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雁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时神清气爽。
就是有一点,花蔓昨晚上没回来。
听雁忍不住拿出风听打算问问,消息发出去后,她顺便打开论坛,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瓜可以吃。
瓜是没看到,就看到有长老在风听上发了一则有点奇怪的帖子——【身为剑修应当平心静气,练剑为上,乱七八糟的事情莫要多想!】
奇奇怪怪的,剑修虽然十个里有九个脑子不太正常,但是大多不都老老实实练剑吗?
她点进帖子看了一眼,下面的回复让她吃瓜欲爆棚——
【收到!长老我保证不再参加深夜话题!】
【收到!长老可以把我大号放出来吗,被禁言一个月真的很难受。】
【昨天我看到那则帖子就知道不妙,还好我没留言,果然没多久就被删了!】
【虽然但是,你们不觉得昨天的发帖人名字很眼熟吗?】
【对对对,我也觉得眼熟!叫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好像以前见过?】
【我知道我知道,以前见过的那个名字叫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后面有个灵。】
什么人竟然这么有品位取的昵称和她只差一个字?
要是别的昵称就算了,这么玛丽苏的名字,这个古板的世界是不可能取出来的。
听雁忍不住了,连忙在后面留言——【所以昨晚上到底是什么帖子被删了呀?】
她认真看着帖子里的回复,差不多弄清楚昨天那则帖子是什么内容,又是什么时间发的后,忽然表情就有些微妙起来。
不会是她那害羞癌晚期的师兄发的吧?
听雁觉得自己七想八想,不如直接去问问玺衡。
于是她收了风听,开门去隔壁。
玺衡昨夜一晚上没睡,先是被禁言弄得茫然无措,后来又气愤,申请解禁,折腾一番,结果禁言时间反而延长至半年,气得他拿出听雁之前给的几本话本苦读。
这一回读不像是上一回囫囵,他认真研读了部分细节,感触颇深。
又一想到师妹这里仿佛有不少这类话本,心里又焦躁不安,只觉得师妹经验丰富,他不能屈居人下,于是半夜又悄悄离开舍馆,去了一趟庸城,去了书铺里挑选了数十本话本。
玺衡拿出了凡人考状元的苦读架势,油灯都多点了几盏,甚至还找出提神的丹药直接服下三颗。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读这些淫、乱话本根本不会困,不止不会困,甚至还会越看越精神,心跳也快了,浑身血液沸腾,衣摆一直不听话地支着。
简直难受至极。
玺衡每每想放弃,就会想起听雁在山石上埋怨的语气,便硬挺着看书。
昏天暗地的一夜,说漫长很漫长,说很短暂也很短暂,总之,他精神恍惚,浑身燥热,身体都是发僵发硬的。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恍恍惚惚站了起来。
听雁在外面等着玺衡开门时还在看手里的风听,听到门开的声音,就自然而然抬头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人都直接倒退了半步。
只见玺衡面色通红,眼窝泛青,深色恍惚,眼里有血丝,脸上似乎还有薄汗,一副矛盾的精神萎靡又精神充沛的模样。
玺衡的目光慢悠悠挪到听雁脸上,定住,脑子里无数情节画面在乱窜,他假装不经意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尤其是衣摆。
“师兄,你怎么了?”听雁惊疑不定地关心道。
玺衡深呼吸一口气,止住脑子里的乱想,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丑时我从梦中醒来,惊觉最近疏于修炼,便去了剑馆练剑,方才回来。”
听雁震惊了,凌晨一点去练剑吗?
虽然九虚剑宗的剑修都挺卷,听说严师兄每天早上三点多就起来练剑,但是,凌晨一点真的太夸张了吧?!
虽然他现在有了那颗琉璃心后,身体好了很多,但是他这底子差啊!
玺衡还作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副正要沐浴的样子。
听雁忍不住了,忧心忡忡看着玺衡,想了想,没忍住,苦口婆心道:“师兄,你修炼起这么早啊,太辛苦了,别了,我们不搞应试教育那一套,最重要的是快乐修仙,身体要紧,万一你练着练着再吐血,身边也没个人怎么办?”
玺衡皱眉,心神被她拐过去:“快乐修仙是什么?”
听雁就语重心长道:“就是要高高兴兴地修炼啊!享受每天的时光,师兄你想,你修炼是为什么?”
玺衡看了一晚上的书,头昏脑涨,又身体发硬,这会儿还不舒服着,反应都慢了一些,倚靠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听雁。
她倒是睡了一晚上好觉,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明亮,一看就是没心没肺一夜无眠。
玺衡心里轻哼了一声,“我修炼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听雁一想,原本是知道的,反派嘛,总要毁天灭地的,而且他或许是真的曾经怨恨地想过怼天怼地的,但她现在知道了,玺衡才不是反派。
他是个命苦却良善的人。
于是听雁上前去挽他的胳膊,脸上是再正经不过的神情:“师兄是为了我,我都懂的。”
玺衡话语一噎,“为了你?”
听雁仰头冲他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师兄你看啊,我是昆山巫族,我就算不修炼,就保持现在这样,也可以青春永驻五百年,五百年呢!师兄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这身体,不是昆山巫族吧,你要活到五百年,那得到金丹才行,不然,我还是青春美少女,师兄却垂垂老矣甚至埋在地里了多不好。不过就算师兄为了我修炼,也要张弛有度,不要太累了,修仙长寿,总要过得快乐点,师兄你说是吗?”
说到最后,她又一脸语重心长,仿佛
玺衡:“……”
虽然还不懂快乐修仙究竟是什么,反正他不能输给听雁的五百年。
只是,他摸了摸自己心口位置,又轻哼一声,转身往屋里走,“谁说我现在不是巫族了?”
这事听雁还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跟上去,“怎么会啊,师兄不是转世到这具身体吗?”
“若不是这具身体有巫族血脉,我又如何能转世到此……你早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玺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一边压下身体燥热一边要喝茶时,忽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她。
听雁在心里又喊了两声书灵,但书灵依旧没反应,她想了想,还算是没有把书灵将她送到九虚剑宗,送到玺衡身边的事说出来,她故作高深,道:“师兄,我这么聪明,当然是凭我的智慧猜出来的。”
玺衡还是狐疑地看着她。
听雁却目光往桌上一转,看到一本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俏寡妇与小道士浓情七天七夜》。
她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自己应该是没有送他这么一本话本的。
她的视线再一转,看到桌上堆得高高的其他书,好像也是话本……
“师妹,要不要一起去膳堂?”
玺衡忽然站在她前面,拦在桌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听雁看他一眼,忍不住好奇,“师兄你桌上这些都是什么书?”
玺衡面色淡然道:“一些剑修必读的书。”
“那我也要看。”听雁已经看出不对劲了,一下就把玺衡推开,拿起桌上的书一看。
《小狐妖和小道士的艳情史》《合欢宗老祖囚禁徒孙一百夜》《大师兄和小师妹中情蛊后》……
“师妹……”
玺衡莫名有些心虚,开口想解释什么,结果看到听雁眼睛发亮转头看他。
“师兄,你有这么多好东西为什么不和我分享?”听雁义正言辞谴责他。
玺衡:“……”他尽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一点,道:“那你喜欢哪些,自己拿去看吧。”
听雁连忙抱着书往乾坤袋里塞,塞了半天,脑子里忽然一联想,反应过来,抬头:“师兄,你昨晚上去论坛发了帖?”
玺衡身体一僵,表情都不自然了。
听雁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想想从其他人回复里听来的关于这则帖子的内容,忍住笑,“所以师兄看这些书?”
玺衡表情更不自然了,对上听雁忍笑的表情,一下背过了身。
听雁偏要凑过去,“师兄,你好好看,将来我们肯定用得上!”
说完这句,她不等玺衡反应,蹦跳着从他屋子里出来,“师兄,我去膳堂,你好好补个觉!”
她的声音越行越远,玺衡连忙转身,从开着的门看出去,只看得到她御剑的一点残影。
他重新在桌旁坐下,深呼吸几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平复自己的心情。
玺衡桌上还有一本话本正摊开着,他盯着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从乾坤袋里再次取出了那本《要事录》。
翻到记录听雁的那
几页,目光扫过后,再翻到最后一页,提笔。
听雁却没有去膳堂,半路转了个弯去了云仙峰。
她想起了消失的书灵,又想起曾经玺衡形容司马阎很古板,心里总有一个念头要冒出来,可她还找不到头绪。
但她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许见了司马阎,就什么都清楚了。
到云仙峰的竹林小筑,听雁就看到了前边的院子里,石桌旁坐了个修士,他桌上放了许多点心,正捧着杯茶,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那修士一头白发,样貌却是一十七八的样子。
见到她来,也没问原因,也没有意外,甚至还对她笑了笑,“小道友,你来了。”
听雁听到这声音,猛地一震。
这声音,和书灵那古板的声音一模一样。
听雁忍不住上前,弟子巫听雁,拜见掌门师伯。?”
“坐下吧,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司马阎唇角微微弯着,那古板的声音听起来都柔和许多。
听雁点头坐下,她确实有许多问题想问。
“我曾是玺衡救下的一名小剑仆,来自那个宗门。”司马阎看着听雁,眼神悠远而感慨。
那个宗门。
听雁一下明白他说的事哪个宗门,是那个当年剜玺衡心头血肉的宗门。
“我算到玺衡的转世,将他带回了九虚剑宗。”司马阎似乎回忆起玺衡小时候,神色慈祥,“他那样的经历,心底有怨气很正常,只是,这些年,怨气越来越重,魔气也不能再遮掩,我担心他以后会做下令他后悔之事。你应该知道,他心地善良柔软,若非从前经历,不会这样。”
听雁点点头。
如果不是心底柔软,昆山巫族怎么会因他延绵至今。
“我耗尽心力算玺衡命格,万次里只有一次算到他命中有一转折能令他散去仇怨,如常人一般活下去,便耗尽修为算到了他的转机在昆山巫族,在你身上。”
司马阎忽然冲听雁眨了眨眼,“你应当知道昆山巫族的事情了。”
听雁有点受不住掌门师伯的俏皮眨眼,但忽然想到了昆山巫族几乎不与外人通婚,也想到了上一回她风听传信给爹爹时,他没说完的话。
她迟疑了一下,“我爹娘也知道?”
“否则他们怎么会把你送出昆山来九虚剑宗?”
“那书灵,雷罚?”
司马阎笑了:“一些传音小法宝,有你爹娘相助,这不难,雷罚也不过是小术法,吓你的,你爹说你最怕疼了。”
听雁:“所以,师伯怎么知道琨履?”
“这些都是在算玺衡的命格时,看到的画面。”司马阎想起了琨履,忍不住笑了。
听雁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问书灵男主是谁时,书灵有点反应不过来是谁,后来指不定是随口编的谢长留和屠蕉蕉,而且书灵开始还称玺衡为恶贼。
“所以,没有什么灵气稀薄?没有什么要师兄推动故事发展
?”
想明白后,听雁赶紧抓紧时间问事关生存的事。
司马阎道:灵气稀薄乃是修仙界延绵至今的正常后果,需要小辈们努力寻找灵脉,岂是玺衡一人一事?1919[”
所以,当初书灵……也就是掌门师伯跟她说的是都是半真半假的。
那她就有理由怀疑了,“师伯,你要我做师兄的狗腿子……”
司马阎大惊:“怎么会是狗腿子?你爹娘和我都是在给你们牵红线!给你发的任务都是让你靠近你师兄!”
听雁严厉谴责:“……要是我真和师伯说的那样假死,恐怕我师兄会杀疯的,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玩!”
司马阎给她嘴里喂了一块点心,慈祥道:“结局总是好的。”
听雁想到自己当初怀揣着担忧紧张的心情上九虚剑宗,结果真相竟然这样!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啊?”她不满道。
“你娘说,感情这样才有意思。”司马阎干咳了几声,又喝了口茶,眯着眼睛笑,“我只是算到那样一个可能,结果却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若是过多插手,或许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后来我都没出现了。”
说到这,司马阎忽然看了一眼风听,正好风听亮了,他拿起来看一眼,道:“好了不说了,你师父喊我下山挖矿了,你快离开这,别被你师兄发现。”
听雁:“……”
离开云仙峰后,听雁用严厉谴责的语气给爹娘发了一封长信,主旨就是谴责他们做爹娘的哪能这么玩宝贝女儿!
当然,这封信的最后,她比了个心,告诉他们,新娘就带漂亮女婿回昆山!
这信发出去没多久,听雁倒是收到了他爹的回信。
简短的一个字——【阅。】
她忽然想到爹娘好像出门度蜜月去了,顿时又嫉妒起来。
她也要和师兄去度蜜月!
听雁御剑飞在云山雾海里,阳光照下来,她心情豁然开朗,招呼着擎魔剑飞快点,不去膳堂了,回舍馆。
再飞快点!
听雁回到舍馆,玺衡的房门还开着,他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师兄!”听雁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剑上下来,“上一回琨履他们去了仙盟秘地,我们都没去,我们要不要也出门度假……哦不,是出门游历去?你有哪里想去的地方吗?我知道昆山有一处温泉山,听说极美……”
玺衡偏头看她,她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浑身都像在发光。
有几率阳光从门外泄进来,落在桌上摊开的《要事录》上。
那最后一页,是未干的笔迹。
“我这一生乏味可陈,充满厌恶、伤害、欺骗、仇恨、遇到她之前,我只想灭世。”
“现在,我愿祭出我的一切予她,可恨我既无高尚品格,也无纯洁灵魂。”
“若她骗我,惟愿她永远骗我。”
玺衡合上了《要事录》,站起来,朝她伸手,挽唇浅笑:“好。”
听雁话语一顿,把手放进玺衡手心里,“师兄,我刚刚去膳堂忽然觉得我自己吃太寂寞了,还是要师兄陪我去,好不好?”
“好。”
“师兄,我说什么你都说好吗?”
“那要看你说什么了。”
“如果我想和严师兄讨教一下剑法……”
“不可以。”
“师兄你真小气。”
“师妹知道就好。”
听雁:“……”
算了,看在他这么漂亮身材也好她还喜欢的份上,没什么是不能谅解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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