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替宋言说话，眼里都是信任，“娘，宋言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自说自话您可别信。”

这些人在宋言最需要的时候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现在见着他前途有望，就又跳出来想蹭光，换谁都不会干的吧。

何氏见了不免担忧，又跟许氏道：“若是孩子想要回归本宗，那谁也拦不住，怎么说也是血亲，说不准的。”

话是跟许氏说的，却是让沈云杳听的，何氏知道自己闺女八成真喜欢宋言这孩子了，先前她的担心也恐怕真的要来了，何氏心疼地拉沈云杳到自己身边来。

“没关系，若是他真的回去了，咱们一家也还是好好的，总不能不让人回家。”

沈云杳不知宋家人都跟何氏说了什么，但她不信宋言会选择跟他们走。

这边正说着，那边院子里动静有些大，沈云杳赶紧出去看，却是宋言跟坐在堂屋里的宋家族长和其他族老起了争执。

宋言摔门而出，也不知在里头他们都说了什么，但宋氏族长也跟着从堂屋里出来，手里拄着的油光滑亮的拐杖指着宋言，激动得全身都在抖。

“你、你、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跟各位族老亲自上门来，你就是这样的态度跟我们说话？如今不是你个人想不想的问题，你得考虑你大伯、你爹和你祖父！”

“我再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清楚了再说，年轻人不要莽撞。”

宋氏族长捋着自己的白须，拐杖柱地笃笃笃地转身要回堂屋去。

宋言笔直地站在院子里，朝他的背影道：“那就请你们现在离开，这里并不是宋家，青麻庄早就归了县里，你要等，可以回你家中去等，莫要耽误主家做事。”

“宋言，莫要如此冲动，快跟族长道个不是，这上门是客，况且主家都没说什么，你怎好撵我们走。”

其他人纷纷站出来相劝，“族长可是一收到消息就召集我们大家伙过来等着你了。你可不能这么忤逆他老人家，这如此不近人情岂不失了读书人的本分。”

“何况你伯父他们还在外头盼着能重归宋家呢，你这么做岂不是让他们寒心。”

宋言冷哼一声，咬牙一言不发，半晌才冷冷道，“不必多留一炷香的时间，我现在就能给答复——不必了。”

“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这里不是宋家，若再不走，莫怪我不讲同宗情谊。”

宋氏族长的身形在堂屋门口顿住，惊讶地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宋言，当初是他亲自将宋言他们家自宋九礼向下，全部都逐出了玉阳宋氏一族，那时也是怕被牵累，选择的自保。

哪知道这宋九礼的孙子中竟然出了个解元，他这才考虑重新给他们一家机会，让他们回来。

可这小子竟然说他不要？

“你！”宋氏族长看见站在灶房门口观望的沈云杳，指向她，“你这般不孝不敬，可都是因为这个女子？”

“与她无关。”

“你还替她说话，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与宋家攀亲，你当你这解元是街上白捡的窝头么。”

“你的亲事我跟族中几位长老自会安排，这是关乎整个宋家的大事！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一个乡野女子都能靠着对你有几分恩情就入得了我宋家门的！愚蠢至极！”

“莫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你家中出事后就一直留在她家中，怎么，难道你自此要丢了你的姓氏，改跟她姓了？”

老族长气得拐杖不住地敲地骂人，但宋家多少年了也没一个这么年轻就中了解元的，明年开春的会试说不定真能一飞冲天，现在不把人牢牢抓在手里，到时候飞远了那还能抓得回来吗。

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家。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你立即给我去信宋九礼，看他若是知晓了你这般离经叛道的行径，会当如何！”

沈云杳只是扒着门框看了一眼，就被指定为痴心妄想试图染指宋言的愚蠢乡野女子，对这老族长也恼了，在别人家里说别人不是个东西，这老族长也很离经叛道啊。

看宋言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刚好陆川从外头回来，见她立即招呼道：“川子，抄家伙，全都撵出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上别人家里来口出狂言还当自己是圣人真理了，快走快走，别拿我们家当大马路撒野，我们虽是乡野人家，但也不会占着别人的屋子还说人愚蠢。”

沈云杳率先拿了扫帚在院子里扫来扫去，不扫地专扫人的脚，陆川也跟着抄起一把铁铲跟在她后头挥来挥去，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把沈云杳惹恼了，这些人就不准留在这儿。

宋言憋笑，看着沈云杳一路扫人，扫开一条道朝她走来，把他周围的人都清空了一圈，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宋言，我问你，你可打算要跟他们走？”沈云杳来到宋言面前，扫帚杵地，一手叉腰，大声问他。

“不曾打算。”

“听见了么老人家，他不想跟你们走，我看您也一把年纪了，强迫人的事怎么就不知道不能做呢，您这样我们可要到处嚷嚷去了，您觉着自个脸面不重要，也觉着整个宋家都该跟着您不要脸么。”

“你——”宋家老族长还未曾见过这么能气人的小丫头，气道：“牙尖嘴利，牙尖嘴利！我看他就是你带坏的，他是我宋家人，我管不了你还管不了他？”

“可是你早就将他从宋氏族谱上剔出去了呀，你非但管不了我，实际上连他也是管不了的，所以，请你和你的人现在立即就走，即便是我们这样的乡野人家，也是不欢迎上门来找茬的无耻之徒的。”

“对，来恭喜道贺的我们欢迎，来找茬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陆川只管跟着沈云杳后头应和，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出来了上头的老家伙仗着人多欺负宋言，还是在他家里欺负的，那必不能够。

主人家发话，宋家人再赖着不走脸上也臊得慌，本来都是欢欢喜喜来恭贺宋言中了解元的，他暂住的人家也都客气好说话，除了族长和几位族老，其他人都不知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无奈之下只得纷纷从陆家离开。

沈云杳和陆川两个一左一右站在宋言身旁，直到宋家人都走了个精光，老族长站在门外气得眼睛都怒红了。

“宋言，今日之事你好生想想我说的话，忠言逆耳，你切莫意气用事！我会给你祖父去信，让他决断，你回归宋家之事是迟早的，血缘的事骗不了人！”

宋家族人走了，宋言还是看着沈云杳笑，方才她凶蛮的样子他都见着了，却觉着很是可爱。

沈云杳睨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我不出来，那老头子都要把你掳走了！”

宋言直接把她手里的扫帚拿下塞给陆川，把她的手握住在自己手心，“掳不走。”

陆川惊得眼睛比鸡蛋还大，盯着他俩的手咽了一口唾沫，怎么没人跟他说过这事？