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五更,承天门的晨鼓便被敲响。
天色微阴,乐成门和寿安门双双开启,文武百官依序入内。
依照规矩叫了门籍,过了监搜,武将高晟秉着笏,一路小跑追上卫知津的步子。
“卫侯爷,”他年事已高,几步下来有些气喘,“你可听说李义最近在查军饷账务”
卫知津的步子顿了顿,转头看他:“朝中一应账务都归惠政司管,他想查便查,与我何干?”
“哎呀,重要的不是账务,而是军饷事宜!”高晟贴近他的身子,音量尽量压得低些。
“军饷?”卫知津眉心一沉,思忱着他话里的深意。
正要发问,却已然到了殿前,宦官不断催促着官员们就位上朝,高晟眨眼便被拨得远远的,寻不见了。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皇上在龙椅中央正襟危坐。
大太监站在一侧,将拂尘往袖上一甩,捏着嗓子喊道:“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声叩拜。
“众爱卿平身。”皇上的声音浑厚而威严,其中却隐隐透着些许倦态,说完还暗自咳了两声。
“谢皇上!”
待百官站稳,大太监接着喊:“今日皇上龙体欠安,百官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上奏!”
大太监话音未落,只见人群中有人将笏举过头顶。
李义迈着四方步子缓缓从队伍中走出来,呈上一本奏折。
“呈上来。”
大太监走下台阶,双手接过那奏折,弓着身子递到皇上手中。
“臣近日细查军饷账务,发现送往边关的粮草数额和所征购之数目出入较大,上月初一,朝廷征购粮草三万石,实送两万有余;上月十五,征购粮草四万石,实送三万有余;本月初二,征购粮草亦三万石,实送不足两万。”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不管哪朝哪代,在军饷上做贪污文章的,都免不了掉脑袋。
皇上面色阴沉地读完了手中的奏折,沉思半晌才开口道:“征购粮草的事先前朕交给了卫侯去办,你的意思是说,他从中获利,贪拿赃款?”
“臣不敢。”李义将身子弓的更深了些,凛然道:“卫侯爷忠心护国,天可明鉴,微臣断不敢凭几本账簿便怀疑卫侯爷的忠贞。”
“此次粮草的征购,乃是从洛州首富商鸿手中筹集,常言道,无商不奸,逐利乃经商之根本,臣猜测,商家或对朝廷所定市价不满,故出此下策,暗中缺斤少两,克扣军饷。”
卫知津听着他在堂前满口胡言,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目光愈发阴沉锐利,犹如一把冰锥,直直地戳向李义的脊背。
“哦?”皇上半阖着眼,双手推上膝盖,悠悠道:“卫侯,商鸿也算是你的岳丈,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卫知津闻言,阔步从队列中走出来,与李义齐身站在阶下,面无惧色,声音清晰且洪亮:“回禀陛下,商鸿虽为商贾出身,但绝不是唯利是图,投机倒把之人,臣以为,此事不该妄下定论。”
卫知津的话如同一块石头丢进泥潭,惊了隐匿其中的各类鱼虾,殿上顷刻间传来阵阵非议。
“虽然是妾室,好歹也是自己的岳丈,他还真能说自己岳丈的不是”
“不包庇就不错了。”
“说不定还串通一气,内外勾结……”
皇上在龙椅中阖着眼,堂下的非议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他终于深叹了一口气,掀开眼皮望向卫知津。
他懂得他的为人,也相信商家不敢如此造次,但是身居高位,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替卫知津说话,甚至一分偏袒都不能有。
“陛下,自古定罪量刑讲究的是人赃俱获,证据确凿,卫侯身份敏感,所言有待考证,臣以为这账目纰漏,应当彻查才是。”
李义听着堂中的窃窃私语,嘴角抽了抽,言语中也更有底气。
卫知津斜眼看向李义,稍加思索,也开口道:“李大人所言有理,事到如今只有立案彻查,才能还商家清白。”
皇上眼睛一横,目光落在二人中间,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中早有定夺。
他清楚得很,李义断不会无缘无故去查军饷账务,应是受了谁的指使,矛头直指商家,意图挖走这座矿山。
殿中静了许久,只听高台上缓缓传来一阵浑厚的男音:“法度严明,百姓畏服,此乃立国之根本。”
“着谏官李义,亲自督办此事。”
李义当即叩拜在地,领命接旨:“陛下英明,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对贪污腐败之人严惩不贷。”
承轩门外还是那般热闹,叫卖声、讨价声、笑声、闹声合成一片。
贺白如往常一般在宫门外的马车上候着,见卫知津出来,刚要招呼,却见他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他快步迎上前去,伸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侯爷?”
卫知津正想得失神,全然没注意到贺白过来,被他一叫才猛然惊醒。
“侯爷想什么呢?”贺白问。
“没什么,先回府。”卫知津敷衍道,转身径直走向马车。
贺白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脚下踌躇两步,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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