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蒙德喜欢听这声音，像是小狗把尾巴甩得呼呼作响，哪怕把家里所有东西都不小心砸掉，也是悦耳的。大狗可以负责把那些砸碎的家具统统吃掉。埃斯蒙德愉悦地闭上了眼睛，手背上浮现了暗色的鳍膜，很快又消失在皮肤下。小人鱼震惊地揉揉眼睛，一口把剩下的水母饼干吃光，靠近后围着他的手转来转去。埃斯蒙德伸手把小人鱼戳走。他才不会太早让这条人鱼知道自己也不是人，所有看过他尾巴的人鱼都吓得跑了，恨不得一瞬间跑到一千公里以外，才不至于在人鱼王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一场教学下来，整本书只留下了两面，结束后埃斯蒙德让江渔去找了制作这本书的研究员，要下册。江渔惊呆了：“这是那条人鱼学会了，还是学得不耐烦了，撕掉了？”埃斯蒙德用手翻动着只剩下两面的纸页，薄薄的，还带着点小人鱼身上的味道。“很厉害，”他说，“都学会了。”说这话时，埃斯蒙德的人鱼痕迹终于不用再掩饰，锋锐蹼爪间带着黏液，正散发着某种只有人鱼能察觉到的攻击气味，把那本残破的书当成了所有物。江渔理智地没有再要那本书。接下来几天，埃斯蒙德每天傍晚都去研究室教导人鱼，研究室里的特质玻璃短短几天就出现了裂痕，换了两次。饲养员在第四天给010喂食的时候，以为这条人鱼从挑食转变成了绝食，绝望得差点神情调离岗位。006端详着010稳步上升的反派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迪夫观察了一会儿，很快把怀疑转移到了埃斯蒙德身上。他没有找埃斯蒙德对峙，而是直接找了所长，把埃斯蒙德最近的所作所为控诉了一遍。“我知道研究所很需要首席，”迪夫道，“但是研究所也很需要我！”或许说更需要他，在这几年，首席名下已经没有再出什么有价值的项目，迪夫盯着首席研究员这个名头很久了。所长没看他提交的那份指控文件，只是慢慢道：“你没有看见我的调令吗？”迪夫一怔，所长继续说：“埃斯蒙德过去，是为了看那条人鱼能够社会化的可能性，创造让人鱼依赖，甚至亲近的行为，都是我允许的。”迪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是一条可以被人类驯服的人鱼……不知道能带来多大的好处。他的心脏忽然疯狂地跳动起来，如果这条人鱼被他驯服……所长递来一份新的文件，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份文件是第三研究所最近的人员调动。迪夫接过，扫了一眼，面色有点难看，上面的人全部都是即将调动回来的研究人员，作为十号实验体的负责人，迪夫要为这些人调出合适的位置，他手下那些助理一个个都得腾出位置来。他的目光飞快扫过，落在了一个名字身上。白山青。这是曾经的人鱼的饲养员，前一条人鱼性格暴烈，据说只接受这个人的喂养。迪夫沉沉地盯着这个名字，他记得这个人，也是个天才，性格很难搞。他盖上合同，冷冷从喉腔里笑了一声。让白山青和埃斯蒙德互相为难去吧。第260章 与此同时， 010脑袋里的世界线往上又动了一格，另一名主角即将到来，两位主角要相见， 世界线感人地来到了百分之三十的位置。010感叹：【好慢！】坐在他身边的埃斯蒙德的耳朵动了动， 他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 抬了下眼皮：“什么？”010以为自己说出口了， 摇摇头， 甩着尾巴到了他身边， 看见了埃斯蒙德拿着的语言教程， 又游开了。秉承着一次撕一本的速度， 010现在已经学到了人类的中学进度。埃斯蒙德是个非常好的老师，他会让010自己玩课本，撕坏了也没有关系，现在010的水池底下已经藏着不少好看的插画。010过了相当快活的几天， 埃斯蒙德给他找来了新的水草， 比之前的更软， 而且吃起来非常筋道，适合新生人鱼磨牙。虽然010已经不是新鲛人了， 但还是啃得很起劲。在那群研究员到达之前，研究室里的人员一批一批更换，010不知道是为什么，靠在玻璃边每天观察这些人崭新的长相， 都能津津有味地消耗掉他半天的时间。他有时候甚至还能从其中几个研究员身上看出神似埃斯蒙德和江渔的地方。010着重盯着那几个人好久，迪夫站在不远处，也盯着他的反应。他的嘴唇弯起来， 看来人鱼无法分辨人类这样细节的长相，毕竟对于人鱼而言， 人类可能都是长着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狗狗，区别只有肤色的不同。010完全不知道有人正胆敢质疑属于系统的记忆，发现其中几个人特意在自己玻璃外走来走去，于是脑袋也跟着转了起来。看来有用，迪夫下令让这些人拿着人类的食物投喂人鱼，这些人找做了，010凑上去闻了闻，鲛人的嗅觉和味觉太过敏锐，他很快被这些刺激的气味熏得满水池乱跑。糟糕，有人要杀鲛人了！迪夫让那些人停下，站在岸边让人更换海水，视线盯着底下的人鱼，过了一会儿，声音带着恶意地开口说了什么。人鱼对人类声音里的情感极为敏锐，010能察觉到那恶意时就开始用尾巴往外甩水，不想听他说话。迪夫开始还笑得出来，后来发现人鱼掀出的水波巨大，甚至拍得整面特制玻璃都出现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后，就笑不出来了。他大吼：“停下！”【反派值：＋3】底下的人鱼连头也没有抬，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根本意识不到头顶的人类在讲话。迪夫抢过了助理手中的遥控器，调到最高，可是里面的白色人鱼依旧无动于衷。原本丝绸一般在水中飘摇的鳍带此时终于缩紧，紧紧贴在了手臂和背后，可是看来却不像是要发起攻击，只像是在考虑怎么弄死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类。迪夫和那双白色的眼睛对视上了，几乎要为里面的冷漠无情所恐吓。他嘴唇抽动着，一条愚蠢的，无知的畜生而已！人鱼忽然一甩尾巴，又拍在玻璃上。迪夫扔掉了手里的控制器，表情狰狞地踩坏了小小的黑色遥控器。周围的研究员都观察着他的神情，迪夫冷静下来后，狼狈地遮掩了自己的神色。这条人鱼顽劣且不堪教诲，他不知道埃斯蒙德到底是怎么让它乖乖听话的。他一定隐藏了别的东西。迪夫让人往水里注射麻醉剂，提高电流同时打开了所有的防护层。010不动了，那些仪器自从之前进了水之后就不怎么好用，010在水里没太多感觉。但是每次投放奇怪的麻醉剂的时候，研究员都会特意从投食口里往里扔，现在水里变得臭臭的。他叹了口气，有点期待世界线快点完成了。今天的观察结束，迪夫匆匆地换掉了身上的白大褂，等所有人离开后，关掉监控，又回到了研究所。他打开了地下室的另一扇大门，这里是去埃斯蒙德的圈养区必经的一条路。打开沉重的铁门，独属于海水潮湿咸腥的气味掺杂着铁锈味扑鼻而来。迪夫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只剩下面前狭小逼仄的廊道。这条走廊只通往另一个海区，独属于埃斯蒙德的海区。迪夫的直觉疯狂叫嚣着，他咬牙扶住了走廊上的扶手，沾了一手暗红色的铁锈。他厌恶地皱起眉，从来不知道第三研究所内还有这样年久失修的地方。“这是什么地方？”他说，“研究所怎么会有这样的破地方！”走廊不长，尽头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铁大门。迪夫走到跟前，惊异地发现上面居然没有任何指纹装置，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够把这扇门打开。门把手上有些凹扁，上面还挂着粘液，像是因为水汽太重而产生的腐蚀。埃斯蒙德作为首席在第三研究所非凡的地位，所有研究员看见他都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其中有尊崇，还有畏惧。迪夫想着那种目光，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一推，布满铁锈的大门就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门缝中透露出浓郁的水汽，好像一打开门，里面就会冒出来无数的海水把人淹没。等他找到了驯服人鱼的方法，他就要骑着那条人鱼，拔掉它的指甲，一个一个研究。迪夫咒骂出声，从害他来这里的白色人鱼骂到了第三研究所。他平常刻板而严肃，那张嘴只会用冠冕堂皇的话来刻薄别人，从来没有这样不停的吐露过粗俗的词汇。这扇门背后好像有什么令人恐惧至极的东西，以至于他不得不闹出这样的动静来给自己壮胆。迪夫一鼓作气拉开了门，呆住了。门后空荡荡的，只有和白色人鱼的观察室差不多的水池，但是水池上没有盖子，只有打理良好的水草，顺着水波飘摇，看起来好像是为人鱼准备的第二个观察室。他刚才的恐惧看起来好像是个笑话。迪夫的牙齿开始打架，满腔的愤怒找不到地方发泄，在胸膛里撞出砰砰的响声。迪夫忽然发现了不对。他的眼球僵硬地动了动，泥鳅呢？水蛇呢？那些埃斯蒙德定时会来投喂的东方生物都好像在某一刻从这里齐齐消失，只剩下一个适合生存、连通大海的水池。“研究所怎么会有这么个破地方！”他身后忽然传来了和他说话一模一样的声音，迪夫身上寒毛倒竖，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低下头，才察觉面前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米长的影子，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空气中满是冰冷潮湿的气味。怪物，研究所里有怪物。迪夫的身体开始发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