膳房伺候的,也在宫女所居住。两人在院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知道芳姑姑很得人缘就时常服侍芳姑姑,这般做小伏低的姿态着实取悦了对方。芳姑姑在宫女所里住的是个小间,同屋宫女因为年龄大了又老家还有父母供养,皇贵妃便做主放出了宫去。现下芳姑姑屋中空了个位置,恰好娇翠暂无差事,就想法子让她搬来同住,又安排她到了御膳房做事。
平时芳姑姑分到了什么差事又不想亲自去做的,便遣了她去。一个乐得偷闲,一个有了差事,正好两相便宜。不过有些活儿反倒是娇翠不肯做,每每都要求了芳姑姑帮忙的。那便是到坤华宫去。
舒贵人不算特别受宠,却也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且颇为机灵,很懂得讨好明贵妃,是以在坤华宫里吃得开,除去见到明贵妃外,平素她在坤华宫都能横着走。
娇翠不敢在舒贵人跟前露脸,每每有了去坤华宫的活计,都会求了芳姑姑帮她走一趟。好在芳姑姑心善,十次里有九次会答应。
“奴才平日里也不会做这种事。”娇翠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是舒贵人赶了奴才出来的时候,说过再也不想见到奴才,奴才这才出了下策求芳姑姑帮忙的!”
原本以芳姑姑在御膳房的地位,平时送东西到坤华宫的跑路活儿犯不着她去做。但是有了娇翠这一遭,既能得了娇翠的奉承银子又可以到坤华宫见自己想见到的人,何乐不为。
方峦进沉声:“你可知芳琳平时和坤华宫的谁来往甚密?”芳琳便是芳姑姑。身为左少卿,方峦进自然直呼其名不需尊称。
娇翠怯生生抬头,看了眼面沉如水的梁玉,心知有东宫副总管在这儿,她或者芳姑姑的一些小伎俩无所遁形,不敢欺瞒只能含糊道:“奴才、奴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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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免费阅读.[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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