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气么？”商容嘉侧头去探看他的脸，妄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卫知津的眼皮顺着手一同落了下来，回身对上她的眸子。

他刚才确实生气，气到恨不得将在场的人眼珠子都挖了去，可他气的不是王氏私通，而是场下那群乌合之众对商容嘉的声声诋毁。

“你不是说要我陪你演戏？”他顿了顿，怕吓着她，便彻底收了眼底的怒意，“怎么，才两日就都忘记了。”

商容嘉微微抿着唇，下意识躲开他的直视，目光落在搅动的拇指上：“没忘，你不生气就好。”

他说不生气，她却说不上开心，大抵只有不在乎，才会表现得如此淡定。

“今天的事确实足够将你赶出侯府，但是必然少不了吃些苦头，你可都想好了？”卫知津轻声问她。

商容嘉也没抬头，仍旧盯着手上的动作：“苦头又不是没吃过，当下离开侯府，救我爹娘才是最要紧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门口，周玉鸢听了风声，早就领人在门口候着了。

卫知津握了握商容嘉的手，起身下了马车，商容嘉愣了一下，立刻跟上。

刚一踏出车门，商容嘉便看见了周玉鸢的一脸狠相，她招呼几个彪形大汉上前，将商容嘉一把拉了下来，别住她的胳膊，押送犯人似的将她推搡着送进侯府。

卫知津眉头不经意的一皱，又快速地将它掩盖下去。

“侯爷，我们还是快些进屋再说。”周玉鸢迎上卫知津，观察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小声提醒他。

卫知津无言，斜眼睨了她一下，甩开袖子，自顾自地进了门。

侯府堂前。

周玉鸢和卫知津坐在主位，商容嘉则跪在地上，身后站了一众小厮。

萍儿和春来也被压跪在地上，两人早已泣不成声。

“大胆商氏，竟然敢与勾栏瓦舍的戏子私通，简直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说这话时，周玉鸢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卫知津，见他毫无反应，唇角随即轻蔑一勾，扶了扶耳后的头发，继续凛声说道：“来人，杖责四十！扔出侯府！”

四十闷棍……

卫知津眸里的温度猛然降到了冰点。

这女人属实毒辣，就算是壮硕的男丁，打到二十的时候，也几乎晕死过去。

周玉鸢开口便要打四十，是打算直接将她打死在堂前？

“不要！你们血口喷人！”萍儿奋力地挣扎着，嘶吼声穿透了整个正堂，“我家姑娘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侯爷！侯爷您要明察啊！”

商容嘉回头看向她，满眼心疼。

为了把戏做的真些，她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计划。

“是啊侯爷！五夫人是去追查四夫人的，那戏子是跟四夫人私通被我们撞破，才慌不择路跑到台上，我家主子只是去追他罢了！”春来也哭喊着解释。

此话一出，周玉鸢大惊失色，提起手绢捂上嘴巴，心中却慢慢升腾起一阵兴奋。

竟还有这等好事？不止一个商容嘉，甚至还牵扯到了王氏！若是能借此事将两人一并铲除，岂不快哉！？

从此侯府后宅便她一人只手遮天，这大娘子做得也更加体面了！简直是上天眷顾，白白地把机会送到了她手上！

卫知津的脸色越发阴沉，周玉鸢只当他是气懵了，挥挥手暂且叫停了杖责，故作关切地问道：“你说是四夫人与人私通，可有证据？”

“是与不是，将那戏子和四夫人叫到堂前来，一问便知！”春来回答。

周玉鸢听着，顺便剜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商容嘉，她只是低着头，也不哭闹，似乎堂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周玉鸢不禁有些纳闷，按照她的性子，若真如春来说的那般只是个误会，她怎么会舍得如此安分，这么半天了连个屁都不放？

“侯爷您看……”周玉鸢想不明白，干脆将定夺权交到卫知津手中，自己只等着看戏。

卫知津胳膊撑在扶手上，抬手扶住额角，食指轻轻叩着太阳穴，冷冷道：“叫上来。”

卫知津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坐实王氏私通，最终大不了一纸休书赶出府去；但若是坐实了商容嘉私通，她却可能连命都丢在周玉鸢手里。

所以这罪名，本来、只能、也必须是王氏的。

不一会儿，那戏子便被下人押到了堂前，四夫人王氏也迈着莲花步子姗姗来迟。

两人擦肩而过，短暂地对视一眼，其中却含了无数信息。

“妾身给侯爷、大娘子请安。”王氏来到堂前屈膝行礼，端详着周边的氛围，刻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她刚才已经趁乱逃回侯府梳洗干净，心里也都盘算好了，毕竟人前站的是商容嘉，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单凭她一张嘴，就算再怎么狡辩，也没有亲眼见着的令人信服。

所以她这会儿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罪责都推到商容嘉身上。

“你可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周玉鸢迫不及待的发问，想从她的回答中寻到些端倪。

王氏低着头，斜眼看了看堂前跪着的一干人等，扭扭捏捏的回道：“妾身不知。”

周玉鸢愤然抓起桌上的茶杯，扬手砸向堂中：“还敢不说实话！”

杯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商容嘉的身边，顷刻间支离破碎，弹起的碎瓷飞向她的眼角，立马留下一条血痕。

卫知津微怔，强忍住起身为她查看伤势的冲动，目光如冰刃射向那戏子，沉声道：“那要不你说？究竟是谁！？”

那戏子吓得直哆嗦。

他很清楚此刻不管他说是谁，自己都难逃一死了，好歹跟王氏还有情分，心中也是有几分不忍。

于是他把心一横，咽了口唾沫，附身贴跪在地上：“是……是她！”

他并不知商容嘉姓名身份，只好抬手指向她。

商容嘉望着那直直伸向自己的手指，嘴角只剩苦笑。想不到王氏在外养的姘头，竟还这般有情有义……

“你撒谎！”春来的怒吼声划破了堂中短暂的宁静，她身上越是挣扎，就越被那几个小厮压得更紧，“侯爷！我还有证据！私通之人绝不是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