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侵占了修道人的躯壳,也渐渐领会了其中的些许法门,就凭借方才那一手邪机的运用,足以见他的威能。此刻乍然撕下了真面目,邪魔身上荡动的邪机变得浓郁无比。他的眼眸中泛着森然的恶意,抬手一指,便将剑光化作了数股,与那赤色的焰火以及星光剑气撞击在了一起。
“这魔头的气意倒是昌盛。”月萤冷笑了一声,右手持着伞。在她的气意催发下,一缕缕赤光在半空中旋转,飒飒急响中带出极为强横的力量,猛然间向着前方灌去。
“兴许是那阵法有异。”卫云疏一边催动着剑芒向前杀去,一边观察着四面的动静。那埋在了地下的四根玄柱上异气交错纵横,将阵中人抗衡大阵的力量源源不断地纳入自身的身躯中,弥补斗战时的消耗,甚至于不住地壮大。如星光般的剑气与那邪魔微微交缠了片刻,便飒一声响,转头倾力地斩向了那四根玄柱,起手间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薄道友,要是阵中人也是邪魔呢?”月萤忽地出声,神色认真。此少年道人乃是邪魔侵占躯壳,那自称“元初”的白发女修也有可能是的。要知道邪魔与邪魔之间也有争端的,它们会互相吞化增强自身的实力。魔窟中修为精湛的大邪魔便是这般来的。
卫云疏一听,认为月萤的话语有一定道理。可四根玄柱存在着,与少年道人的气意相连,也不太妥当。正当她暗暗思索时,元初抬眸,将那盈盈如水的视线投来,眸光流转间是那欲语还休的百转柔情。卫云疏眨了眨眼,眉心的金色印记微微有些发烫。但是下一刻,她的视线就被吸引到了元初身上飞出的法符上。那张法符清光湛湛,与“持心符”相似,持有此符不惧外邪侵体。卫云疏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转向了月萤道:“月萤道友,她应当不是邪魔了。”
月萤对元初本身没有恶意,先前也只是合理怀疑,如今真相已白,便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她手中的“散天华”旋转着,一道道赤色的光芒如浪迭起,气势层层攀升。很快的,她的气息攀升到了顶点,仿佛天地间一顿,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赤色亮芒悍然跃出,一下子贯穿四野,朝着邪魔身上轰落。她这法门名曰“三重浪”,一共有三重变,每一回都比前回威能强上一倍,等到三浪叠起,极少有同辈能够避过锋芒。
邪魔也感觉到了赤光中的力量惊人,他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幽邃了起来,背后顿时出现了四根玄柱虚影,他伸手向着前方一点,剑气催动起来,顿时与那灿烂到极致的赤芒撞击在一处。剑光与赤光相冲,霎时间虚空塌陷,无数灵机漩涡激荡着,又将塌陷的空洞撕裂成破碎的漩涡。
月萤见着赤光被剑气撞碎了,她也没有急,只平静地望着那一尊邪魔,第一道没有得手,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端看这邪魔如何抵御。
在邪魔与月萤对战的时候,卫云疏将注意力转移到四根玄柱中的元初身上。她将剑光一引,朝着玄柱上一斩,几个呼吸间,第一根玄柱破碎了,但是很快的,在另外三根玄柱的牵引下,破碎的玄柱又重新
复还了回来。耳畔隆隆爆响声不绝,汹涌的赤光几乎遮蔽了整个视野,可那伤势并没有落在邪魔身上,而是尽数有阵势中的元初承接。她很快便吐出了一口鲜血来,神气委顿了不少。
月萤道友!卫云疏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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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萤则是平静道:“我这攻势是不可能停的。”
若是想要救出被囚困的元初,得在最后一轮攻势落下前,将四根玄柱破去!卫云疏心中骤然起了此念,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璀璨明亮。将神意一转,她的气意层层拔高,既然四根玄柱气意相连,那就一次性将玄柱尽数毁去!她喝了一声,使出了一个“三光擒龙印”,灵力如涨潮般拔升,威能极为强悍。这道法印向着四根玄柱拍下时,星光骤然间亮起,无数灿灿的光芒撞开了赤芒,朝着那四根玄柱奔涌,好似要一举将它摧毁!
道人察觉到了卫云疏的动作,面色微微一变,先是惊愕,紧接着便浮动着一股怒气。庞大的灵机宛如星河倒泄,向着那四根玄柱转去,而他的正前方,则是一阵强悍的赤芒。他吞没了不少邪魔以及修道人,以为自己的力量算是强悍,可没想到面前的两个人竟然都能以力见长。他拼命地催动了灵力,身侧玄柱上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奇异古奥的符文,可那无边的星光倾泻而来,他根本阻碍不得,最后只能在不甘心的怒斥声,眼睁睁看着四根玄柱爆散!
那邪魔没了四根玄柱承载,只得靠自身对抗前方的赤光。他也知道这是灭顶的危机,将一身力量完全催发了起来,身前的剑芒骤然分化,无数柄长剑形成了一个剑气光屏,朝着最后一道赤芒上悍然撞去。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邪魔在赤芒的冲击下倒退了好几步,还没等到他站稳脚跟,便见如星光般的剑芒瞬息杀到了眼前。他身形一摇,一道魔影从他的身上走了出来,而躯壳则是留在了原处承受这一击。魔影宛如黑烟攒聚,想要找寻个机会逃遁。
然而此刻,四根玄柱已然破碎。被囚困在了阵中的元初站了起来,眼中掠过了一抹寒芒,将自身气意一催,抬起手朝着邪魔身上一点。只听得一道惊天动地的响声,紧接着,四宇被那无端腾跃而出的浩浩水潮填充。在邪魔奔逃之际,那澎湃汹涌的水势向下一压,如滔天巨浪翻起,彻底将邪魔淹没。声势汹汹的水潮持续了好一会儿L才停,再看去,前方一片空荡,邪魔是半点痕迹都不存了。那尊邪魔固然离开,可毕竟没超越洞天这个层次,在三位洞天的围攻下,自然是无处可逃。
将周身气意一敛,元初顿时化为一片沉静的湖。她朝着卫云疏、月萤二人打了个稽首,轻言细语道:“多谢二位道友相救。”
自从元初出现,卫云疏的眸光总是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此是眸光在对方的脸上一飘,又在卫云疏的控制下收了回来。卫云疏搭着眼帘,温声道:“不必言谢。”
月萤也没有应这一声“谢”,她为了杀灭邪魔,是不可能收手的。如果薄道友没有及时将元初救出来,她也不会去管顾元初的死活。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缕异芒,说道:“我见元道友道法神通俱是不弱
,怎么会失陷于此?
元初轻叹了一口气:邪魔侵占的身躯是我师兄?,不过我并未与他同行,没想到他身上的持心符会失落。便连那四绝桩,都是师兄祭炼的法器,可惜被邪魔夺取,化作邪物。”她这么一说,卫云疏与月萤都明白过来了,对自身同门未曾设防,便着了邪魔的道。在这点上,造物知灵和邪魔何其相似。
月萤喟然叹息了一声,自我介绍了来历后,又问:“元道友来此,也是为了积攒进入无相学宗的功数吗?”
“正是。”元初一颔首,笑盈盈道,“如今来此处的修士,多半是为此吧,二位想来也是。而且以二人道友的神通,想必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功数,若能安然走出藏魔窟,那么未来,我们便是同袍了。”
月萤:“我方才听元道友说,来自玉京法脉?”
元初:“是。”
月萤好奇说:“无相学宗就坐落在玉京仙城,不知元道友对其了解多少?”
卫云疏对上清神域诸事毕竟陌生,便秉持着三缄其口的原则,并不主动询问。此刻月萤问出了她的心声,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
像另外五大天域中的直属宗派至少有万载之久,它们收弟子都有严苛的条件。首先天赋自不必说,而后还要看来历,如果你不是本天域的修士,就算是再厉害,那些宗派也是不收的。但是在无相天域,目前放出来的消息是,但凡有心的修道士,不拘来历修为,只要在藏魔窟中谋取足够的功数,便可进入学宗研习。
元初柔声道:“无相学宗是帝尊亲自颁下的法旨,此法旨一落,玉京山上便出现了一座云雾笼罩的道宫,可在我来藏魔窟前,都未曾有人进入其中,故而不知其中到底什么样。”
月萤“唔”了一声,又问:“学宗的宗主是白主吗?”
元初点头:“是的。”
月萤:“那老师呢?”这一点也很关键,他们入了学宗求学,一方面是奉了命令,去探探无相学宗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想得到名师指点。要知道,修行道上,自我其实会被蒙蔽了,而这道障云则是需要其他人来拨开。在天女阁,恩师与前辈们其实也可以满足她,可阁中大多修同一脉神通道法,可能自身处在障中而不自知。无相天域遁世,始终处于传言中,很多人都有好奇心,便会想着一探究竟。
元初迟疑了片刻,轻声说:“听闻大多是丹山下来的。”
月萤讶声道:“以异类为师?”丹山是无相道宫中的一座宝山,其中生活着无数珍禽与异类精怪,其掌舵人是白主与玄主。在无相学宗开宗前,丹山上的群修才是无相帝尊的直传弟子。上清神域以人族修道士为主,偶尔也间杂着异类,然而像玄清山、天女阁、天元宗以及无首盟,都是不肯收异类精怪为弟子的,倒是无始天域中,因无始尊乃龙祖,故而人族修道士反是少数。
元初道:“无相帝尊眼中诸族属,并无高下之分。”
卫云疏闻言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小太岁回丹山了,那无相学宗开宗时,它会出现吗?
“罢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月萤口中这样说着,可望向了元初的视线中,犹是带着几分期待,试图打探到更多的事情。才噤声了没一会儿L,她又说,“无相帝尊怎么想到了辟无相学宗啊?”她凑近了元初,彻底地将薄道友抛到九霄云外了。
元初面上一团和气,并没有因月萤的追问而产生半点不耐。她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或许跟天数之变有关。”
“天数?”月萤微微一愣神,“玄天机?啊,不对,无相天域中都没有天机府,没有这等困扰。难不成是两百多年前的甘渊之破?”这是她记忆中,唯一一件算得上是大变,且和无相天域有关的事情。她可是听师长说了,当初甘渊被打破后,白主出面带走了剑君桑不为。无相帝尊其实是不管这些异端邪说的,这样的态度让人有点儿L心惊。
卫云疏挑眉问了一句:“剑君被带回无相天后如何了?”
月萤扭头看向了卫云疏,打趣道:“薄道友,你可是玄主座下门徒,竟然还要从别人的口中打听消息。”
卫云疏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先前被道友勾起了好奇心。”
月萤:“不瞒你说,我也好奇。”说着,就灼灼地盯着元初。
元初:“……”她面上流过了一抹无奈之色,“玉京虽然是无相天域第一仙城,可并不代表着,无相道宫的事情我们都能够知道。白主当初将桑不为带回了道宫,至于如何处置,我们只能根据传言中帝尊的行事暗暗猜测。”
月萤催促似的说道:“那是怎么猜的?”
元初觑了故意露出漫不经心神色的卫云疏一眼,温声道:“当是活着吧。”
月萤叹惋道:“如此人物,走上邪道,真是可惜。”
卫云疏没有接腔,在立定脚跟之前,她不会轻易地跟人说道理。抬眸觑了眼藏魔窟中阴暗的天,她将话题一转:“再解决一些邪魔,积攒一些功数,便可出去了。”无相学宗入宗要论功,那等到进入学宗中,需要什么,八成也是论功,多存一些也没有坏事。月萤同样是想到了这一点,应了一声“好”后,又看向元初,笑着问,“元道友要与我们一道走吗?”
元初沉吟片刻,温声道:“那就打扰了。”
藏魔窟中,一行人在猎杀已经化出形体的邪魔。
而外头,小太岁在听闻了琅玕果实之事后,匆匆忙忙启程,如今已经回到了阔别数千年的丹山了。望着蓊蓊郁郁的琅玕,它没有半点儿L感怀的情绪,一头朝着那累累的果实上扎去,然而一道无形的光罩宛如水波一般荡开,顿时将小太岁给挡了回去。小太岁跌到了一旁的树杈上,愣神了好一会儿L,浑身羽毛炸起,气鼓鼓地尖叫了一声,就朝着丹山最高处的宫殿冲去。
它的速度很快,宛如一道黑色的流星,直直地向下坠。在窥见了道宫外坐在秋千上的白发白衣女修时,气得更狠,直接将自己当作一件法器,往女修的身上恶狠狠地砸下。可惜落到了一半,小太岁便察觉自己被一股柔软的
力道束缚住,它顿时如一支轻羽?,翩翩然而下,被白衣女修摁在了怀里,使劲揉了一通。
此刻的小太岁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噙着热泪,羽毛凌乱,瞧着很是可怜。然而一开口,就是气急败坏地叱骂声:“可恶,该死,臭小白,我的琅玕——啾——”破音声在白太岁的一掐中消失了。
白太岁捏住了小太岁的鸟喙,像是扣住了它的命门。指尖梳理着小太岁凌乱的羽毛,白太岁起了一抹悠然自得的笑容,慢吞吞地问道:“我的蠢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喜欢吗?”
小太岁眼中几欲喷火,翅膀使劲张开,爪子伸出,在白太岁的衣襟上一通乱抓。白太岁见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它松开了小太岁的鸟喙,伸手从一旁摄下了一枚琅玕果实,递到了小太岁身侧。小太岁的挣扎顿时停了下来,扭过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不知道想什么坏主意。
白太岁:“我的蠢妹妹还真是受苦了,六千年不见,是半点都不想我的吗?”
黑太岁翻了个白眼,啾啾了两声,骂道:“要不是回到上清,谁还记得你啊。”它的记忆模糊残缺,连主人都忘记了,何况是这个经常欺负它的姐姐。到底是抵不过琅玕果实的香气,悄咪咪地看了白太师一眼后,火速地将它吞入了腹中,接着,又用翅膀拍了拍白太岁,理直气壮道,“本神君受苦了,需要琅玕果补补。”
白太岁这回没有作弄小太岁,一拂袖,顿时一枚枚琅玕果实落下,在庭院中堆积如小山。小太岁见状,也没时间骂人了,飞到了果实堆中,来了个鲸吞。等到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它才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果实堆中,问道:“桑不为呢?她死了吗?”
白太岁神色微微一变,那双湛蓝如湖海的眼眸陡然间变得幽邃起来。她抱着双臂,盯着小太岁好一会儿L,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最讨厌她。”
小太岁一脸莫名其妙,它看着白太岁,说:“我讨厌她跟关心她的死活有关系吗?”见白太岁只朝着自己冷笑,小太岁骤然间烦躁了起来,它哼了一声,“你不说也不要紧,我要去道宫见主人。”
白太岁淡声道:“主人不在道宫里。”
小太岁狐疑:“主人不是苏醒了吗?都出来宣旨意辟无相学宗了。”
白太岁没有正面回答,她从果实堆里将浑身抗拒的小太岁给拎了出来,手指在它的小脑袋上点了好几下,讽笑道:“你看你身上的法印,主人还是你的主人吗?”
她这样一说,小太岁也想起来了,自己跟卫云疏之间的法契还没解开。它明明是要找奴仆的,结果自己变成了一只没出息的灵兽。挎着一张毛茸茸的脸,小太岁的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连跟白太岁斗嘴都顾不上了。
白太岁皱了皱眉,很不习惯它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磨了磨后槽牙,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外头走一遭,修为丢了不少,连脑子也坏掉了,还化形都不会了。”她们姐妹俩阴阳二化之后,黑太岁主导功体,拥有少部分的灵力,可就算再少,也到了洞天,不至于
是如今的水准。别的不好说,“受苦”是真的,自打诞生以来,就没遭遇过比这更糟心的事。
小太岁懵懵懂懂的,它的脑子嗡嗡作响,抬眼看着白太岁,唔”了一声说:“……我还会化形吗?”
白太岁:“……”恨不得马上将这糟心的妹妹丢掉。她冷着脸,提着小太岁就往殿中走。
小太岁的情绪来块走得也快,这会儿L重新振奋了起来,扭着头朝着白太岁的手背啄,大声叫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太岁没说话,一路疾行。穿渡了数道宫殿,最后来到了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吭声。在小太岁一脸惊恐的神情里,她将小太岁往里头一扔,一连掐了好几个法诀,冷着脸道:“在涅槃之火里待着。”等确认了小太岁并不会从中逃出来,她才转身离开。
回到了殿中,白太岁察觉到了一缕轻微的灵机变动。她眼中绽出了一抹亮芒,恭恭敬敬地朝着前方一拜。只见氤氲的灵气旋动不已,一个脚踏着云雾缭绕的玉台的坤道伫立在殿中,衣袖迎风招摇,清湛的水芒如玉带,身后则是黑白二气如鱼环抱,孤寂飘渺而又高远。
“主人,不日后,她便要来无相学宗了。”白太岁敬声道。
“我知道。”玉台上的人声音亦是飘渺,像是从遥远的天之涯传来,可又像是心神中陡然映照出来的道音。
“主人,您为何还要降一次化身?”白太岁没忍住问。
“我很喜欢当人。”无相帝尊又说。
白太岁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中,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主人如此说。主人本是无相道体,自然没有情志,可在化身降落凡尘时,她却学着像人一样去生活。而那五位帝尊在诞生之初就有人的情志,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将情志斥为“非我”,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斩下,从而向主人靠近。思绪飘荡间,一道清泠的话语传入耳中。
“将这块石头置于无相学宗的山门处。”
白太岁骤然间回神,仙气氤氲的主人已经不见了,留在原地的是一块近一丈高的玄石。这块玄石上没有什么神异的,只有一个散发着铁骨崚嶒剑意的“缺”字。
白太岁悚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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